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玫瑰椰子水

33、地牢里的王子

　　艾略特和奥杰塔盘算了一下，从屋内拿了些魔药用作补给，三人便打算趁着白天前往下一个落脚处。不过艾略特没准备三人一起行动，他打算去一趟镇上，有人的地方才有消息，他们现在正需要打探消息，要确保王子出没禁林的行为没给他们带来后遗症。

　　奥吉莉娅见奥杰塔强颜欢笑，那种没变回天鹅的惊喜在她脸上转瞬即逝，心下不忍，就冒出了个念头，或许带她去禁林以外的地方转转，她会好受一点。

　　奥杰塔被施了黑魔法之后就一直待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森林里，如果她要重新回到皇宫，当上这个国家的女王，她必然得熟悉人类生活的一切，如果她再也没办法变回人类……或许给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也是好的。

　　同样的，奥吉莉娅也想去镇上打听一下消息，甚至，她想再潜入皇宫一次。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城镇里出现陌生的魔法师是一定会让人起疑的，奥杰塔就长相而言不容易让人起疑，因为没人见过长大后的公主，只是她身上黑魔法气息太重，就怕碰到便装检查的宫廷法师。

　　三人都换上居民常穿衣物，奥吉莉娅和艾略特是朴素的亚麻长裙，艾略特是圆领上衣和猎户裤，为了更逼真一点，奥吉莉娅还手拎了一个藤筐，看上去就像来市集采购的乡下住户。

　　只不过藤筐里藏着一瓶特制魔药，是为了用来掩盖奥杰塔身上的黑魔法气息，每隔几小时就得喷一次，现在她闻上去是一股葡萄和黑醋栗的甜香味，即使是宫廷法师也区别不出。

　　果然这次出行让奥杰塔打起了精神，一是她从来没来过城镇上，到处都让她感到新鲜，二是她也想来打探一下消息，或许待在镇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齐格弗里德透露了一切，警卫队应该会全力搜索森林，谁能想到他们跑到了镇上。

　　奥吉莉娅有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就不见了踪影，艾略特了解妹妹的脾气，非常无奈但又觉得她能分清时机，他也只能按照原计划，来到了一家酒馆打探消息。

　　这一打探才发现了更大的问题，先不提路上明显增多的巡逻队，酒鬼们私底下口口相传的皇室谣言更让人觉得诡异。现在最大最劲爆的消息便是王子不见了，街上的巡逻队翻了一倍，就是为了找到王子，据说是曾经被逐出皇宫的宫廷法师掳走了他。

　　艾略特作为当事人之一当然知道这是假的，可这消息假了一半，王子被掳走是没错，但他们明明把他放回去了，按照法术的指引，他肯定能回到皇宫，除非半路出了差错。

　　但艾略特明明感受到有人在森林里搜寻，通过地面的振动判断，来的人不少，马蹄声和脚步声回荡在森林里，肯定是来找王子的，怎么样也不可能出现被人掳走的情况，难道是齐格弗里德自己不肯回去？

　　艾略特一边消化着打听来的消息，一边走出了酒馆，屋外阳光太亮，他本能地咪了眯眼。

　　他寻觅着奥杰塔的身影，一时之间却没能找到，不免有点慌了神，脚步也急了起来，还好等他走到路口转角处就发现了奥杰塔。

　　她身着米白色的亚麻长裙，端正地站在路边，身上没有首饰，只在头顶戴着刚刚奥吉莉娅买来哄她开心的手编花环，阳光洒在她的发丝上，镀上了一层蜂蜜色的金光，衬得她皮肤晶莹透亮，像一个误入人间的神女。

　　奥杰塔背对着艾略特，他顺着奥杰塔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她正在注视着甜品店内用餐的一对母女，那对母女分食着一小块精美的蛋糕，看着很是开心。

　　艾略特走上前去，奥杰塔身上由魔药制造出来的甜香味变淡了，黑魔法的味道渐渐跑了出来，散发出隐隐的血腥和灰烬气息，其中还混杂着咸涩的水汽，有些奇怪，艾略特还想走近探察一番，却从玻璃的反射中看清了，那是眼泪的味道。

　　他停在奥杰塔身后一步距离的位置，静静地等着奥杰塔擦干了眼泪。待奥杰塔整理好心情之后，艾略特靠近了一步，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一般，推门进了面前的甜品店。

　　奥杰塔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被他吓了一跳，想上前拦着他，毕竟他们身份特殊，不应该在这些人多的地方停留太久，但她为了阻拦而伸出的手，却不知为何被艾略特顺势握在掌心，他撑着门，护着奥杰塔一起进了店里。

　　说实话，艾略特也从没进过这种店，他只是不善交际又独来独往的魔法师，不爱吃甜食，也没有哄女孩子开心的手段，可他莫名觉得，目前或许只有黄油与白砂糖才能中和掉那些咸涩的眼泪。

　　他安静地陪在奥杰塔身边，看着她略带拘谨却又开朗地和店主交谈，在她对着菜单点完单后，艾略特麻利地付了钱，并且不声不响地往奥杰塔的衣服上喷洒了一些魔药，空气中的甜香更甚。

　　奥杰塔将蛋糕向艾略特推了推，他微微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于是奥杰塔小口吃起了蛋糕，脸上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开心又满足。

　　为了让她的笑容再停留地久一点，艾略特把刚刚打探到的消息留在了心里，等到晚上再说也来得及，没准奥吉莉娅还会有别的消息。

　　奥吉莉娅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同时也是缺点，那就是她一旦想好的事，她一定会去做，所以此刻她化身成为一只棕背伯劳，盘旋在皇宫的上空。

　　不止艾略特从酒馆内听说了谣言，奥吉莉娅站在枝头将这场骗局尽收眼底。齐格弗里德并没有“失踪”，与之恰恰相反，他被软禁在地牢，一步都踏不出去。同时，老国王已经缠绵病榻已久，神志不清，罗斯巴特以国王病重和王子失踪为借口，代理掌管王宫内的事项。

　　原来是场有意的宫变，这桶脏水还要泼在她母亲身上，这让她很生气，于是她想也没想，直接潜入了地牢。

　　齐格弗里德在地牢里大吼大叫，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他，他那夜从森林一路走回王宫，走到半路就被一路士兵抓了起来，他寡不敌众，那伙人什么话也没说就把他扔进了地牢，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可如果知道还这么做，那就是刻意为之。

　　他在牢里团团转，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了，这是宫变，他早该想到的，从他父王生病开始就该想到的。

　　奥吉莉娅站在透气窗的铁栏杆边欣赏了一会儿齐格弗里德在牢里打转的模样，终于舍得开口了：“王子殿下，别转了，看得我头晕。”

　　齐格弗里德被突然的人声吓了一跳，到处张望却不见人影，终于，他发现了那只凭空出现的鸟。

　　奥吉莉娅懒得弯弯绕绕，从窗口跳下，等她落地时，已经变回少女模样。今日她打扮地上次见面不同，穿得素雅又没有夜色，看着善良了很多，齐格弗里德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只能央求她把他带离地牢。

　　“奥吉莉娅小姐，还是我应该称你为伟大的法师或是其他什么的，总之，请你救我出去，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无论是什么。”

　　奥吉莉娅眼睛一闪，幽幽地重复道：“无论是什么？”

　　齐格弗里德郑重地点头。

　　奥吉莉娅满意地点了点头，很直白地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人，是黑魔法的产物，用你换回奥杰塔是理所应当。”

　　齐格弗里德怔住，他不是没想到奥吉莉娅会说得如此直白，可是真正听到，却还是感到错愕。

　　不该存在的人吗？那他的血肉，他的灵魂，他的快乐、痛苦、勇敢或是胆怯，都是假的吗？

　　可他如果是真的，那他的姐姐，那只哀嚎着变身的天鹅，那空荡恐怖的森林和冰冷的湖水，又是什么呢？

　　思考了片刻，齐格弗里德难得摆起王子的架子，对着奥吉莉娅严肃地说：“我的血或是我的命之类的，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你要杀了罗斯巴特，所有的一切应该恢复成它们本来该有的样子，罗斯巴特控制了我的父王又圈禁了我，他想要的是掌控这个王国，这对所有我的子民来说是一场灾难，我们得阻止他。”

　　奥吉莉娅听后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后她说：“成交。”

　　然后奥吉莉娅便开始绘制术式，与此同时，她好心叮嘱道：“等会儿我们要用瞬移魔法，对普通人来说会很难受，而且肯定会触发王宫的结界，不过对你来说也没区别了，要么被追兵杀死，要么被我杀死，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齐格弗里德听完后并没有觉得好受到哪里去，只能撇了撇嘴，沉默不语。

　　术式绘制完成，开始逐渐发出光亮，奥吉莉娅一把拉过齐格弗里德，两人一同站在图案中，距离有些远，奥吉莉娅怕发生意外，万一法术把他撕成两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她果断抱紧了齐格弗里德，并把他的双手放在了自己腰上，嘴里还不忘继续提醒：“抱紧我，我们要出发了。”

　　二人的举动果然触发了罗斯巴特设下的结界，但奥吉莉娅也不是傻子，她设置了许多障眼法，让罗斯巴特无法直接追踪，于是更多的士兵从王宫中出发，开始全城搜寻。

　　快乐的时光还没有持续多久，士兵们从王宫出发的景象吓到了城中的百姓，艾略特和奥杰塔站在街边的人群中注视着这一切，艾略特有种感觉，这突然的异变和奥吉莉娅脱不了关系，他得找到奥吉莉娅。

　　更糟糕的事发生了，还不等艾略特想出对策，奥杰塔突然捂住胸口，额头和颈间冒出一层冷汗，她拉住艾略特的手，在他耳边痛苦地说道：“我要变回天鹅了，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艾略特立马将奥杰塔搂在怀里，飞也似地闪进一条无人的巷子里，他等不了奥吉莉娅了，只能先回到森林，于是他同样选择了瞬移魔法，紧抱着奥杰塔跳入了施法范围。

　　齐格弗里德果然被瞬移魔法搞得很难受，他头晕的厉害，抱着奥吉莉娅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奥吉莉娅几乎被他勒出淤青，都没法平稳落地，被晕倒的齐格弗里德带的一把摔进草丛里，这可把她气死了。

　　两人顺着草地滚作一团，齐格弗里德晕晕乎乎地还维持着骑士风度，将奥吉莉娅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却被尖锐的石头划出血印。

　　奥吉莉娅头一次在使用瞬移魔法的时候这么狼狈，她挣扎着从齐格弗里德过分用力的怀抱中逃了出来，坐在他身上恨不得甩他几巴掌让他赶紧醒来，但当她真的看到齐格弗里德手臂上的伤口，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拍着身上的尘土，嘴里喃喃自语：“真是个麻烦的怪人。”

　　艾略特和奥杰塔的处境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想着奥杰塔就要变身，又不知该去哪里和奥吉莉娅回合，他别无办法，只能先回到和奥杰塔初遇的湖边，想来那应该是“天鹅”奥杰塔熟悉的领地。他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不会把奥杰塔也弄丢了，在奥杰塔变回人形之前，必须把她留在固定的地方，否则森林这么大，如果再有人来搜寻，一切就变得更糟糕了。

　　奥杰塔也被瞬移魔法搞得头晕脑胀，心脏又传来撕裂般的阵痛，她的手臂逐渐变形，身上开始浮现层层羽毛，在几乎声嘶力竭的哀鸣之中，她变回了天鹅，被瞬移魔法甩入湖底。直至下次变身，她将仅剩野兽本能，白天和艾略特坐在撒满阳光的桌边一起吃着蛋糕聊着天的时光，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艾略特眼看着奥杰塔被甩出去，只能急忙跟着跳入湖中，他一把拉住了下沉的奥杰塔，却被失去人性的天鹅啄伤了手背，但他再吃痛也没有放手，直到安稳地把奥杰塔送回水面他才松了口气。

　　不过天鹅是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艾略特身在湖中，奥杰塔就不断发起攻击，艾略特别无他法，只能暂时潜入湖底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