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暗：桃林梦篇》莫炎小鹿

6、堕影的悲鸣

　　只见那女影族出了窗户就开始横冲直撞，很快又冲进了另外一户人家孩子的卧室里，吓得那户人家的孩子哇哇大哭。
　　女影族紧紧搂着那孩子的摇篮，似乎嘴里又念叨着什么“别抱走”之类的话。
　　那孩子的父母冲进来看见这一幕，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
　　“苏郁！别发呆，把她拉出来！”师父朝苏郁大喊。
　　苏郁这才定了定神，甩起了绳镖，一口气拴住了那个女影族，把她拉离了孩子身边，拉出了那户人家的窗户。
　　这次那影族被彻底激怒，大吼着“掏空你！我要掏空你！”
　　随即，她又向苏郁俯冲下来。
　　关键时刻，突然一面厚重的木墙在苏郁面前拔地而起，形成一个坚实的木盾，把那堕影挡在了墙的另一边。
　　苏郁扭头一看，南钟杰正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紧贴地面，似乎是在朝地下施法，额间还流着几滴冷汗，大概就是他用自己的木属性保护了苏郁。
　　苏郁马上跑开，把战斗留给了师父和三师兄。
　　根据来时路上师父安排的计划，先由苏郁把女影族从室内拉到宽阔的室外——这一点已经完成了，随后由师父和三师兄与女影族战斗，一边消耗它的能量，一边把它束缚在一个较小的空间里，最后再由苏郁用最大力的方式通过绳镖把它搅散。
　　师父和三师兄一边和那影族战斗，一边把它引到远离人群和村庄的方向。
　　很快，这影族似乎发现自己被引开了，又恼羞成怒，朝着南钟杰冲去。
　　而南钟杰此时正在默默施法制造木笼，法术的施展即将成功无法中止，可师父离他还远，根本赶不上。
　　南钟杰有些慌张，可又不能停止手下的元素汇聚，不然前功尽弃。
　　就在女影族还有不到三寸距离碰到南钟杰的时候，它突然被拉开了。
　　是苏郁！
　　苏郁拴住了女影族刚刚成型还脆弱的腿，一下子把它的腿搅散了。
　　女影族又大叫着“掏空”之类的字眼再次冲向苏郁。
　　就在这时，南钟杰的术终于结束了，关键时刻冲过来推开了苏郁，自己却被女影族的长指甲划伤了手臂。
　　此时，只见一个巨大的木笼从南钟杰刚才施法的地面钻出，在空中耸立。
　　师父提醒着苏郁：“就是现在！”
　　苏郁随即丢出石镖死死缠住女影族，然后像拉着风筝线一样，拽着绳镖的钢丝绳，把那女影族甩进了木笼。
　　随着女影族进入了木笼，木笼的大门也紧紧关上，木笼越缩越小，最后缩得只有板凳大小，女影族在里面被挤成一团，扭曲地挣扎着，嘶吼着。
　　凄厉的叫声揪得苏郁心疼，就像寒冷的冰川突然冲破了海堤，撕裂了苏郁心底的一道缝隙。
　　苏郁听不下去，只能像计划中的那样，用力一拉绳镖的绳子。
　　那女堕影就像是豆腐挤出漏勺一样，被木笼的缝隙挤得稀碎，随即半透明的碎块散落在地上，慢慢弥漫出一股白色的轻烟。
　　最终。
　　消散了。
　　苏郁仍愣在那里。
　　她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次除影并没有给她很愉快的感受，相反，那女影族的惨叫仍在她心里回荡，她甚至都没有已经结束的感觉。
　　旁边的一声“诶呦”把苏郁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南钟杰刚被女影族划伤了手臂，伤口还很深，疼得他直冒汗。
　　师父看了下伤口，然后起身叫苏郁照顾钟杰，自己去和委托人交涉一下。
　　苏郁扶着这位直诶呦的三师兄到路边坐下，南钟杰还是逞着强不和苏郁讲话，还露出显得有些做作的表情。
　　苏郁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南钟杰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郁抬眼看看南钟杰因忍痛而憋红的脸，凑了上去：“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南钟杰撇了撇嘴：“没什么，我才不是特意救你的，只是你也救了我，我不想欠你的情罢了。话又说回来，如果你真的被正面袭击受了伤，也会成为我们的拖累。”
　　苏郁看着他这一副死鸭子嘴硬的表情，又无奈地笑了笑：“是是是，你不是刻意救的我。不过呢，我救了你一次，你却救了我两次，所以说来我还是得谢谢你——三哥哥？”
　　苏郁试探着叫了一声三哥哥，想看看南钟杰的反应。
　　南钟杰一听，一下子急了：“谁许你叫我三哥哥！我还没允许你叫呢！”那神态，活像被主人逗得着急的小狗。
　　苏郁被他这神情逗得直想笑，只能一脸无奈地附和他念叨着：“是是是……”
　　不过尽管如此，苏郁还是撕下了一条衣带，想着先帮南钟杰止下血，还反复念叨着要是感染了又要遭罪什么的，这举动倒是令南钟杰愣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师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驾马车，然后叫苏郁和钟杰赶快上车回府。
　　苏郁先起身朝马车走去，可是身后传来了一声“喂！”又把她叫住。
　　她疑惑地回过头，却看见南钟杰耷拉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我腿坐麻了，扶我起来。”
　　苏郁看见钟杰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到那个“喂”，不禁有些不爽：“你刚叫我什么？”
　　“……四妹妹。”南钟杰自知理亏。
　　苏郁一下子喜笑颜开：“诶——四妹妹我扶三哥哥您上马车——”

　　深夜，苏郁仍为白天那堕影的凄厉的叫声折磨得睡不着觉。
　　从前她只是知道这些堕影是生前有所怨念，所以死后才变成影族，但今天第一次亲身除影，那女影所叫喊的一些字眼却像是在倾诉着自己的执念。
　　它抱着娃娃直叫孩子，也许生前是个母亲吧，难道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才产生了深刻的执念吗？
　　可是，为什么是抱着娃娃喊“我的孩子”，抱着真的孩子却改口说“别抱走”？难道，是有谁抱走了她的孩子吗？
　　众多的谜团在苏郁心中缓缓生成，突然，“掏空”，两个字划过苏郁的心头。
　　掏空什么？
　　难道是……做成娃娃吗？
　　苏郁不寒而栗，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细想了。
　　她总有一种预感，能够成为影族的人类生前，经历的一定不是一般的苦难，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足以让人看一眼就身陷绝望的寒冷地带。
　　那绝对不是苏郁能轻易涉足的世界。
　　次日，苏郁疲惫地顶着黑眼圈。那凌厉的叫声徘徊在她脑海中，吵得她一宿都睡不好觉。

　　后来她找到过师父，发出了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既然这些影都是因为心有怨念而不能超生，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帮助他们解决怨恨或者感化他们呢？”
　　师父沉吟了片刻，反问她：“你觉得怨恨是可以被解决的吗？”
　　苏郁哑然。
　　要解决怨恨，往往意味着复仇，可是无尽的复仇，说不定会带来更多的怨念。
　　师父抚摸着苏郁的头：“当然，你说的感化其实也是一种思路，若是一些比你师父我厉害更多倍的大除影师，说不定可以那么做，但能够做到这件事的除影师太少了。堕影往往意味着很没有理智，你昨天也看到了，它们那种状态，未必听得进去我们的话。”
　　苏郁有些失落。
　　师父又安抚苏郁：“这种除影方式麻烦也很多，会存在很多无法预估的情况，况且若是放任仇恨滋生，又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悲剧，可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们受伤，所以我希望能在除影的时候通过足够高效的方式展开，将风险降到最低，你懂吗？”
　　苏郁点点头。
　　她何尝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就像当初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父母一样，师父作为长辈，自然也希望府中的几个孩子平平安安。
　　前几日三哥哥意外受了点小伤，师父虽然没吭声，但也一直一脸自责的神色，刚回府上就嘱咐师母为三哥哥换药好好包扎，还被师母好一顿训。
　　师父和师母一直就像亲生父母一样对待每一个学生，喜他们所喜，忧他们所忧，处处为孩子们谋划。
　　这样的师父，又怎么可能弃学生的安全于不顾，转而选择虽然更人道但是也更危险的方式去除影呢。
　　尽管苏郁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但也实在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
　　除影节到了，全国的除影师排行张了榜。
　　当然，并没有师父纪忠信什么事，毕竟他只是如今庞大的除影师团体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而这只有四个学生的小小师门自然也并不起眼。
　　这除影师排行榜于这纪府而言，更像是一个年更的新闻。
　　不过今年却有些特殊。
　　师父纪忠信明年就要五十岁了，可还是个小小的无名除影师。
　　好胜的师母有些焦躁，她总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在除影师生涯中做出些成绩，又或许是因为之前袁先生说过的话，所以趁着这次发榜，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劝说着纪忠信，想叫丈夫在五十岁之际做出些成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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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除影就这样圆满（或许）落幕咯。
可是小苏郁心底却留下了好多疑惑，所以你们觉得怨恨是可以被解决的吗？到底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初春时节，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是个迎来新故事的好契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