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暗：桃林梦篇》莫炎小鹿

36、他的告白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南钟杰没去多久。
　　仅仅到了深夜，监牢的门就再次被打开，南钟杰也被门外的人一把推了进来，一起被扔进来的还有一个药箱，随后他们又再次将门关上又紧紧锁上。
　　苏郁连忙上前想扶住南钟杰，可南钟杰的状态不太对，他灰头土脸，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又颤抖不止，虽然身上没有伤口，但衣服上又全是血迹。
　　苏郁刚一碰到他就被用力推开，随即他就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一边发抖一边喃喃自语些什么，突然又一下子好像晃过神来，四处张望起来，看到水桶就狼狈地爬了过去，先是在里面用力地洗手，随后又恨不得把整个人扎进水桶里。
　　苏郁见到南钟杰这状态，非常害怕，赶忙跟了上去，刚拍了下南钟杰，他就突然触电般地一激灵，随后又蜷缩成一团发抖，嘴里还不停说着“别碰我”之类的话。
　　苏郁实在没见过南钟杰这种疯癫的样子，赶忙摇了摇他喊道：“三哥哥，三哥哥，我是苏郁！别害怕！看看我！求你别这样——”
　　“小郁？”许久，南钟杰才像鼓足了勇气一样，从臂弯中抬起一点点的头。
　　看清了是苏郁，南钟杰一下子如释重负，先是愣了许久，而又突然扑过去紧紧抱着苏郁，那力度勒得苏郁险些上不来气。
　　同时他又抽泣着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还在……”
　　苏郁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这状况也只能先回抱着南钟杰安慰他，还用手慢慢抚摸着他的后背，就像从前他帮自己顺气一样。
　　过了好久好久，南钟杰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苏郁试探着问了一嘴。
　　南钟杰松开了怀抱，但还是没回答苏郁的问题，跪坐在那里，两手各抓着苏郁的手，就那样用着极其哀伤的眼神注视着苏郁的双眼，半晌，又低下头。
　　苏郁见他不想回答，又关心起他身上的伤：“这身上是怎么弄的？他们打你了？你等下，我去拿一下那个药箱看看里面有什么。”
　　苏郁起身拿来了那个被一起丢进来的药箱，发现里面都是非常基本的治疗跌打碰撞和小型伤口的药。
　　真是搞不懂林拾姻，要想折磨他们又何必搞这一出。
　　不过有药总比没药好，苏郁拿出其中的消肿药膏，帮南钟杰涂起伤口。
　　正当苏郁专心地为南钟杰处理伤情的时候，南钟杰突然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苏郁一愣，抬起眼来望他。
　　“我绝不会让你到他们那去。”说完这句，南钟杰再次低下了头。
　　“他们那……是指什么地方？”苏郁有些不知所云。
　　南钟杰没回答她，反而又问起了问题：“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苏郁疑惑地凑近闻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有一股奇怪的药剂气味。这是什么味道？”
　　“我今天……”南钟杰刚想说什么，又一愣，随即又低下头来，“算了，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说什么呢。”苏郁见他这样子，虽然好奇，但还是决定先不要多问了。
　　“小郁，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吧，我们睡觉吧。”
　　“啊……好。”
　　苏郁搀扶南钟杰来到床边，想让南钟杰躺下，没想到南钟杰却坐在地上，眼看就要躺下：“毕竟我们男女有别，我还是睡在地上吧，你好好休息。”
　　“别。”苏郁连忙扶住南钟杰，“这样不好。我只是干坐了一天，你那么辛苦——我们一起在床上睡吧，没关系的……或者我睡地上也行。”
　　“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呢。地上那么凉。”南钟杰刚想躺下，却对上了苏郁固执的眼神。
　　看来苏郁是铁了心想让南钟杰到床上睡觉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了半尺。
　　从天花板上的洞透进来的月光如水，仿佛终于在此刻给予他们安宁。
　　“三哥哥，你说，师母和婉熹姐在做什么呢？”苏郁实在睡不着。
　　“我想，他们应该会没事的吧。”说完这句话，南钟杰和苏郁两人都觉得这话像天方夜谭。
　　“要是时间能倒流就好了，我真的很想念从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苏郁真的希望时间能回到纪府绞杀良奈之前的日子，那时候大家那么好，那么温馨，若不是那时候贪图名利的一念之差，大家怎么会从此流散。
　　南钟杰半晌没说话。
　　苏郁扭头望他，却看不见他扭过去的脸，只能看见一滴泪从脸颊滑下。

　　次日，第一缕阳光刚刚从天花板的洞口中透出来，门就被剧烈地撞开，那声音吓醒了苏郁和南钟杰。
　　来的仍是那两个侍卫，他们二话没说，就再次走过来架走了南钟杰，又留苏郁一个人在屋子里。
　　这天南钟杰也同样是在深夜被扔回来的，只不过这次是一身的刺鼻的香水和化妆品的味道，他仍旧把自己扎进水桶里给自己洗着身子，还是什么都不说。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南钟杰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凌晨被抓走，深夜被扔回来，每次回来后都是寡言少语，精神状态不佳，还时常用力地搓洗着身子，同时他也是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憔悴了下去，再不复当初的憨厚活泼。
　　他有时身上是青紫一片，有时是有许多小块的割伤，甚至还有些时候是身上有许多针眼，看上去狼藉一片。
　　两人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每次反抗都会换来比上一次更严重更痛苦的项圈折磨，就像一个刑罚一样，令人生不如死。
　　苏郁曾想过自杀来让南钟杰摆脱自己这个牵挂与累赘，但那项圈竟然高级到能控制她的行为，每次她做出想要自杀的行为时，都会被控制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整整两个时辰，当控制解除的时候，苏郁早就浑身酸痛，双膝青肿无力了。
　　不过，若是两人老老实实地一个出去做事，另一个在屋里乖乖待着，就还能过上相对平静安宁的一天，甚至还能被投放可口的食物，简直就像是奖励一般。
　　南钟杰似乎也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情绪也越来越稳定，虽然能看出来他每天出去仍旧备受折磨，日渐消瘦，还浑身是伤，每天晚上都需要苏郁来照顾他的伤情。但已不像以前那样精神崩溃，甚至有时还会在苏郁表示强烈担心的时候反过来抱住她安慰她。
　　“小郁，只要你安全，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我只有你了。”
　　每当南钟杰这样说的时候，都会紧紧拥抱着苏郁，似乎欲言又止。
　　南钟杰对她太好了，好得让她很难不动心。
　　他为了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宁愿承受折磨，而又独自承受。
　　在这样的环境里，苏郁觉得两人简直像是被驯化的牲畜。
　　但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他们似乎真的像贾少爷说的那样“暂且在这里过上平静的生活”，那状态，简直就像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夫妻俩”。
　　甚至两人在这三个多月的同居生活里，关系也越来越亲近起来。
　　虽然南钟杰仍在经受不知为何的折磨，但如今的生活比起先前那连续死去两人又失去两人的十天实在是好多了。
　　苏郁甚至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麻痹了，竟会觉得这样糟糕的囚禁生活也还算不错。

　　一天深夜，随着南钟杰的归来，门口的侍卫不知为何破天荒地端进来了一盆艳粉色的花。
　　这囚笼早已被苏郁打扫得干干净净，这盆花的出现突然使整个屋子有了颜色，似乎更像一个简陋的家了。
　　两人仍旧像往常那样先上药，再并排半躺在床上说话，只是不知为何，苏郁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加起速来，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就像刚喝了酒似的。
　　苏郁刚想扭头问问南钟杰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他今天不知为何离得特别的近。
　　“三哥哥……你怎么……”苏郁试探着问道。
　　“别叫我三哥哥……就今天，好吗？”南钟杰的语气倒显得有些暧昧不清，“……求你了。”
　　“……阿杰？”苏郁犹豫着，不知该作何回答。
　　“小郁，我好想他们。要是一切都没发生该多好。”
　　“小郁，你刚来第一天训练的时候疲劳过度，是我送的药，你知道吗？”
　　“小郁，他们都说拾姻好看，可我觉得她没你好看，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好看。我是想惹你注意才一直假装讨厌你的。”
　　“小郁，我知道你之前喜欢大哥哥，我看着你那时候每天跟在大哥哥身后，我好嫉妒他啊。”
　　“小郁，去找陆先生那天，你真的很美，我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你，我一直喝酒只是为了掩饰心动的脸红，可惜那套衣服你再没穿过。”
　　“小郁，你失踪的那几天，我真的急坏了，我冲去旧王城找贾少爷，还被他们揍了一顿，后来在门外窝着两三天不眠不休才蹲到他，这才找到你……”
　　“小郁，这三个多月，谢谢你的照顾，你真的很细心，你未来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的……”
　　“小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