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里》熬夜听雨

6、酒楼

　　因着京郊的有惊无险，李母听到消息后也是被吓得不行，第二天一早便命其身边的管事妈妈送了不少东西来，大多都是药材类的，应该是想让她压压惊。
　　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宋清拉着一行人出门踏青，那倒也是不会遇到这些事情。原以为李母会怪罪下来，现如今这样看……倒是和她想象的画面大相径庭。
　　没有怪罪，反而还安慰。
　　宋清看着桌上摆放的药材，内心不免动容。
　　不得不说，这李家人是真不错。
　　迄今为止，她过得都很自在。
　　用过朝食之后，宋清吩咐绿棠也给李词送些东西。小姑娘少有出门，好不容易出去一趟，结果就赶上事儿了。

　　没过几天，那官方的调查结果便出来了——去岁凉州年末糟了灾，粮食都没有收成，本来这种事如果有官府干预，撑过冬季迎来春种，那情况便能得到缓解了。但由于官府不作为，凉州刺史唐成业欺上瞒下导致百姓无粮可食，最后酿成大祸。
　　小院轩窗软塌处，宋清正一副软骨地瘫在窗边，若不是常有玉手敲击轩窗的笃笃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睡着了。
　　听完绿棠从外面打听来的消息，宋清也睁开了眼睛，她双手往后，徐徐伸了个懒腰。
　　“说完啦？”
　　绿棠站在一侧，应“是”。
　　不对……
　　这些东西糊弄糊弄百姓还可以，但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会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单就人跑到京城这一点，宋清不认为这是单纯的无意识行为，从皇权的角度看，更像是……一种挑衅？
　　在其位谋其政，宋清自认没那么大本事去搅弄朝堂风云，这些事，还是留给那些大人物们折腾去吧。
　　现如今事情的‘结果’也出来了，官府对于那些人的处置也有了章程，凉州刺史也在羁押赶往京城的路上，这么说，她可以出门了。
　　她的那些铺子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她也想到了不少新的经营点，这会儿正好可以去采采风，看看周围繁茂的程度，然后再做具体考量。
　　今天她穿了一身十分淡雅出尘的绣竹杭绸襦裙，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我很优雅’的意思，整理好披帛之后，她便携绿棠和两个武婢一起出门了。
　　嫁妆铺子里，亏损最严重的当属位于轻午街的那座大酒楼。如果把酒楼的盈利比作一个人，那这座月升酒楼就是一个风烛残年还依旧死命蹦迪的骨质疏松患者。
　　狂它是懂得怎么狂的，就是不挣钱罢了。
　　轻午街整条街都是酒楼，它占据着整条街最好的地理位置，最优美的背靠风景，最奢华的装修门面，以及最好的供货渠道，但它就是不挣钱。
　　宋清在最开始看到它的账面的时候，都忍不住赞叹一句——这掌柜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么大的流水进账，但这底漏得比她外婆家的破烂筛子还要夸张。
　　入不敷出，一整个稀碎。
　　宋清合理怀疑这掌柜可能搞了什么假动作，如果不是绿棠几番打探说着掌柜并无异常，她都怀疑这店里的钱都被他拿去扶贫了。
　　抱着对这个人才的敬仰之心，宋清来到了轻午街。
　　一如先前打听的一样，掀开马车的小窗车帘，引入眼帘的便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人流量是真的多！
　　因着这边的人多，小摊小贩也是十分丰富，这地方确实是比其他的街市都要繁茂不少。
　　到了街巷口，宋清一行人便下了马车。
　　时下对于女子的规训不算严苛，像他们一行人这样出来逛街的还真不少。
　　身份贵重的，多带几个护卫便是了。
　　宋清不想太招摇，就没带。
　　谁知，这就让人给盯上了。
　　她身姿窈窕容颜艳丽，于千万人之中鹤立鸡群。
　　其实容貌倒是其次，主要是她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气质十分吸引人。
　　她压根没走多远，就已经吸引不少暗中的目光。
　　有的是觉得她容颜过盛多看几眼养养眼，有的……是觉得这一行人是待宰的肥羊，几方人马蠢蠢欲动……
　　人多的地方确实鱼龙混杂，这话十分贴切。从刚才一下马车宋清便立即感受到了！
　　但，看就看呗，她总不能因为外面有危险，这辈子就不出门了。更不可能因为自己长得还不错，就长帕覆面，永远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因噎废食，简直荒谬。
　　遇到危险难道还怪她？怪只怪坏人贼心不死，作恶多端好吧！
　　宋清听着喧闹而又嘈杂的环境音，商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此刻她只觉得春光大好，人世喧嚣，甚好！！
　　一路走走停停，她们终于来到了最繁华的地段，月升酒楼的招牌十分醒目，她们早就看到了。
　　但目测是一回事，走过去又是一回事儿。
　　等她们进入这酒楼，宋清也被这奢华的场面给震惊到了。
　　酒楼繁复，亭台楼阁在其间，水声潺潺，回廊尽头现水榭。
　　这哪里是酒楼啊，简直是大型高端顶级奢华会所。
　　她知道为什么不挣钱了，就这一套护理下来，不挣钱还算她赚了。以往听绿棠说着酒楼奢重华贵的时候，她只觉得就是字面上的那种。好歹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就想着华贵能华贵到哪儿去。
　　如今一瞧，她只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在格调这方面，她被古人秒杀了。
　　同时，宋清觉得自己接了一口惊天烂锅，还是破大洞的那种。
　　这样的酒楼，她就是卖，她也卖不出去啊~
　　之前的设想，她全都要推倒重来了。
　　即使酒楼的人早就知道她们要来，但这里贵人很多，宋清就带了三个婢女，因着没见过她们，酒楼的人并不知道这易主的东家长什么样子，所以也就按着常人来接待。
　　绿棠见此正要去找掌柜，宋清将人给拦下了。
　　这样也挺好，先试试菜吧！
　　小厮将人引到二楼处，这里虽算不上雅间，但对比其一楼的人确实也是少了不少，从她的排场上看，这二楼靠窗的位置像是她力所能及的。
　　珍珠丸，琉璃糕，琥珀虞人，胭脂翡翠腩，会意千层，浪头一把蒿……宋清随便点了几个菜，心想说这名起得真不错。
　　光听着这些贵气逼人意境十足的名字，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勾起不少食欲了。
　　菜上上来，一盏盏精致的菜肴便跃入眼帘。
　　菜如其名，杯盏间，其美尽现。
　　宋清一边吃着饭，一边在摇头，不远处随侍的小厮看到了还以为她是对菜肴不满意，便十分真诚地凑上前询问：“这位夫人，敢问这菜肴是哪里做得不到位，夫人尽可直言，若是月升楼的问题，我们会赠您一道全新的菜肴。”
　　呜呜呜……服务也这么好~就是不挣钱~~
　　宋清放下筷子，“没有，都挺好的。”你们要是有问题，老娘还能放心裁员，偏偏都还不错，不是演戏吧？那也不能，这月升楼的繁茂是有目共睹的，做不了假。
　　得到宋清的反馈后，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最后还是送了她一盏玫瑰冷茶。茶香混合淡淡的花香，白瓷黄汤，一饮便是满腹的舒畅。
　　前期微涩，后期回甘。
　　这叫什么？
　　心里苦不苦，只有天知道。
　　绿棠看到夫人的脸色也知道她在困扰着什么，这月升楼确实不好处理。
　　若是这酒楼本身经营不善就罢了，但它偏偏什么都好，就是不挣钱。这里面的用人，大大小小几百号人，不可谓不尽心不努力，厨子手艺上佳，侍婢小厮十分机灵，掌柜用人也自有一套流程。他们这些人并没有错漏，夫人也就不可能随便将人打发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
　　“什么？！！”暗阁雅间处，宋清手击桌面，桌上的茶盖都飞了起来，随着茶盖落下的，还有宋清拔凉拔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