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8、搅屎棍

　　上辈子的方淑媛从来没有体会到被迫内卷的痛苦，因为她自己就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嘴上说着“我笨，干脆躺平好了。不不不，我一点没看没复习，我是来陪跑的……”都不过是迷魂阵。
　　真正的方淑媛熬夜复习、呕心沥血，然后在考场上所向披靡，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炉火纯青，说的就是她方淑媛。

　　方淑媛的字典里，成绩不好，那是因为不用功；用功了还成绩不好，那是因为不够用功。
　　所以，她努力，她拼搏，她孤注一掷，她所向披靡，不过因为她输不起，她不想输。

　　本质上，输一场和自虐比起来，方淑媛绝对选择虐待自己，往死里虐待。
　　后来好友叶可可对她说:方淑媛，认识你十年后我才知道你不是天赋异禀，你只不过是比旁人努力了十几倍。

　　方淑媛觉得叶可可是夸奖她呢，她无视了叶可可咽下去的潜台词:值得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分数、一个轻飘飘的评价、一个发不了财的合同、一段根本就不为自己活的人生……
　　方淑媛付出了多少代价啊，值得吗？

　　值得的。
　　只要能让现在的方淑媛撬开咬着铅笔的林又宜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鬼东西，又臭又硬的！！！
　　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林又宜……”日头已经行至中天，时钟滴答，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正。
　　两个人在这个阳光大好的星期六的早上，对着一纸卷子针锋相对几个钟头，依旧毫无进展。

　　方淑媛说什么林又宜都点头，称是。都是狗屁，一个字都没有进脑袋。
　　她的脑袋绝对严丝合缝，是连苍蝇都不叮的无缝的蛋！

　　林又宜难堪地扒拉扒拉头发:“我现在知道了，是抽象的《门槛》，不是真的门槛，我重写……”
　　“什么门槛！！是《槛》!!是《槛》!!题目上哪里跟你说就是门槛了！！！你这是偏题你知道吗？”

　　方淑媛终于控制不住，站起来咆哮，伸手拍桌子，差点扯烂卷纸。
　　林又宜有些畏惧地伸手，终于顺了顺方淑媛炸毛的头发，良久，道:“你头发真好看，是自然卷吗？”
　　方淑媛翻了翻眼睛，她在心中默念:要理解“理解障碍患者”，她们都是病人。

　　方淑媛:“不是。”
　　林又宜:“嗯？”
　　方淑媛:“理发店花两百块钱烫的。”
　　林又宜真诚，根本不像没话找话:“真好看，阳光下还有点棕色，是天然棕吗？”
　　方淑媛:“不是。”
　　林又宜:“嗯？”
　　方淑媛:“同一个理发店两百块钱染的。”
　　林又宜:“……”
　　方淑媛耐着性子:“还有问题吗？”
　　林又宜:“……”
　　方淑媛:“没问题我们继续看卷子。”

　　林又宜盯着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宛如天书的语文试卷冥思苦想，终于颤颤巍巍举手:“报告。”
　　方淑媛努力顺了顺气，心中默念大悲咒，这才维持住了僵硬的假笑:“说。”
　　“理发店叫什么……”

　　方淑媛怒翻桌子，“林又宜你要是不想学习就滚去扫垃圾端盘子，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在方淑媛诧异的目光中，林又宜仿佛电影中的一镜到底，她干净利落地翻身下书桌，淘米，做饭，炒菜，炖肉一气呵成。然后，拿着扫帚将地上零零碎碎的纸片和橡皮屑都清扫干净，执行力一流。
　　方淑媛仿佛被人定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哭笑不得。

　　“林又宜，”她的声音有点颤抖，虽然上辈子和这个人绑定了十余年，但是也没这样沟通完全障碍啊。
　　“在。”林又宜拖地的空隙里抬头，认真道，“你还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吃个屁。”方淑媛绷不住了，“好赖话你听不懂啊？真听不懂啊？是不是我叫你吃个屁，你就真的来吃个屁啊？？？啊？？！！”
　　林又宜看着狂怒的方淑媛，咽咽口水，道:“屁……好吃吗？怎么吃？”

　　＊
　　方淑媛意识到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大街上了。
　　不能和林又宜独处了，会崩溃。上辈子她知道林又宜高考成绩一般，只考去了临市一所三流大学，还是个非常山寨的教育学院。

　　但是后来的林又宜又表现出了超凡的金融能力，她对数字和曲线的理解异乎常人。
　　上辈子林又宜只草草说过她被迫转学的经历，方淑媛也只当那一场长达一年的霸凌导致了她最后的高考失利。
　　但是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林又宜的各类考卷里，数理化的成绩遥遥领先，而语文和涉及阅读理解的英文，全都惨不忍睹。
　　她的高考失利绝对不是一次偶尔，冰冻三尺，每一张语文试卷都是帮凶。

　　方淑媛走进水果店，用仅剩的零钱买了点散装水果，然后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顺着熟悉的线路驶向熟悉的目的地。方淑媛终于咬咬牙扣响了房门。

　　房门打开，来人一脸揶揄:“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这是唱的哪一出？”
　　要不是上辈子在她破产在即，她是唯一伸出援手卖房子卖车子要救她的人，方淑媛简直要怀疑张海是真的讨厌她。

　　“小姨，我就来看您。”方淑媛扬起笑脸，把水果塞给张海，“您疼我，就好好和我说，我胆子小，您这样语焉不详的，我要是误会了可怎么办……”

　　方淑媛的话头戛然而止。
　　什么东西似曾相识。

　　她的小阿姨张海是滨都一中的老师，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是教研组的组长，是后来享受国家教育津贴的骨干教师。
　　但是就是这个疼爱她的小阿姨，身为语文老师，深谙文字的魅力，但是从来不给她一句好话听。

　　从来都是讽刺，是揶揄，是挖苦。
　　就连她当时要和同性的林又宜结婚，母亲也不过是摇摇头，说一句:你可要想清楚啊。
　　张海反应却奇大，大到了抵触的地步，说打骂责备不为过。

　　方淑媛冷汗蹭蹭，当初的她不能理解张海这些挖苦讽刺背后的深意，就像林又宜不能理解阅读理解中的反讽和比喻。
　　何其相似，谁又比谁高明多少呢？

　　张海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侄女，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方淑媛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轻轻说道:“姨妈，爱我就说爱我，不要用讨厌替代关心，不然，我这种阅读理解超级差的理科生，可是会误会的哦……”

　　＊
　　张海挑眉看方淑媛:“你要我给你同学的妹妹补课？你同学何方神圣？”
　　方淑媛随口说了个姓林的男同学，张海冷着脸呵斥一声:“真当我傻的？我记的这个姑娘，数学满分语文考不及格的那个嘛……她有哥哥？你骗谁呢？她是孤儿！”

　　方淑媛慢条斯理喝一口水:“那我就直说了，”她慢悠悠的，很淡定。
　　张海心中冷哼，心想看你还能编出花来？

　　方淑媛淡道:“确实不是同学的妹妹，她是我网友……我一不小心，网恋奔现没收住……把她睡了……”
　　张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