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玫瑰椰子水

32、兄妹与姐弟

　　第一幕剧情已经上演完毕，负责幕后工作的同学们开始变换舞台装饰，安芝桃匆匆跑去后台，之后的剧情，她需要换一身衣服，发型也需要随之改变。

　　路云川和封渺渺相对轻松，下一个场景围绕着二人角色的家中，路云川将长袍褪去，换上了绣有暗纹的白色衬衫和铁灰色长裤，外搭腰线分明的白色中长外袍，封渺渺则是换上了卡其色格子连身短裤，搭配一顶棕色画家帽，兄妹之间的隔阂减少，造型就从阴暗华丽转变为轻便活泼。

　　不过最轻松的还是匡立昀，他作为“昏迷的人”，不需要改变妆造，只需要生动演绎王子缓缓醒来的样子就行。

　　时间差不多了，安芝桃变了个模样，简直焕然一新，本来披散的头发全数盘起，头发纹理有着错落层次，浅蓝色的长裙配有露出肩膀线条的方型领口，胸口处镶有钉珠，裙摆从肋骨处开始铺开，布料轻盈飘逸，外层覆盖薄纱。

　　夺位之路正式开启，给安芝桃的妆造也从朴素雅致逐渐变成简单精致，见证着落难的公主一步一步走向权利之巅。

　　第二幕剧情开启，演员们在舞台上真挚地表演，再加上适时的配乐和动画视频，将无法直接演绎的奇幻色彩一一呈现，灯光忽明忽暗，观众们都沉浸在了演出之中。

　　场面一度变得尴尬又诙谐，奥吉莉娅和艾略特的家在森林的另一端，充满了魔法气息，但并不阴暗，反而温馨僻静，像是童话中的小屋。

　　此刻齐格弗里德穿着闪亮华丽的皇家服饰昏倒在床上，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别提还有没好气的奥吉莉娅与艾略特站在一旁像看傻子似地看着他。

　　奥吉莉娅下手太重，齐格弗里德已经昏迷了两天，奇怪的是，王子失踪一事竟然没有任何消息流出，也没见出动士兵搜寻，艾略特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不过蹊跷实在太多了，艾略特得知母亲的死讯匆匆赶回家，先是撞见天鹅变成少女，再收获了妹妹的怒火，她们两人说着他听不懂的内容，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艾略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问：“奥吉莉娅，你和那位公主，在计划些什么？”

　　奥吉莉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复：“怎么？你是怕我们拖累了你吗？”

　　艾略特见奥吉莉娅态度抵触，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你说我背叛了你和母亲，我承认，我逃避了，我讨厌这种压抑的氛围，我本来就是个不擅长交际的人，不想去理会什么王室政治，我只是想做一个喜欢魔法研究魔法的法师。”

　　“可母亲有她的心结，我没法置之不理，我这么多年到处学习，为的就是找到黑魔法的破解之法，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就离世，是我错了，把这一切都想的太理所应当，奥吉莉娅，可这个家现在只有我们了，我们不要这样，好吗？”

　　奥吉莉娅咬着下唇不肯出声，可她知道，哥哥说的都是真的，书房里那一打一打的来往书信，都是哥哥和母亲在探寻黑魔法破解术的交流过程，她明明都知道，可她就是想找个发泄途径。她对母亲的突然离世感到痛苦，又埋怨哥哥不在身边，只剩下她和变成天鹅的公主在这森林里互相陪伴。

　　艾略特见奥吉莉娅不声不响，上手揽过她的肩膀，两兄妹依靠着彼此，奥吉莉娅这才扑簌簌落下了泪。

　　艾略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大概能猜到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们，我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家人。”

　　兄妹二人和好如初，夜色降临，再次变为人形的奥杰塔敲响了门。

　　艾略特前去开门，在发现是公主以后，他先是错愕，随后快速行了个礼，低着头等待奥杰塔的回复。

　　奥杰塔看着他的动作愣住了，上前扶起他的手臂婉拒了他的行礼，笑着对他说：“我从小就受了诅咒，生长在这森林之中，根本不了解皇室礼仪，还仰仗着你母亲和你妹妹对我的照顾才能平安长大，应当是我感谢你们才对，怎么还能让你向我行礼。”

　　随后她拍了拍艾略特的手臂，灵巧地从他身边经过并进入了屋内，身型轻盈优雅，确实像只天鹅。

　　可艾略特却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个好迹象，空气中那种糟糕的黑魔法气息越来越重，奥杰塔的灵魂和天鹅的灵魂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混沌，再这么下去，奥杰塔很快就无法再变身了，这也意味着她的灵魂将从世界上消失。

　　奥杰塔和奥吉莉娅再次爆发激烈的争吵，她们二人争执不休，奥吉莉娅手握匕首对着齐格弗里德的喉管，只要一刀就能让他咽气，不过她要的并不是齐格弗里德的命，她要的是他的血。

　　罗斯巴特用奥杰塔的灵魂换来了齐格弗里德的诞生，现下唯有用齐格弗里德的血再次反向绘制术法印记，才能解开黑魔法。

　　但奥杰塔坚决不愿意，她拉过奥吉莉娅的手阻止着她的动作，两人拉拉扯扯又争来吵去，齐格弗里德在这场混乱的对话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只是这些事情太过荒唐，让他难以置信，突然冒出的姐姐，姐姐还是只天鹅，这让他感到无比恍惚。

　　艾略特发现齐格弗里德已经苏醒，马上抬手变成防御姿态，奥吉莉娅见状，立马将奥杰塔拉开，两人远离了床边，一起提防着齐格弗里德的一举一动。

　　可齐格弗里德并无动作，他只是盯着奥杰塔，那张和他有些相似却又陌生的脸，齐格弗里德长得更像他们的父亲，而奥杰塔更像他们的母亲，但比起齐格弗里德养尊处优的王子气质，奥杰塔眉目间多了一些野性。

　　可他们能算是姐弟吗？他们共享着血缘确实不假，但齐格弗里德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一个黑魔法的产物，他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像奥杰塔本不该变成午夜时分才能变回人身的天鹅一样。

　　齐格弗里德的配剑躺在远处的墙角，不在他的可触及范围内，但他也并不想反击或是防守，他举起一只手表达无害的意图，缓缓地从床上起身，他这一举动让艾略特和奥吉莉娅也松了口气，刚刚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但还没等齐格弗里德有机会开口，艾略特突然转变了身型，对着家门口起手了一个魔法式，接着，他打开门，一直死去的乌鸦静静地趟在地上，在众人的注视下化成灰烬。

　　随后，艾略特附身听向地面，闷沉的振动随着土壤传递而来，奥吉莉娅也感受到了周边结界的异常，两人的神色都变得紧张起来。

　　渐渐的，远处的振动消失了，森林又重新归于平静，但是艾略特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探查着房屋周围的结界，以确保它们完好无损。

　　奥吉莉娅受不了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她冲向墙边拎起剑，一把将它扔给了齐格弗里德，她不耐烦地说：“今天是你的幸运日，赶紧滚，但如果你和护卫队或是宫廷法师透露今天的事，我还是会杀了你。”

　　她将齐格弗里德推出门，用术法为他指了一条回到皇宫的路，然后就关上门不再理睬。

　　于此同时，艾略特开始收拾东西，并且施展术法抹去屋内的气息，让这间房子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猎户小屋。

　　“这里待不了了，森林中突然出现这么完备的结界，罗斯巴特迟早会察觉。”

　　奥吉莉娅闻言非常沮丧，但手上也没停，麻利地收拾着东西，只是嘴里轻声嘟囔道：“都怪我，我不该把他带到这里的，这可是我们的家。”

　　奥杰塔在她身边，轻轻揽过了她的肩膀，头靠着她没言语，心里很是抱歉，可却无法用语言描述。

　　艾略特注意到小姑娘们垂头丧气地像两只淋了雨的鹌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默默的走到她们身边，接过奥吉莉娅的行李，又将一件外袍披在了奥杰塔身上。

　　她身上的黑魔法气息太明显了，很容易被探查，目前太过匆忙，艾略特只能用自己的外袍来遮盖她的气息。

　　而后，他们便匆匆离开了小屋，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

　　比起王子的血还是其他什么的，艾略特和奥吉莉娅一致认为现下保护公主才是首要任务，如果罗斯巴特追踪到公主的下落，她一定会没命。

　　可连黑魔法都对她如此宽容，让她的灵魂在混沌的界限来回走动，再加之这是母亲的遗愿，谁能看着她就这么死去？

　　艾略特回过头看了一眼奥杰塔，只见她用外袍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容颜，只剩下一小部分可见，月光透过树叶时不时洒在她尖巧的下巴和侧脸，只能看清她抿着的唇，就算这样，依旧是看上去心事重重。

　　三人沉默地走着，没有人再出声。

　　曾经经历过皇室迫害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养成了狡兔三窟的习惯，三人顶着夜色在森林里穿梭，终于赶在日出之前来到了备用居所。

　　一间普普通通的避难小屋，温馨的家居氛围荡然无存，房间狭小，别提什么房间分割，整个空间内仅有两张狭窄的单人床，毕竟只是一个用作储备物资的中转站，屋内魔药和魔法介质的库存多过家居用品。

　　不是没有更好的居所，但在奥杰塔下一次变身之前，他们只能赶到这里。

　　每一次的变身对奥杰塔来说都是噩梦般的体验，心脏会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思绪被抽离，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她在变成天鹅的时候就不再带有人类的记忆，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行为举止都只是一只天鹅，对人类带着野生动物的提防。

　　奥吉莉娅已经和天鹅形态的奥杰塔熟悉了很久，奥杰塔不会怕她，可艾略特不同，明日白天会很难熬。

　　三人都已经累了，两位女士躺在床上，艾略特随便扯了块布躺在地上，大家很快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撒进屋内，撒在了奥杰塔的脸上，她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身，却惊觉自己捂着嘴的手还是人类形态。

　　屋内没有梳妆镜，她环视了一圈，最终在玻璃窗户中看清了自己的剪影——一名站在阳光下的少女。

　　她从来没在白天还能保持人类形态，一时之间有些惊喜，发出的动静不小，吵醒了奥吉莉娅和艾略特。

　　但要说两人醒来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奥杰塔发出的响动，而是屋内弥漫着的更加浓郁的黑魔法气息。

　　他们看见奥杰塔在白天还保持着人形，并不是没有惊喜，但很快就被二人同时紧皱的眉头取代了，这不是个好迹象，反而是黑魔法恶化的表现。

　　他们二人都不想说出来扫兴，但奥杰塔也从他们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