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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酒炸弹 ...


  •   6.
      吧厅上吊着几颗旋转的镭射彩球灯,一圈圈地旋转着,无数光滑的切面反射魅惑的光芒,混着音响的震动发颤。

      姜栀子他们聚会的那片区域上方,彩球的颜色是绿的,此刻一片绿色的光斑笼罩下来,显得整只花孔雀脸色绿油油的。

      那三个字准确无误地飘进邵光海耳朵眼里,他转头抬眼,女孩连正眼都没赏赐他一个,专心致志地在手里的菜单上打了几个勾,起身去递给酒吧里的服务员。

      等她回来再次落座的时候,邵光海发出一声如同挑衅的轻叹,眼梢绻起,玩味地挑了挑眉。

      姜栀子:“......”

      挑眉给谁看呢。

      姜栀子在沙发上摊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靠在肖柏琏身上,手臂一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邵光海。

      邵光海等着她下一步的言语攻击,却看见她眼皮一抬,两只眉毛,一左一右,一先一后,给他挑了个遍。

      像是在说“你以为就你他妈会动个眉毛?”

      “我说你俩,眉来眼去的干什么呢?”

      有人围观到他俩的小动作,开始起哄。

      “是不是看对眼了?”

      “孔雀开屏了呀海哥。”

      不怀好意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举起杯子要给姜栀子敬酒。

      “我说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没等姜栀子有所表示,肖柏琏先急了,抬手把伸过来的酒杯挡回去,“逮着姜姜一个欺负,下次别想让我叫人家来啊。”

      虽然肖柏琏是个小萝卜妹妹头,但是身为次次考试年级前几的1班班长,在1班乃至整个年级都有着相当强的威慑力,说出的话钉是钉铆是铆。

      见她气哼哼地面色不善,几个想开玩笑的同学都讪讪地支开了话题,转到了学校最近发生的八卦新闻上去。

      即便是优等生,聊起学习不沾关系的绯闻轶事来也相当地兴奋和投入,一群人人多嘴杂,聊着聊着眉飞色舞起来,笑声一浪盖过一浪,间或着酒杯清脆的碰撞声。

      姜栀子等着点的芝士焗饭上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意识有些放空,突然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许周时怎么没来。”

      听到这三个字像是被点了什么穴一样,姜栀子下意识看过去,抿了抿嘴又佯装没事人一样错开目光,只是微微乍起了耳朵。

      她用眼睛来回扫着桌子上一排颜色各异的鸡尾酒,心跳随着酒液在杯子里的晃动奇怪地摇曳。

      心跳相当奇怪,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窒住了心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去想些什么。

      姜栀子舔了舔唇角,沉默而警觉。

      有外班的同学很可惜地说道:“我还想近距离见见新来的年级第一真人呢,之前课间操瞟过一两眼,也太正了。”

      1班的女生纷纷表示赞同。

      “姜栀子。”

      她忽然被点名,在关于他的话题中。

      是个外班的女生,一脸的羡慕:“跟许周时做同桌是什么感觉呀?”

      什么感觉吗?

      好值得思考的问题,在此之前姜栀子压根没想过,她眨了眨眼睛。

      她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一个甚至不在场的人,在记忆之中轻易的控制,夺去伶牙俐齿的能力,思来想去,甚至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容词。

      跟许周时做同桌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

      一架按齿轮转动的学习机器和究极卷王,姜栀子暗戳戳想,总是会被不轻不重地督促着学习。

      许周时:“你今天再多做五篇完形填空吧。”

      许周时:“这道题不选A......也不选C......选D。”

      ......

      除此之外呢。

      印象里他坐在那,握着笔总在写点什么,神情清冷淡漠,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隔起一个天然的屏障。阳光穿透青蓝色的窗帘,虚虚晃晃洒在他身上,他眼底深深,发丝却都在闪着光。

      姜栀子写不出题时会拿笔尖戳纸,密密麻麻戳一堆小洞,戳着戳着就开始神游天外地发呆。有时候许周时看到了,就会伸手摁住她的笔,拿过来给她列式子。

      许周时的手很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自己的笔在他手里显得小小一支。

      但姜栀子第一次发现他手好看,是因为一次下早自习,前一天熬夜看了点小说的她一听到下课铃就直接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扑,头枕着书脸朝着窗子就这么眯上眼。

      早晨的太阳好巧不巧地从东方一个特定角度照进来,洒在教室的课桌之上。

      姜栀子眼皮难耐地动了动,但根本无法抵挡住困意。

      脑袋在桌子上蹭蹭,她正准备爬起来脱了校服外套蒙头上,脸上那些灼热的光线却突如其来、毫无预料地消失了。

      像是太阳,轻轻地躲在了云层背后。

      姜栀子微微睁了一点眼,睫毛把视野筛得细密模糊,朦胧中只有那么一小片区域是能够看清的。

      她看到。

      许周时背着光坐在她身旁,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的右手微微抬起,修长宽大的手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恰恰刚刚好,浅浅投下来一片阴影,遮住了洒到她脸上的阳光。

      那是什么感觉呢。

      酒吧里的歌忽然换了,是一首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炸得令人头皮发麻,强劲的重低音震得地板和沙发都在颤动,姜栀子只觉得心脏快被震麻了。

      刚才还在脑海之中徘徊不去的场景,和那一点点迷惑又温柔的思绪被被主唱激烈的嘶吼一脚踹开,渣都不剩。

      但是一圈的人还挺期待地看着她,几个小女生甚至捧着脸等她回答。

      “呃......”姜栀子顿了下。

      她考虑要不要把她眼睁睁看着许周时一周刷完天利三十八套的离谱事说出来。

      几秒过去。

      她开口:“就是有一次——”

      “啧。”

      话头被生生截断,一个戴着啤酒瓶底那么厚眼镜的1班男生从鼻子里响亮地发出不屑的声音,他顺势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脸色说不上是轻蔑还是嫉妒。

      “整天脸色沉得跟个阎王似的,我看他坐在位置上都快坐化了,转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他主动来和哥们几个打个球说个话啥的。”

      安静了片刻。

      厚瓶底男生身边的一个兄弟接上话茬,嗤笑一声:“你体谅着点,人家可是西京户口,西京大附属转过来的,稀罕搭理你这穷乡僻壤的?”

      厚瓶底摊开两手:“那怎么办,没人家会投胎。”

      伤人的恶语和揣测,像一团隐在天空里的冰雹,在背后悄无声息地炸开,随即雨点般的冰渣倾泻而下。

      有人迟疑着附和。

      “我听说,他好像在原来的学校犯了挺大事的,还受了处分。”

      “不是叫西京大附中开除的吧。”

      “你看许周时他眼睛,下三白凶的要死,就像个会找事的。”

      “不会是什么风流债吧?”

      “我还听说他家里......”

      ......

      隐忍的、好奇的、妒忌的、排外的、幸灾乐祸的......所有对这个新来的且各项条件都压过他们一头的许周时秘而不宣的恶意,混着重金属音响射了出来。

      姜栀子毫不怀疑,如果言语能作为武器,许周时现在立马能被喷成筛子。

      她其实对这种背后的嚼舌根不怎么敏感,从小到大几乎是司空见惯,曾经不少次也作为女主角出现过。

      人性天然有卑劣的弱点,她只是听听算完,一笑了之。

      可现在,姜栀子很生气。

      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感觉仿佛把一勺酒浇进了肺泡,噌地起了火。

      很奇怪。

      只是想着,他们为什么这么说许周时,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他。

      算上学校和家里,她这个四舍五入跟他日夜相处的,都还没开口评价他一句。

      姜栀子磨了磨牙,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地吹响正义的号角,打算替许周时反驳两句这些风言风语。

      她站起来:“你们也太他——”

      “砰——”

      姜栀子摆着她认为最恶狠狠的斗鸡姿态,最掷地有声的那个字还在嗓子眼里蓄势待发,她旁边做为装饰摆放的、一罐子二十斤的红酒毫无预料地炸了。

      有鬼看准了时机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玻璃应声而碎,深红色的酒液天女散花,像一个小型喷泉,或一场电影里的凄美血雨。

      距离最近且站了起来的姜栀子,首当其冲。

      被洒了一头一脸一身。

      她的头发全数被葡萄酒浸湿,滴滴答答地顺着发梢和脸颊往下淌,身上的校服外套落满了大片斑驳的红,整个人仿佛用酒洗了个澡。

      姜栀子:“......”

      众人:“......”

      因为姜栀子的起身,她个人并不宽阔的遮挡面积极大程度地缓解了红酒的扫射范围,所以这场意外事故中被祸害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站在那里,像是一位舍己救人、英勇就义的烈士。

      想到这,同学们从震惊的情绪恢复过来时就多了几丝敬畏和同情。没几个人敢拿她现在的这副惨状开玩笑,一合计,找负责人的去找负责人,拿纸巾给她擦的给她擦。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劝慰到这种倒霉事不是天天都有的。

      当然不是天天都有的,也不是谁都能这么倒霉的。

      姜栀子湿淋淋的一身酒,嘴角直犯抽抽。

      负责人急匆匆赶到,一来先关照整个人都快被泡酸了的姜栀子,随后检查了现场,最后锁定罪魁祸首是桌子上的小干锅。

      那道菜是需要酒精喷灯在下面不断加热着的,上来后被放置在了桌子角上,离那个酒瓶很近。

      这瓶红酒体积很大,常年做为装饰来放置,玻璃都酥了,陡然一受热,直接炸了开来。

      都能算是隐患事故了,飞溅的玻璃片极其危险,除了姜栀子被喷了一身的红酒之外,万幸没有人受伤。

      负责的经理不停地道着歉,拿小手帕擦着额角,跟作为班长自然而然站出来主持大局的肖柏琏商量,免去他们的酒水餐费,外加赔偿这个被无辜牵连的女孩精神损失。

      肖柏琏哪是个好惹的主,一看姜栀子坐在旁边拿毛巾擦着头发,素白的脸上还往下滴滴答答地淌酒,心疼得要命。脾气上来了,跟人对线嘴皮子翻得飞快。

      负责经理不想把这事闹大,点头哈腰的安抚着炸毛的妹妹头。

      彩灯旋转,配合着来回不停的镭射灯,光影不停的变换。邵光海用余光去瞥姜栀子,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酒映衬得,他忽然觉得她皮肤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头发黑得像乌木。

      靠,他想,这他妈不是白雪公主吗。

      但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被酒淋湿的头发垂在额前,她慢条斯理地擦着,恍若完全放弃挣扎。

      毛巾之下露出来的脸,清纯又惑人。

      许是注意到了酒吧里从四面投来的目光,姜栀子拧干最后一缕发丝,起身跟肖柏琏低声说了几句,又跟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说是提前先回家去刷洗。

      肖柏琏不放心地说要去送她,姜栀子摆摆手,难得放个假让她接着玩。拧不过小姜的肖柏琏最后把今晚上打算给她的礼物从兜里掏出来,交到她手上。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她的耳边补充了几句。

      姜栀子眼睛瞪大了,低头打量手心里的东西,一脸的不可置信。

      从绿岛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算早了,漆黑的夜幕坠满了视野,红绿街上的迷离彩灯把这一角天空映得很亮,变成了幽幽的深紫。

      街上的人比她来的时候多了很多,成帮结伙的,甚至有醉醺醺的已经续了好几摊。

      有烫着莫西干头的男人站在店门口对姜栀子吹口哨,她懒得搭理,直接无视地走开。

      风虽已经逐渐转向潮湿温热,但夜里还是有点凉。

      姜栀子走路速度很快,没多会就要走出红绿街。

      红绿街划片很大,一半临近公路,一半弯弯曲曲的全是小巷子,治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繁华的狂欢中带点一闪而过的灰暗破败。

      姜栀子路过其中一条巷子口时,停下了脚步。

      巷子很窄,可能还有住户,一条细细的窄口里有几盏窗户一样的光,但是连个路灯都没有,光线比外面暗许多。从巷口望去,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站在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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