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暗：桃林梦篇》莫炎小鹿

33、一落千丈

　　果然，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天真的只有原来的纪府众人而已。
　　苏郁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双手紧紧抓着南钟杰的衣裳，害怕自己虚弱倒下，但南钟杰却先于自己倒下。
　　那屋里弥漫的气味越来越香，也越来越呛人，苏郁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呼吸，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中。

　　当苏郁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再次陷入了昏暗之中，身下还软绵绵的。
　　不过这次和在山洞里那次不太一样，这次的环境没有那么黑暗，而是模模糊糊地有些亮光——那亮光来自墙上被铁栏杆围起来保护着的火焰，似乎是起到了像灯一样的作用。而在天花板上也有个巴掌大的小洞，从外面透进来了些月光。
　　当苏郁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封闭的屋子，而这屋子看起来像是一个粗糙的卧房，角落还有简单的炉灶什么的，炉灶上还有些干粮和水，角落还有个半径不到一尺的小水井。
　　而在另一边，却有一面墙——姑且称之为墙吧——是一整面的铁栏，像是一个笼子一般，隔开了这个卧房和对面的只有一地稻草的空屋子，而整个房间唯一出去的门似乎就在空屋那边。
　　苏郁从床上下来才发现，床下躺着一个人，苏郁仔细看，才发现那人竟是南钟杰。
　　苏郁连忙把南钟杰摇醒。
　　“怎么回事，这是哪儿？”南钟杰用力敲着自己的头，似乎想仔细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我们被拾姻骗了。”苏郁想给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这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只是……她竟能有这样的势力吗？能团灭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纪府而丝毫不受影响？”
　　“这我不知道，但……若她真是当初跟在良奈身边深受信任的人，那如今有这么强大的势力也就不奇怪了。”
　　南钟杰听了这话，倒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郁疑惑。
　　“我明明记得，当初跟在良奈身边的是一个黑头发的，怎么？”
　　“假发吧，这也没什么稀奇。她连我们师母的韦家内部流传的抑制人族法力的项圈都搞得到，还有什么奇怪的。”苏郁这样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殷煜的脸。
　　“只是，我怎么都想不到，殷煜竟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南钟杰也点点头：“如果他们真是因为良奈才来针对我们纪府，又怎么会放过殷煜……”
　　南钟杰话音未落，铁栏那边的门就被突然从外面踹开。
　　从门外先是进来了两个侍卫，一脸严肃地站在门的两边，随后又进来了一男一女——是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三弟弟，四妹妹。”
　　是殷煜。
　　他正穿着带毛领的黑色大衣，上面精致的金线刺绣足以证明这衣服的昂贵，让人一时竟差点忘了殷家已被抄家。
　　而殷煜身旁的娇小身影正一只手搭在殷煜端起的胳膊上，由殷煜搀扶着，身穿着深红色的华美长裙，衬得脸色更加莫名地苍白，似乎极度的气血不足，又面无表情地看着铁栏对面坐在地上的二人。
　　“果然是你们！”南钟杰首先气冲冲地站起来跑过去抓着铁栏，朝着对面怒吼着，“你们害死了师父，你们还想怎么样！你们把师母和二姐姐怎么样了！”
　　“师父那样偏心你们，故意排挤我，总叫我不得实战，活活耽搁了我的时间，真是令人作呕。如今我亲手杀了他，坐上了望城的武本将军这个比你们任何人都高的职位，才算解恨。”
　　殷煜的眼神直勾勾的，一脸阴沉，就好像师父和大哥哥真的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师母的事与我无关。至于二妹妹，她不是和五弟私奔了吗？”
　　“什么？”苏郁皱起了眉。
　　婉熹姐和蔺祈佑私奔，这怎么可能呢？
　　在那种纪府生死存亡之际，婉熹姐怎么可能抛下纪府自己跑了呢？
　　“哼，看在师父师母婚后久久无子，我家就硬是把我塞给了他们……我还以为他们会对我好，没想到又收了你和纪婉熹，哼——一个年纪最小最受宠爱，另一个又是踩着我的失败经验颇有天分，凭什么？是他们缺乏经验才造就了我的法力羸弱，是他们欠我的！却不补偿我，反而排挤我，嫌我是个累赘，他们活该！”
　　殷煜的脸上暴露出了近乎病态的疯狂，那是苏郁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神情。
　　而拾姻似乎对这神情早已习以为常。
　　“殷煜，你别傻了。师父怎么可能是故意想要排挤你！师父师母对你怎么可能是假惺惺的呢？你任务少只是因为他们怕你除影吃亏受伤啊！”南钟杰依旧不信。
　　“师父曾经亲口对师母说过觉得我法力太弱是个累赘！说收我为徒不过是殷家的势力使然而已！”殷煜虽然神态动作没有变化，语气却愈发地咬牙切齿。
　　“师父绝不可能说那样的话！”南钟杰是师父的头号粉丝，他了解师父是绝对不可能这样说话的。
　　“哼，这可是姻儿亲耳听到的并告诉我的，难道她作为我的女人会骗我吗？”
　　殷煜的语气足够自信，可惜所托非人。
　　苏郁和南钟杰听完这句话，瞬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光是他们，就连殷煜，从一开始也都是被蔺拾姻欺骗的人。
　　师父那样的人绝不可能说那样的话，师母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如今看来，被洗脑的也从来都不是蔺拾姻，而是殷煜。
　　可悲自己还曾经热心肠地以为蔺拾姻被殷煜洗脑做笼中鸟。
　　“呵，你们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无话可说了吗。”
　　殷煜冷笑起来，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谁是你的女人？”
　　“什么？”殷煜像是没听清一般，疑惑地回头。
　　只见蔺拾姻缓缓将自己搭在殷煜臂上的手放下，浅咳了下，又从腰上取下一条手帕，冷漠地擦拭着自己的手，然后将那手帕扔到地上，看上去无比嫌弃殷煜。
　　“姻儿，你这是？”殷煜一脸不可置信。
　　旁边的两个侍卫却突然靠近，趁其不备一把将殷煜踹倒在地。
　　殷煜本来武力很强，但那两侍卫竟然趁殷煜起身之际将两根短铁矛刺进殷煜的脚腕。
　　随着一声惨叫，苏郁吓得缩起了肩膀，闭上了眼睛，南钟杰也一下子抓紧了苏郁的胳膊，下意识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臂膀之中，想让苏郁别看到这幅惨状，而他自己也露出一脸看不下去的神情。
　　惨叫过后，殷煜懵了许久，似乎不能接受自己一下子从高贵的武本将军跌落泥潭的现状。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仰望着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撒娇讨好的女孩，又望了望两边冷漠的侍卫。
　　殷煜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朝拾姻的方向爬去，一脸乞求与讨好：“姻儿，姻儿……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殷煜的手就快要碰到拾姻的脚的那一刹那，门外突然又冲进来一个人，一脚将殷煜的双手用力踩在地上——又是一声惨叫，还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人转过身，苏郁这才看清他的脸。
　　祈佑。
　　蔺祈佑。
　　尽管苏郁和南钟杰已经猜到他和蔺拾姻是同伙，但当两人真的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会有些许震惊。
　　“你也配碰林小姐？”
　　祈佑的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可爱，而是同样冷漠，甚至还带着一丝敌对，随后又转过身去搀扶住了拾姻——她似乎站不太稳。
　　听到林字，苏郁觉得有些耳熟，可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过。
　　“蔺……林？”殷煜肉眼可见地愣住了，随后又瞪着震惊的眼神抬起头来，“你……你是！”
　　“真可悲啊，曾经你们抄了我的家，如今又反过来轮到自己被抄家的滋味如何？”拾姻微笑着，眼底却是无尽的寒意。
　　南钟杰有些不知所云，苏郁恍然大悟，随后又为他小声解释着：“殷家是靠举报另一家贪污的家族的奖赏才发家的，如今看来，被举报的那家，估计就是林家了……没想到她竟然改了姓氏，又回到殷煜身边报复……”
　　“反过来被……抄家？”殷煜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殷家已经没了的事情，“怎么可能！”
　　“哦？不信？”拾姻笑了笑，歪着头，半举起手勾了勾，屋外又进来几个奇形怪状的壮汉，手里都拎着一个布兜子。
　　这些壮汉把布兜子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竟然是人头，且各个面目扭曲。
　　苏郁哪见过这场面，一下子干呕了起来，南钟杰也强忍着恶心，从怀中翻出一张手帕递给苏郁，又拍了拍苏郁的背帮她顺气。
　　殷煜不可置信地来回看着周围的人头，一瞬间浑身战栗，瞳孔地震，嘴张开又合上，喃喃着“父亲……大哥哥……大伯……祖父……”
　　他突然又哽住，好久才带着颤音和哭腔吐出个“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