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暗：桃林梦篇》莫炎小鹿

42、番外一 她的往昔（下）

　　她跪坐在地上，紧紧地将姐姐的尸体抱在怀中，神情复杂，一会想笑一会又想哭，哭是哭姐姐的死，笑也是笑姐姐的死。
　　姻夕突然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腔，一瞬间又头脑发热，控制不住地仰头尖声大喊起来。
　　随着一声哀鸣，围绕着姻夕的一圈稻草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将姻夕和姐姐的尸体围绕起来。
　　本来正要推门离开的那神秘人听到声响感受到热浪，条件反射地回头，在看到姻夕坐在火光之中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竟露出诡异的微笑。

　　三天后，黑屋外再次来了新的神秘人，来了也没在天窗上观察，就直奔黑屋而来，进来就直接打晕拉走了姻夕，不容分说。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一盆冷水浇醒了姻夕，当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再次被套上铁链，只不过这次是拴住了脖颈，浑身□□，被关在一个小的铁笼里。
　　而铁笼外似乎是一个拍卖场，这拍卖场正位于一个一片天空漆黑没有月亮的神秘集市里，就仿佛是个舞台，而姻夕身处的铁笼正位于舞台一侧，像是在候场一样，而舞台中央是另一个同样被关在铁笼里的男孩，同样的赤身裸体身形瘦弱，正在被拍卖。
　　而后不久，拍卖似乎结束了，有个男人举了牌子，随后台上的人锤子敲了三下，那男孩的铁笼就被拉了下去。
　　随后姻夕身边的人将姻夕的铁笼拖到了舞台中央，开始大声介绍着她是两年前覆没的林府贵女，有着操控火焰的属性，身形娇软，容貌出众等等。
　　然而话音未落，从拍卖场入口突然冲出一个黑灰色的身影，直奔座席中的一个带着老鼠面具的人而去，随后又有许多身影跟随在那黑灰色的身影后面。
　　那黑灰色的身影是一男子，身穿黑色长袍，黑灰色的头发，肤色苍白，神情冷漠又透露着极其不爽。
　　这男子一来就掐着那鼠面人的脖子将他高高离地举起，任凭那人在空中挣扎求饶。
　　拍卖场的其他人刚想劝架，结果没想到那男子直接将鼠面人的脖子直接掐爆，当场血液四溅头颅落地。拍卖场的人们都吓坏了，纷纷四处逃散，转眼场内就只剩莫名出现的那一行人和被困在铁笼里的林姻夕。
　　跟着那男子一同前来的几个跟班凑到鼠面人的尸体旁，在他身上搜来搜去，最后大叫了一声“找到了！”，然后从他衣服里翻出了一个空心红水晶，又毕恭毕敬地捧给那男子。
　　那红水晶精致异常，流光幻彩，在黑夜中散发着流动的红色光芒，竟在一瞬间勾起了姻夕尘封的记忆。
　　“姻儿，等夫人离开后，去找有红色流光的人。”
　　夫人的声音在姻夕脑海中反复响起，难道夫人所说的，就是这个黑灰色的人吗？
　　那黑灰色男子从跟班手中拿走那红水晶，正要转身离去。
　　“请等一下！”姻夕立马叫住了那男子。
　　那男子和他的跟班都一下子站住，他的跟班们还露出疑惑的神情。
　　“求求您，可以不可以，救救我……”姻夕虽然在求救，但声音还是越来越低，因为那黑灰色男子正缓慢地回头，露出的深蓝色眼眸透露出极度的不快。
　　奇怪的是，那男子在看到姻夕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就没有更多的表现了。他本不想理会姻夕，但姻夕又鼓起勇气大喊道“求求您救救我！”
　　那男子突然一下子瞬移到姻夕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跪在笼子里的姻夕，半晌才慢慢开口道：“你……不怕我。”
　　姻夕哪敢说话，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硬撑着抬头与男子对视。
　　没想到那男子反而轻笑出声，直接手一挥将铁笼和铁链解体，再将一个跟班的披风扯下扔给姻夕说道：“倒是有趣。”
　　姻夕披着那披风，正想再说些什么，结果一抬头却发现那男子等人都消失了。
　　得救的机会难得，若那些拍卖场的人回来继续拍卖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姻夕下意识决定赶紧跑，于是紧紧围着披风，抓了几块破布一边逃跑一边乔装打扮，意外的是，一路上经过的集市都破乱不堪，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打斗清了场，地上还有些残留的冰块，最后她竟然真的逃离了那个拍卖场。
　　姻夕没头没脑地徒步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只是就那样不停地朝着那男子消失的方向走去，走过风沙，走过石板，走过山林，走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走到脚底板都磨得鲜血淋漓，最终昏倒在一条花街的一处宅子前。
　　转眼，已是三年后。

　　在这三年里，那座宅子收留了姻夕，看她容貌姣好举止有礼，因出身大家，琴棋书画都还擅长一些，年纪又尚小，就把她当做未来的花魁培养。
　　这些年姻夕受到了相当严苛的训练，生活得也十分辛苦，其中最重要的课程就是行为举止如何能够勾得住男人的心——这在妓院里实在是一门重要功课，不过姻夕永远不会想到虽然并非她所愿，但这门功课在后来是起到了怎样重要的作用。
　　不过这样的生活比起曾经的小黑屋，也实在是好得太多，至少暂时不用担心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姻夕在花街的这三年，思想也渐渐成熟起来，她开始意识到，在这样的行业，花期只有那么几年，随后只会和之前的那些病老女人们一样被无情抛弃。所以在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一直在找寻机会离开这里。

　　机会在她十一岁的时候来临了。
　　在一天傍晚，有一颗灰色的流星从天边划过，最后砸在了离花街不远的桃花树林里，那树林里转眼就燃起熊熊大火，引得人们都不敢靠近。
　　林姻夕并不怕火，她曾经两次意外使身边燃起大火，她虽不明白为何，但却隐隐感觉到火对她来说是很特别的东西，甚至会在她的控制下伤害不到她。
　　姻夕很在意那颗灰色的流星，那样的流星她从未见过。
　　她趁乱朝树林深处跑过去，穿过重重烈火，凭着直觉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最终，真的在火海中的一棵茂盛的桃花树下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黑灰色的男子。
　　三年过去，他的容貌却丝毫未改，满身伤痕地躺在那里。姻夕这才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这个男人。他的刘海四六分翘起，发尾是及肩的狼尾，身披黑灰色长披风，脖子周围有一圈浅灰色的毛领，而五官十分立体，上翘的眼尾更像是狼。
　　姻夕正想凑得更近些，却被突然惊醒的那人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谁！”见到是姻夕，他却松了口气松开了手，重新躺了回去，“原来是你。”
　　“您认得我？”
　　“红发的人不多。”
　　确实，离开了林家之后，姻夕还没看到有什么其他的同样是红棕色头发的人，想到这里，姻夕又沮丧了起来。
　　“怎么了。”那男子似乎想要关心，语气却是肯定句。
　　“我想家里人了。”
　　“之前怎么不回家。”
　　“他们早就都死了。”
　　“……”
　　姻夕觉得气氛实在是尴尬，又抬起头来，却对上正盯着她的那男子，倒是吓了她一跳。
　　半晌，那男子却突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抬手在头顶制造出一块冰罩阻挡火星，随即就要离开，还不忘说一句：“你回去吧。”
　　男子走了两步，又顿住，虽没回头，却知道姻夕还停留在原地。
　　“怎么不走。”
　　“我忘了回去的路了。”
　　“……”
　　“我能不能跟着您？”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您讨厌我吗？”
　　“……”
　　男子懒得管她，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姻夕也没再啰唆，直接三步并两步跟上那男子。
　　姻夕也不知道这男子要去哪儿，但她觉得这男子似乎看上去没有上次见面那样残暴了，再说夫人在离开前曾经说过要她跟着有红色流光的人，那大概就是这个男人了，自己是说什么也要跟着他的，哪怕是去赴死也好。
　　那男子几次想迈大步子甩开这个小不点，但都被姻夕小跑着追上了。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因为您看起来又帅又强。”
　　“……”
　　男子没再说话，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反正天都黑透了，姻夕跟着那男子最终走到了一处山腰树林深处的宅邸跟前。姻夕早已气喘吁吁，但还是故作坚强地跟着男子。男子进了宅邸，一旁窜出来几个面容扭曲的奇怪小子，那男子吩咐了他们些什么，随后便进了房间。
　　之后那几个小子凑到后面的姻夕面前对她说道：“良奈大人请您沐浴用餐。”
　　良奈？这就是那个男子的名字吗？听起来还不错。他请自己留下用餐，说不定是接纳自己了？姻夕想到这里，一下子欣喜起来，兴高采烈地跟着那几个奇形怪状的小子朝浴室走去。
　　洗过热水澡后，那几个小子隔着门缝塞进来一套衣服，姻夕拿了过来倒是吓了一跳。这样档次的华服她在林府败落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如今再次见到，难免泪流满面。
　　整理过后，姻夕出了浴室，身穿着极衬肤色的胭脂红裙装跟着那些小子来到了宅邸的正厅，良奈正在正厅上座坐着闭目养神，手中拿着那熟悉的空心红水晶，听到姻夕进门的动静才睁开了双眼。
　　“坐下吧。”良奈点头示意。
　　姻夕看着一旁唯一的餐席，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餐桌上的佳肴，感觉竟一时梦回林家还未覆灭时的模样。
　　“吃吧。”良奈再度开口。
　　“谢谢款待——”姻夕对这顿难得的菜品表示了感谢，吃了几口，却注意到良奈跟前并没有餐食。
　　“您怎么不吃？”
　　“我不吃人族的食物。”
　　人族？姻夕记得她也从未见到过夫人吃饭，难道夫人和良奈一样，都不是人吗？
　　“吃完这顿饭，我会让他们送你回去。”良奈倒是不咸不淡地说出这句话，倒是把姻夕吓得够呛。
　　“怎么这样……您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留下来吗！”姻夕眉毛一撇，又撒下筷子，跑到良奈跟前。
　　“这儿不适合人族，危险。”
　　“我没待过您怎么知道我不适合？”姻夕一时急了，却没注意到良奈的耐心开始降低。
　　良奈打了个响指，门外的小子们立马开了门。
　　“带她回去。”良奈没好气地命令道。
　　“是！”小子们立马凑上来，眼看着就要架走姻夕。
　　这怎么行呢？跟着有红色流光的人可是夫人对姻夕单独留下的遗言，如今姻夕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人，怎么能轻易又被甩开呢！
　　姻夕挣扎起来，企图不被那些怪异的小子们架走，但她的力气实在没有那些小子们大，眼看着就要被架出屋子了，姻夕一时性急，一下子大哭起来。
　　就在她大哭的那一刹那，屋内的蜡烛灯火突然旺了起来，就连那空心的红水晶内部都燃起火焰来。
　　“等等。”良奈注意到红水晶的变化，突然叫停了小子们的行动，随后又再度端详那红水晶，又抬头看看泪眼婆娑的姻夕，皱起眉来，起身走近。
　　“你姓什么。”
　　“回大人的话，我姓林。”
　　“林……”良奈沉吟许久，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一般，随后又问道，“你有火属性。”
　　“我不知道什么火属性。”姻夕有些不知所措，“但我确实有几次莫名在身边燃起了大火。”
　　良奈死死盯着姻夕的脸，随后又将目光停留在她的红发上，半晌，对一旁的人说：“把那幅画拿来。”
　　一旁的小子立马奉命跑走，过了一会儿，捧回了一幅画卷。
　　良奈打开那幅画给姻夕看，而后又问道：“你认识她。”
　　那画上的女子有着苍白的面孔、红色的头发与眼眸，虽然发型和衣着不同，但姻夕一眼就看出这画上的女子就是那个夫人。
　　“认识，虽不知是什么辈分，但我父母说，她在我出生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在林家了，我们都叫她夫人。”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我六岁生日的第二天就离世了，说是与天地相融了。”
　　姻夕感觉这话听起来像胡闹，可是良奈却是一脸认真地沉吟许久，随后说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小子们放下了被架住的姻夕，不过这次倒换姻夕疑惑了，为什么良奈听了夫人就允许她留下来了呢？
　　“只是，我身边容不下废物，明天开始我会教你控制你的火属性。”
　　“啊好！”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只要能留下，都答应下来总归没错。
　　至少，如今我终于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