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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这算不算贱卖 ...

  •   8.
      像一阵风擦耳而过。

      姜栀子想抬头看他,但头顶被许周时的手覆压着,掌心的温度贴着额头,脉脉地传过来。

      她只能够看到眼前属于他的一小段手臂,微微有青筋。

      根本看不到许周时的表情。

      而许周时此时已经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眉眼横起,笑意顿收。

      他瞥向不远处在地上挣扎的男人,眸中很快闪过一丝阴翳和厌恶,好似在看一摊腐败的垃圾。

      像是怕脏了眼睛,许周时另一只手把姜栀子调了个个,转身朝着巷子口。

      他俯身到她耳边:“走吧。”

      姜栀子一顿,不明所以地拉住他的衣服一角:“你还要和他打吗?”

      红绿街上驳杂的音乐传来,爵士和摇滚一同放着,划破夜空冲进巷子里。

      夹杂着嬉笑和怒骂,还有撕扯的推拉声。

      姜栀子拽了两下许周时:“别打了。”

      她真切地在担心着。

      许周时垂下眼,比他低了快一个头的女孩紧张兮兮地从他身后看那条昏暗到像是没有尽头的巷子,刚才还红着的脸现在发着白,不安地咽着口水。

      “不打了。”许周时把她往左一拉,完全罩在自己身前,形成一种保护的姿势。

      他垫后,带着她往外走。

      出了巷子,姜栀子感觉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

      刚才巷子里的阴沉晦暗被一扫而光,红绿街上的霓虹灯牌把地面照得通亮,两人走到某个路灯下站定,许周时这才仔细看清姜栀子浑身的惨状。

      他眉头一皱,神色冷下来:“你被人欺负了?”

      姜栀子:“?”

      正欲开口询问他什么意思,许周时先一步从衬衣兜里找出张纸巾,沉着脸擦了擦她脸上未干的红酒渍。

      “谁干的。”他声音本来就低,隐着火的时候尾音那蛇般的嘶嘶声更为明显。

      一瞬间,姜栀子感觉许周时像真有毒牙一样。

      “嗯......”她慢吞吞地应付着,迟疑地考虑告诉他一瓶二十斤的红酒自己炸了,他能够不怀疑自己在胡编乱造找借口的可能性有多高。

      眼看着他眸色沉了三分。

      他本身眸如点漆。此刻简直如同云墨风暴,眉梢带怒,敛去往常的清淡疏远,显得整个人锋利逼人。

      “呃.....就是......”

      姜栀子一顿。

      想到许周时成绩比自己好那么多,直接跟他说热胀冷缩这个物理原理来的比较快。但她还是斟酌了下语言,把跟同学去绿岛酒吧的经过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当然,省去了那些人中伤他的片段。

      那些舌苔带毒的话语。

      她一句也没有说。

      甚至不愿意,也懒得去求证。

      许周时面色缓了缓,温和了许多。在将她扫了一遍,确认没什么伤口存在后,又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她。

      姜栀子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必要擦了,但是还是很给面子地接过来,就听见他说。

      “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

      姜栀子怎么着都觉得这话许周时应该收回去,换她来说。

      搞搞清楚。

      她就是跟班里同学来娱乐场所聚个餐,他这可都进黑巷子了。

      还打架斗殴......虽然错都在那个不怀好意堵人的猥琐男身上。

      那个该死的流氓,连男的也不放过。

      当时她站在巷子口往里望的时候,本来以为她会英雄救美个楚楚可怜、被流氓吓破胆子的小姑娘,结果一进去,发现被堵截的是——

      她斜了一眼许周时,人家站在路灯下,五官分明,模样极为清俊漂亮。

      .....流氓还挺有眼光。

      她违心地承认了这一点。

      思忖了好半天,姜栀子决定还是开口问问许周时为什么这个点自己在红绿街上。

      他之前不是说他有事吗。

      还以为回西京或者是去找外公外婆了,谁知道办事办到红绿街。

      “那个,”姜栀子开口,试探着问,“许周时,你为什么在——”

      “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他极其自然地截了她的话。

      反过来审问她。

      姜栀子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走来的。”她说。

      许周时嗯了声,直起身来,影子被路灯拉成很长的一条,圈在姜栀子身旁。

      她还想接着问什么,但看许周时显然没什么回答的意愿,放弃地闭上了嘴。

      “我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很晚了。”姜栀子看了看天。

      许周时温声道:“好。”

      姜栀子向他摆了摆手,转身向来时的那条路走去,还没走两步,她就发现许周时跟了上来。

      她脱口而出:“你不是有事吗?”

      许周时看着她,瞳仁仿佛在夜色里滚着光:“送你回家。”

      他走到她的身边来。

      两人在人行道上肩并肩走着,安静得只有差不多节奏的脚步声。

      没人说话,但有着令人安心的沉默。

      道路两旁的树一排一排伫立着,风轻轻摇它们的叶子,听了一路的沙沙作响。

      姜栀子走着走着,忽然叫他的名字:“许周时。”

      “嗯。”他答应。

      “你怎么抽烟啊。”她说。

      不是疑问句,听上去带点慢条斯理的埋怨和不解。

      他没直接回答,再次反问道:“你不是也喝酒了吗?”

      旁敲侧击地内涵她小花猫一样的一身红酒。

      “我没喝。”姜栀子闷闷的。

      准确来说她是还没来得及喝。

      就被红酒突如其来地炸离现场。

      连她对着菜单精挑细选了半天的芝士焗饭也没吃上。

      惨透了。

      今天一天还在学校考试,从中午那赶考场凑活果腹的三明治到现在,滴水未进,姜栀子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没喝?”身旁的人明显是不太相信她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笑出声,“你以前早上,拿来上学的那个酒酿......”

      姜栀子眼睛一亮。

      她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卖冰赤豆酒酿的小贩。

      许周时这张嘴真是开过金光,说什么来什么。

      她踮脚凑过去,喜不自胜地准备慷慨大方一把:“我请你吃好吃的。”

      女孩刚刚还发蔫儿像株没浇水的菠菜,现在一下子就神采飞扬起来。

      许周时也眺到那个小推车,眉眼舒展开,跟在她后面走向小贩。

      姜栀子递过去零钱:“两杯。”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胖大妈,冲米酒之前怕他们站着累,从车子一旁的挂钩下拽下两个小马扎请他们坐下,两人走了挺久,也没推辞,道过谢就乖乖坐了。

      大妈手很快,打红豆加蜂蜜桂花冲酒一气呵成。

      姜栀子接过酒酿,递一杯给许周时,然后直接开始嘬吸管。

      一口下去,仿佛得到了救赎,她飘飘然眯起了眼睛,跟得道升仙似的。

      还不忘招呼许周时:“喝呀。”

      许周时是第一次喝冰赤豆酒酿,没像姜栀子那样直接鼓着腮帮子吸溜,浅浅尝了一口。

      刚入口的时候酒味没多重,淡淡的,甜甜的,红豆酱和蜂蜜的香甜萦绕在舌尖。

      出乎意料地好喝。

      他们俩看起来年龄相仿,生得都好看,大妈慈爱地在他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理所当然地把他俩当成了一对小情侣。

      大妈夸夸:“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帅。”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上一秒姜栀子还和个仓鼠一般吸酒酿,下一秒差点没被这话呛死,涨红着咳嗽了两声。

      她心想是不是她被下咒了,怎么每次跟许周时吃东都能呛着。

      许周时倒是不以为意,像上次一样帮她拍了拍背,待到她把气顺过来,姜栀子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

      她认真解释:“您误会了,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

      “哦。”大妈明白人一样点点头,一脸我懂我懂,笑得愈发暧昧。

      “......”

      就差把“小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一行字写个匾牌挂起来了,简直不能再明显。

      越描越黑。

      姜栀子本来打算戳戳许周时让他也解释两句,看这情况感觉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长辈们看小辈,总是自有一套,认定了你怎么解释都掰不回来。

      姜栀子打算闷头当地鼠,无视大妈和路人粉红色的目光。

      但是常年在街头摆摊儿,东拉西扯能力极强的大妈显然没准备放过这次闲聊的机会,继续八卦:“你俩谁追的谁呀。”

      谁追的谁?

      姜栀子突然想到她姐跟她说,她是猪而许周时是嫩白菜的事。

      小白菜许周时。

      恶霸猪姜栀子。

      那占便宜的不就是她吗?

      见姜栀子不说话,许周时正欲出声再解释一次,不料她摇身一变,开口时声音都拿腔拿调了起来。

      姜栀子:“我追的他。”

      许周时:“......”

      姜栀子继续胡诌:“他不是我们村的,住在隔壁村。到年纪要提亲了,我听说隔壁村有个小美人儿娶不到老婆,结果过去打探一下知道是家里条件不好,脑子也不好,但是吧。”

      她一本正经:“我是个喜欢美色的人,我可怜他,就用一亩地一头猪一台电视机给把他换了回来。”

      多年修得的深厚功力,姜栀子胡说八道有嘴就行,连草稿都不打。

      还讲得恳切动人。

      “......”

      许周时根本不理解,这么离谱且没有任何逻辑的故事,是怎么能把大妈听得入神动情,甚至眼圈都红了,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命运多舛的失足青年。

      他偏过头注视说书人姜栀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满足表情。

      一只脖子翘得老高的小天鹅。

      没忍心拆穿她这通天花乱坠的发言,许周时换了个姿势坐在马扎上,他腿太长,马扎又矮,怎么摆都不得劲儿。

      塑料杯里的红豆随着米粒上下起伏,他盯着看了好半响,慢慢把它们摇匀。

      快走齐城一中附近的时候,许周时冷不丁问:“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喜欢美色的人?”

      姜栀子走着路,想都没想就肯定:“那不然呢。”

      理所应当。

      等等,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姜栀子停下脚步,刚才在摊主面前的一派胡言在脑海闪回,她瞬间回过神来,讪讪地缩起脖子。

      许周时若有所思:“一亩地、一头猪、一台电视机。”

      “不是,那个我......”姜栀子心虚。

      他勾唇,唇线平直,看上去很随意:“我这算不算贱卖。”

      贱、卖。

      两个字如雷贯耳。

      语气虽然平淡,但姜栀子惊得打了一个哆嗦,战战兢兢地看向他。

      许周时眼尾扬起,嘴角的小痣也上翘,睫毛垂着,没有平常冷脸看题时的那么不近人情。

      姜栀子决定挽救一下自己,头摇得像拨浪鼓,笃定地说:“你绝对不是贱卖,我胡说的。”

      “哦?”

      她说:“你肯定比那些价还贵。”

      安静了片刻。

      空气里微微有从模糊成喉音的笑声,许周时彻底服气了,拿手指遮在眼前,拼命压着想笑的心情。

      他背对着她,小姜同学完全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还以为他气上头了,正惴惴不安打算再劝两句。

      稍稍平复,许周时的声音又传来:“脑子也不好。”

      果然。

      她觉得这事过不去了。

      正准备继续找个借口,许周时转过来,眼角噙着淡淡的光。

      “这次考试数学最后一道导数大题都做出来了吗?”

      姜栀子:“......”

      她硬着头皮说:“做出来了。”

      许周时意料之中地点点头:“最后一问答案写了多少。”

      “......”

      即使心里在破口大骂你他妈能不能别对答案,但是姜栀子还是怂怂地告诉了他。

      许周时再次点了点头,回身朝着朝居民区走去。

      姜栀子见状急忙跟上去,暗忖这代表是不是自己答对了,正心下一阵狂喜。

      许周时突然顿了一下。

      她跟着停下来。

      “忘了说了,”他慢条斯理道:“你只证了左边,没把右边证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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