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吻》芒芒好椰球

10、一同出门

　　10.
　　下雨天睡觉总是格外深沉香甜。

　　雨点敲打窗子的沙沙声，阴灰暗淡的天色，潮湿的空气。这一套组合起来似乎天然带了点安眠的作用。

　　姜栀子卷在被子里睡得天昏地暗。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正在一片青翠碧绿的白菜田里漫步，慢慢悠悠走过田埂，举目望去都是一颗颗长势喜人的鲜嫩白菜，让人看了心情很好。

　　她美滋滋地走着，走累了就随手掰下块菜叶子在裙子上擦擦，直接啃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她脚边的一颗白菜突然动了动，紧接着变成了一个白菜小精灵。

　　她吓得差点没把嘴里的白菜吐出来，刚想就地求饶她不是故意残害它们的白菜同胞的，小精灵就飞到了她的面前。

　　白菜小精灵：“远方来的勇士啊，你是来拯救我们白菜王国的吗？”

　　姜栀子：“不是。”

　　白菜小精灵：“你一定很想知道怎样拯救我们，让我来告诉你，你只需要去吻醒我们沉睡的白菜王子——”

　　姜栀子：“我说了我不是。”

　　“啪。”

　　白菜小精灵抓起一把菜叶堵上了姜栀子的嘴。

　　小精灵面色和善：“你，过去那边那个白菜城堡，城堡里有白菜王子，你把他吻醒，你的拯救任务就完事了，懂？”

　　“......”

　　在白菜小精灵和善的目送下，姜栀子一步一抖地走向了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白菜。

　　还没等走近，浓郁的蔬菜气息就扑面而来。这棵白菜少说几人高，体型大得简直遮天蔽日，中间的白菜芯似乎被掏空了，敞着大大的洞口。

　　姜栀子从洞口钻进去，整个宫殿内部空无一物，除了一颗端端正正放在中央的小白菜。

　　这就是所谓的白菜王子？

　　她好奇地走上前，手指刚刚碰到小白菜的叶子，眼前就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小白菜消失了。

　　变成了一个沉睡的人。

　　睡美人长长的睫毛翕动着，唇像温润的果冻，整个人仿佛一朵亟待采摘的花朵。

　　就是有点熟悉......

　　姜栀子觉得她好像在哪见过这位白菜王子。

　　等一下，她想起来了。

　　不是。

　　所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白菜王国的白菜王子他——

　　长着许周时的脸。

　　......

　　“！”

　　姜栀子一个鲤鱼打挺，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刚才诡异的梦所带来的那种真实的感觉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她把这归结为昨天晚上吃了许周时做的白菜面汤的缘故。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姜栀子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掏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来。

　　星期六，上午十点四十八分。

　　归功于期中考试，难得大休没留什么作业，姜栀子从来也不报辅导班，乐得清闲。

　　她将手机往桌上一撂，拱进被窝打算继续回笼觉。

　　门外此时却有人轻轻敲了几下门。

　　姜栀子头蒙在被子里：“谁。”

　　“我。”

　　声音清淡，语调带点沉，像外面正在下雨、浸过水了的云，沉沉的，但又温柔。

　　是许周时。

　　姜栀子从裹着被子从床头钻到床尾，换了个离门比较近的位置：“咋了？”

　　“家里没东西做午饭了，”许周时隔着门说，“我去商场买点菜回来。”

　　“喔。”姜栀子揉着眼睛懒洋洋道。

　　在床上翻了个身拱了两下之后，她突然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拖鞋都没穿就跑去开门。

　　许周时在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走，就看到姜栀子顶着睡乱了的毛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后探出头来。

　　姜栀子：“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吗？”

　　“？”

　　许周时诧异地低头看她，刚想开口说他能提得动那些粮油蔬菜，姜栀子磨磨蹭蹭地说了句：“君百商场里地下有一家日料......”

　　她咽了咽口水：“很好吃。”

　　“你看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到那就得晌午，一路颠簸买完菜回来，百分之百来不及做午饭。”

　　姜栀子诚恳地说：“我担心你饿死在半路。”

　　“......”

　　她两只大眼睛里，毫不掩饰对烧鸟串和鳗鱼饭的渴望。

　　出门之前，姜栀子草草洗了把脸，将头发拿个鲨鱼夹在脑后一盘，然后随意套了件宽大的T恤，整个人显得慵懒又草率。

　　许周时照常准备锁门，姜栀子忽然喊住他：“你等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说完又跑进了屋内。

　　许周时在门外等，再出来时，姜栀子头上多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她本来脸就小，此时帽子差不多将脸遮住了大半，堪堪只漏出了下巴颏。

　　“走吧。”姜栀子示意。

　　“你看得见路吗？”许周时踌躇了下，问。

　　“还行。”姜栀子变魔术一样地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

　　这下彻底把人罩了个严实，一根毛都看不见。

　　现在街上这种打扮的人，要么是明星，要么是罪犯。

　　以姜栀子的条件，她成为哪种都不算稀奇。

　　良久，许周时终于有了动作，他曲起手指，两个指节在姜栀子的帽檐上敲了敲。

　　“为什么把脸包成粽子？”

　　口罩下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怕碰见熟人。”

　　许周时问：“熟人怎么了。”

　　“......”

　　姜栀子扯下脸上的口罩，仰起脸对着许周时，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你知道孟良梦吗？”

　　许周时微微思索了一下：“好像是1班的。”

　　“她上次被同学撞见和3班一个男生一起逛菜市场，结果第二天全校就传他俩私定终身了。”

　　“至少得快一周，她天天解释那是她表哥，他们亲戚聚会让他们俩来买菜，就这还有的人死活不信，一有事就拿这个取乐。”

　　许周时没再多说什么，仿佛想到某些不好的东西，他目光一沉，紧抿唇线，眉间也淡淡皱起。

　　想了想。

　　几秒后，他开口：“姜栀子，要是你觉得......”

　　“声明一下，”姜栀子打断，“不是我不想和你传绯闻。”

　　许周时愣。

　　姜栀子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我不是不想和你传绯闻。”

　　“......”

　　这个语序好像也不对。

　　许周时刚关完门，两人这会儿正站在楼道内，一条过道面积狭窄得有限，两侧清风穿堂，回音明显。

　　“传绯闻”三个字幽幽地又从远处飘回来。

　　姜栀子：“......”

　　她索性放弃解释，走在前面先去摁下电梯开关，许周时跟在她身后进去，两人沉默地站在电梯里。

　　口罩闷在脸上，呼出的热气上升受帽檐阻挡，在眼前凝成一片水雾。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在酒吧里众人的闲话。

　　“许周时在原来的学校据说不是有那种风流债吗？”

　　“出来躲的吧。”

　　“真的呀，那得多大事儿。”

　　......

　　姜栀子用余光从帽子底下偷偷去瞥站在旁边的人。

　　许周时站得很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把口罩戴上了。

　　电梯光线不好，但仍能依稀分辨他线条利落的侧脸，透出一股清隽冷寡的疏离感。

　　一楼到了。

　　姜栀子突然叫他的名字：“许周时。”

　　“嗯。”他答应。

　　“其实......”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那些流言蜚语通过她演变成更离谱的攻击，然后演变成莫须有的伤害。

　　昨天晚上，她在桌子的另一角看着他仿佛脱掉羽翼的样子，没由来地觉得无论是什么，一切都不是他应该承受的。

　　许周时低头等着她的话。

　　姜栀子却干脆直接伸手把他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

　　“你长这么好看就要多多造福路人的眼睛知道吗？”她踮着脚一本正经，“老天给你这张脸不是用来遮起来的。”

　　“其实我是担心，如果年级里的女生看到咱俩一块买东西，我非得被她们拿着扫帚从一楼干到八楼。”

　　“还有我姐，”姜栀子重复那个典故，“要是传到她耳朵里，就是猪拱了白菜。”

　　“我在齐城一中欺男霸女的时候你还没来呢，总不能玷污了你的清白哈。”

　　姜栀子觉得这一番话既能让许周时别瞎想是他的问题，还能显得自己贼他妈高尚。

　　话术人生。

　　好半天，电梯门缓缓开了又合上，合上又开。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在胡说八道，但是语气之中掩藏不住想要保护的迫切。

　　许周时眉梢轻扬，眼尾却轻轻下弯，依旧是很极淡的神情，眼底却恍若有温温泉水。

　　他没说什么，只是帮姜栀子把脑袋之后的帽带扣紧。

　　人算不如天算。

　　姜栀子觉得自己有时候真应该相信命运。

　　不然他俩不会刚到君百地下的商场，就在蔬果区碰上了班主任温凛生。

　　路上坐车的时候许周时问姜栀子晚上想吃什么，姜栀子想想说芹菜炒牛肉，于是本来他俩在柜台前一棵一棵地挑芹菜来着。

　　结果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回头一看，是某个来买苹果的男人的塑料袋被撑破了，苹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男人背对着他们，弯着腰蹲在那里捡苹果。

　　两个人见状纷纷过去帮人捡起来几个，送到人家手里。

　　如果能再来一次，她一定是拉着许周时有多远跑多远。

　　买苹果的男人温声说着谢谢，从地上直起身子。

　　直到脸对脸。

　　看到那金丝眼镜后面，熟悉到让人寒毛直立的、带着笑纹的眼角。

　　温凛生的目光，从许周时扫到姜栀子。

　　许周时很淡定。

　　全副武装的姜栀子倒恨不得原地升天。

　　“周时，介绍一下，这是？”温凛生只是笑着。

　　明知故问。

　　许周时垂着眼，微微偏头，似是在思索。

　　温凛生笑意更深。

　　许周时：“是——”

　　姜栀子冲到他面前挡住，开始用手语一通瞎胡乱比划。她根本也不会那些手势，但是也没打算让他们看懂，就单纯为的是一个虚张声势。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冲温凛生摆摆手。

　　温凛生点头：“你脑子不好，然后呢？”

　　“......”

　　温凛生接着说：“这我从第一天带1班教你的时候就知道，不用现在特意给我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