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下半部,是我在晕乎乎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完全不知道是啥东西。
对不起大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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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版
五、乞袍衣(注1)
虽然今年的春天十分寒冷,但左翎参将府却一派热闹的景象。
荣瑞二十年,因岳丈卢尚书竭力反对与北溟开战遭先王贬黜而使时任普通参将的凌燮岘(ling xiexian)被迫上了前线。幸好,凌燮岘恰好驻守在伏仪山脉的城关,因北溟军从前田镇绕行,而没有直接对上大部队。后战事结束,新王大赦,恢复卢尚书职务,并加封太子太傅。活着从战场回来的凌燮岘也因此左迁至左翎参将。
虽然这场战事令众多百姓受苦,但对于卢家、凌家却是让他们家势更盛的好事。
被热气腾腾的地龙熏得暖意融融,凌卢氏懒懒地斜倚在软塌上,昏昏欲睡。
“娘,这个给您。”
零星的小花在手中绽放,瞬间就开败了,被风吹散,只留下几支花梗像锥子一样锐利,扎在那双小手上,血一滴滴落下。
“不是我的错,错就错在你不该出生。”
凌卢氏睁开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扬声叫丫鬟进来,“莹儿醒了没有?”
“回夫人,小姐刚喝了奶,这会儿正睡着。”
“她倒是乖,不像昊儿那么闹腾。”凌卢氏不禁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昊儿是她盼了许久的麟儿,但莹儿的出生令原本没落的家道突然显贵,她自然要多爱一些。昊儿因长得像卢燮岘未免粗壮了点,而且性子执拗,稍有不如意就会大哭大闹。莹儿则打出生就很安静,而且眉眼都像自己。正房地位丝毫不动,膝下绕有一双儿女,娘家权势熏柄,夫家官途坦荡,又还有什么不满意。
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指尖蔻丹鲜艳,像是用鲜血染成的。只有沾染了血,颜色才会更鲜艳。
◇◆◇ ◇◆◇
觉心蹲在离精舍厢房稍远的廊下,小心地照看药罐。炭火熏烤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没有人愿意煎药,觉心也没办法。那个觉明看着身体挺好的,谁知就是睡了几天硬榻,便发了高热,满口嚷着自己要死了。
因为自己没煎过药,捣腾半天,也不知道火候到了没有。就只记着点药的时候,大夫说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抬头看看日咎,见时候差不多了,撩起僧袍的下摆把药罐子提起来,倒出一碗浓稠的药汁。
“呐,吃药了。”
觉明病恹恹地伸手等人扶起,手伸了半天,眯眼一看,觉心双手捧药站在床前。啊,这里是云深寺。
接过那碗药,光闻味道觉明就知道这药很难喝。
“没有糖吗?”觉明随手将药放到一旁丌子上,他觉得不用喝药他也能好,而且那药看起来也不像有效。
觉心不喜欢觉明的态度,青青教过,要礼貌的接受别人的好意,师傅说过,就是心里不喜欢也要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觉心转身就走,反正药是煎了,喝不喝就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在廊上,碰见出门刚回来的不觉,手中拎着一个小纸包。
瞧见觉心一身的漆黑印子,不觉拉长脸。
“那些秃驴都残废了?竟然还要我的人自己煎药?”
“好奇。”看到为自己而生气的不觉,觉心心情忽然好起来。
不觉拆开手中的纸包,那是用蜂蜜腌渍的蜜饯,拈起几枚放进觉心嘴里。
“甜。”塞了满嘴的觉心嘟囔了一声。
“是吗?”不觉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真的很甜。”
一大一小都被冻得不住跺脚,却还站在廊下,你一个我一个的把蜜饯塞进嘴里。
觉明颤抖着握紧门框,他忍不住要怨恨,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对待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却总也得不到人们的认同和关注。一时没忍住,从肺部喷出一连串咳嗽,咳到眼泪都出来了。也许,自己就这样死了,才会有人后悔。
“为什么不喝药?”交代觉心拿了蜜饯去主厅,不觉晃身走进觉明的房间。虽然没有烧地龙显得略冷,但房间里通风且干燥,只要不是什么金贵的身子自然不会生病。何况床上还有两床棉花被。
“咳咳咳咳咳咳——”觉明想说,那是因为没有人给我蜜饯。
不觉上前,拍了拍觉明的背,咳嗽缓了下来,他柔声说:“你看,不吃药,病就好不了。所以,不管怎样,药是一定要吃的。”
不觉端起早已凉透的药汁,亲自送到觉明嘴边。
“乖,喝了它,喝了病就会好。”
觉明本能的抗拒。那药汁本来就难喝,现在冷如冰水,就是没病的人喝下去也会得病。可是不觉不给他抗拒的余地,捏着他的嘴就把一碗药汁全部灌了下去。
冰冷黏稠的液体涌进喉咙,再直接进到肚腹内,觉明像一条死鱼一样没有声息的瘫软在床上。
“觉明,你要记得你的身份。这里是皇家寺庙舍身精舍,你只是一名替身出家的僧人,别把宫廷里的那套拿到这里显摆。还有,别用怨恨的目光看人,你会落到这般地步,不怨他人,只怨你自己不争气。你与你生母一般,凡事要求诸多自己却从不付出,所以,不要怪别人把你们当石子踩,是你们自己甘愿当石子的。”把药碗扔到一旁丌子上,不觉用觉明的衣服擦手上沾到的药汁,“所以,你就乖乖当一粒石子。虽然有些硌脚,我心情好便算了,若是碰上我心情不好,就会把那个石子扔到河里,山谷里,省得碍眼。”
不觉走后很久,觉明依旧浑身颤抖。他知道不觉说得没错,他只愿意当一个卑微的石子,他只要能活着就够了。
不觉走进正厅时,觉心正在专心的烹茶。
“师傅。”
“嗯?”
“不要欺负觉明。”
“……”
“他很可怜。像我以前一样。”
“唔,你烹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是用得新茶吗?萨老头果然没说谎。”
“是平日里常喝的。”
“……知道了,为师会去找别的乐子的。”
“新茶不错,下回再要点吧。”
“……”
◇◆◇ ◇◆◇
下雪的夜,特别的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叶冠椿双手反缚被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名衣裳被撕破了的丫鬟不住啜泣。叶萨氏端坐在主位,满脸得意。
“冠椿,你平日里不学好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如今你竟干出这等混帐事,实在是让我痛心。今儿老爷不在,我就代他和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叶冠椿拼命挣开两旁侍从的钳制,瞪大眼睛盯着叶萨氏。婆娘,有本事你就把塞在小爷嘴里的布拿出来。想灭了小爷,没门!
“唷,怎么我们的大少爷还觉得自己做的对?眼睛睁那么大作甚?旁边的人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还不快点让少爷‘反省’一下!”叶萨氏才看不明白叶冠椿到底想说什么,可是她是真的看他不顺眼。不过,让他学武还是失策,见叶冠椿左晃右晃就把人甩开,径自向自己走来。不过,立刻被两名彪形大汉拦住。
“拖去黑屋子里,给少爷败败火。”叶萨氏挥挥手,叶冠椿就整个人悬空着被丢进了黑屋子。
使劲用舌头把嘴里的布推出去,叶冠椿冲角落狠狠吐了几口唾沫。该死的叶萨氏,不要想这样就能弄死自己,你也就这么点能耐了。反缚双手时,他便已事先撑起双臂,现在只需松劲绳索自然就松了。用师父教的擒拿转腕的动作,几下拆弄就从绳圈中脱了出来。
夜里,叶冠椿从黑屋子出来的时候,看到关在一旁木栏里的女人,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奔入夜色。他知道,那个女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因为她已经被人利用完了,也因为她该死。
娘身边的丫鬟,竹晴是跟了最长时间的,那个会横眉竖眼的说叶冠椿你这家伙如何如何,会偷偷给被罚跪的自己送吃的,会给自己穿好衣服拍拍肩头说把身板挺高些,会给赖着不睡的自己唱乡野小曲,会淌着泪说自己真不懂事然后很小心上药的竹晴。就是这个竹晴,在娘刚死后就去了叶萨氏那房当了一等下人,把娘平日里记的私账交给了叶萨氏,成天盯着自己去了哪看了什么书……
叶冠椿真怀疑,那个竹晴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她不知道,如果事情真如她捏造的那样,她只有死路一条吗?
夜半,叶萨氏本已入睡,府里的总管却禀报有要事。
“到底有什么事?”叶萨氏满是不悦。
“回太太,椿少爷跑了。”明明吹着寒风,总管的额头上却在渗汗。他自然明白太太是想打压椿少爷,一则是老爷不在,再者就是老爷在也总会让太太三分,下人们自然也就顺着太太的意思了。可少爷终究是少爷,这么冷的天,一半大孩子就这么跑了出去,得不定会遇到什么事。要有个好歹,怎么也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倒霉。你说那孩子也真是的,关关黑屋子不就得了,非要自个儿跑出去。
“那还不派人追!”叶萨氏当即就火了,不服教就算了,竟然从家里跑出去了,要让外人知道还不定怎么看她呢。
“回太太,已经派了人了。只是现在夜了,还正下着雪,之前的脚印全被盖掉了,实在是……”
“别解释这么多,找不回那小子,你自己知道怎么办!”叶萨氏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又叫回管家,“那个丫头呢?她不是关在旁边?”
“是,回太太,竹晴那丫头没走。”
“带过来。”
“是。”
竹晴被拖进房里的时候,已经浑身僵硬。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发了失心疯,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条路。
“竹晴,你知道冠椿跑掉了吗?”
“太太,太太,您放过椿少爷吧。他只是个孩子,不懂事。”竹晴伏在地上猛磕头。
“哼,你还有脸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对你也不薄。瞧着你年纪差不多了,还想给你指一门婚事。我让你跟着冠椿,你就这么跟着的?”瞧见竹晴伸过来的手,叶萨氏挪开身子。
“太太——奴,奴婢也是无奈,奴婢已有了椿少爷的骨肉。太太,太太,您发发慈悲,发发慈悲啊!”竹晴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却只叫叶萨氏觉得恶心。
“得了。冠椿才11岁半,哪里懂得男欢女爱,本来我也只是想管管他罢了,你这死婢子以为说这等谎话便能掩了你的罪?”叶萨氏冷哼一声,“你肚子里那块臭肉想必与我叶家并无关系,分明是你与人苟且,演见事情要兜不住了才出了这么馊主意。你以为你能攀上高枝?也不弄盆水照照。”半夜让人叫醒,叶萨氏也有些气力不继,一抬眼神,管家会意让人上去绑住竹晴的嘴,连拖带拉的就弄了出去。
趁的夜里黑,把竹晴整个塞进猪笼,绑了石头便要去沉塘。管家笼着袖子,在塘边跺跺脚,竹晴啊,要怪就怪你没生在好人家,下辈子记得千万别做女人。
这一夜,风雪渐密,仿佛掩盖着所有黑暗。
◇◆◇ ◇◆◇
最先听到奇怪声响的是不觉,但最先起身去查看的是觉心。
寒风夹杂着大片雪花迎面砸过来,黑暗中,有什么在吭哧吭哧的响。觉心点着一盏气死风灯,再把聚耀罩转到后面,这才依稀看清是个人的模样。
“谁?”觉心刚开口,那个人影好像被吓到了,脚一滑就很结实的摔在地上。
等觉心走近,才知道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衣服的料子很好,脚上还穿着雪鞋,就是头发都乱了,满身冰渣子。
“小师父,我要求见不觉大师。”总算是看到一个出声气的人了,叶冠椿连忙扯住觉心。
原来是他,觉心认出眼前的人就是之前打自己的人,要带他去见师傅吗?
“觉心,带他进来。”不觉打了个哈欠,反正已经被吵醒了,不如看看这孩子是否有趣。最近真的是太无聊了。
觉明是最后醒的,披着袄子到正厅的时候,叶冠椿已经把自己稍稍收拾好,觉心也递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你找我做什么?还特地挑这么个时辰。”不觉搂着觉心一起抱着暖炉,觉心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手脚冰凉。
叶冠椿咚地一下,跪到地上,“请大师收我为徒。”
“出家的话去找云深寺的主持就成了,我不过一替身僧人,如何能收你为徒呢?”
“请大师收我为徒。”叶冠椿也不说理由,就只磕头,磕一次说一句“收我为徒”。
不觉倒也不是被叶冠椿感动了,只是他很喜欢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放手一搏的表情。
这孩子,够聪明,够有行动力,而且够有野心。
“你拜我为师想学什么?”
“我要学如何能入朝堂!”叶冠椿知道有戏,眼神一亮。
“为何找我?”
“因为师傅您能让左宰大人站在右侧。”(注2)
“果然聪明。”不觉笑了,接下来的日子应当不会无聊了。见不觉没有否定自己称他为“师傅”,叶冠椿知道事情成了。
觉心困了,就靠着不觉睡着了。觉明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看到了不觉对觉心的宠爱,也看到了他对那个不知来路的孩子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没有办法让不觉有疼爱的感觉,也做不到像那孩子般的决断,所以,他在哪儿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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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觉心梦到了很久以前,一个青色的身影与自己在花间捉迷藏。
那一夜,叶府的人彻夜未眠,四处寻找一个孩子的踪迹。
那一夜,有一名女子被悄悄的沉入一潭死水。
那一夜,叶冠椿睡了这么久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很多年以后,人们才知道那一夜是这个故事最终决定展开的起始。
注1 袍衣:是指得当官的人所穿的官袍。
注2 在东淳,一般是以左为尊,地位更低的辈份更小的必须站在右侧以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