《乱世佳缘》WJM

11、011

　　就在恩俏竖着耳朵准备聆听巴特讲述的新世界时，忽然后面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两人不由得回头望去，只见数十个印第安人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恩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捉住巴特结实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印、印、印第安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让路咧！”说着，巴特大大咧咧地将马车驾驶到乡间小路的边上停下，为火速前进的印第安人让路。面对危情，巴特如此淡定，既不是逃跑，也不是正面扛上，而是乖乖让路。

　　如果波克在，他肯定又会奚落巴特胆小怕事。但三十六计跑为上计，没毛病。如今坐马车的肯定跑不过骑马的，停在一旁让路，也没毛病。

　　恩俏本来很害怕，但见巴特如此不当一回事，心也安稳了下来，狐疑地问：“他们会杀我们吗？会剥我们头皮吗？”

　　看着身旁小鸟依人的女子，巴特咧嘴一笑，反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呢？我们碍着他们吗？再说了，是我们收钱剥印第安人的头皮，不是印第安人收钱剥我们的头皮。”

　　他说的每一个词她都听懂，但连成一个句子后她就又听不懂了。没容她再问，那群印第安人就呼啸而过，绝尘而去，如一阵风。

　　恩俏长吁了一口气，两只爪子依然捉住巴特的胳膊。她知道应该放手，女孩子不应如此主动，但她就是假装忘记了。

　　巴特那强壮的躯体有如磁石般有吸引力，让她想靠近再靠近。她故意转移话题，抬头问：“什么收钱剥头皮？”

　　巴特多么希望眼前的女子保持无知，不知晓世间险恶。然而他也知道，尽早让恩俏看清这个世界的丑陋残忍，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他幽幽地说：“联邦政府出的政策，只要我们杀掉一个印第安人，并将他的头皮剥下来上交给政府，就能得到奖赏。”

　　恩俏倒吸了一口气。以前传闻印第安人可怕，如今好像有什么比印第安人更可怕。她继续打听：“那你剥了多少？”

　　巴特沉默了，尔后摇摇头，满脸堆笑地说：“我一张都没剥过！我老早就告诉你了，我很有爱心，我很怕杀人，我只杀过一个人，就是那天追我而来想要欺负你的那个！”

　　每当巴特这种语气和神态，恩俏就知道他说的话不能当真。亦真亦假，亦是亦非，亦正亦邪，巴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体。

　　巴特知道这群印第安人就是刚才冲出森林的那群。他们藏匿森林这么久，如今却忽然出动，肯定是部落里发生大事了。

　　他正思索着，眼尾的余光却瞥见恩俏还死皮赖脸地捉住他不放，觉得好笑，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反问：“还要捉多久？”

　　恩俏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尴尬地放了手。两人在马车上坐好，巴特扬手挥鞭，战马拉着马车又上路了。

　　许是刚才见到其他同类跑得意气风发，现在它也跑得飞快。它不是跑不了，它其实是匹好马，应该上战场冲冲冲。而拉马车简直是对它的侮辱，所以它一直兴趣索然，一幅有气无力的颓废样。

　　此次再启程，沿途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闷，巴特都被恩俏问烦了。她那小脑瓜怎么能蹦出这么多问题，她那伶俐的小嘴怎么能冒出这么多话！

　　“为什么联邦政府要奖赏你们杀印第安人……

　　“为什么就不能与印第安人和平共处……

　　“什么？印第安人才是这里的主人？那拉姆斯老夫妇不是吗？蔓草庄园是他们的，是拉姆斯老先生继承他父亲的……

　　“如果你们是侵略者，那波克他们也是吗？黑人不也在美洲大陆么？我呢……

　　“所以，我是龙的传人？”

　　“……”巴特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可以理解一个深闺女子忽然发现一个新世界时会是多么的惊喜与惊吓，就尽量回复得详细些。

　　前往“七十二棵棕榈树市集中心”的路明明很漫长，但两人一问一答，都嫌路短。恩俏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巴特也想倾囊相授，但前面就是市集中心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不一定都听懂，但将来你会慢慢懂的。”最后他和气地拍拍恩俏的肩膀，说。

　　恩俏黑眼睛里闪烁着光，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巴特告诉她的事其实不多，但完全颠覆了她近二十年的认知；巴特告诉她的事其实也很多，多到她无法消化，只能拼命记住，生怕将来忘记。

　　在巴特给她描绘的世界里：

　　吉安以及那些可怕的印第安人才是美洲大陆真正的主人，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

　　拉姆斯老夫妇、杰夫少爷、康妮小姐、珍妮小姐以及其他庄园的主人，甚至还有巴特本人，都是从欧洲大陆跨越大洋登上这片大陆的侵略者。

　　波克以及其他黑人是被从非洲大陆拐过来的，奴隶制是时候结束了，南北战争不是北方侵略南方的非正义之战，也不是南方捍卫家园的正义之战，而是推翻万恶奴隶制、建立更文明世界的战争。

　　而像她这样的龙的传人，是在亚洲大陆被以更“文明”的方式“拐”到这里的……

　　她有太多太多不明白，但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她想起过去十多年，蔓草庄园里人人快乐。拉姆斯一家快乐地生活，波克和其他黑人快乐地生活，吉安快乐地生活，她也快乐地生活。

　　岁月静好，人生如梦，恍如隔世。怎么打了场仗，世界就被颠覆了呢？

　　看着震惊愕然中的恩俏，巴特担心她小小的脑瓜承受不了这些爆炸信息，于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那凝脂般的肌肤吹弹可破，稍一捏就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这回轮到巴特不淡定了，心里纳闷：“我下手有这么重吗？”

　　然后赶紧拿拇指搓搓，以为这样那个被他暴力捏出来的印就会消失，没想却越搓越明显。

　　恩俏先是感觉脸蛋一阵钝痛，接着是被粗鲁地摩擦，然后就清醒过来。她柳眉倒竖，黑目如炬，怒道：“你干嘛？干嘛？疼死了！”

　　他、他、他竟然在她脸上又捏又摸，真流氓！

　　见她像一只发怒的猫，想想自己辣手催花确实不对，巴特连忙举手投降，哄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要不你也捏回我吧！”

　　恩俏心想，捏他脸这种处罚也太轻了吧。她想也没想，拿过巴特的手，卷起他的袖子，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上一口。

　　“我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这是贝齿咬上他胳膊的刹那，她心中响起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