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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深不知处 ...

  •   第四章林深不知处
      胡媚见赵莺儿愣怔着,心下也是一片茫然,转眼去看江少游,却见他神色一片清明,看不出心中所想。可是,自己心里的疑惑怎生消解?自己和江少游的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一时间,“以后”两个字困住了赵莺儿和胡媚,两个人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偏偏江少游还不肯放过赵莺儿,又接着说道,“这问题,小姐怕不能想很久。假如不愿回去,我们自然帮你离开;假如愿意回去,此番却也是个机会。”
      赵莺儿只看着天上的云被狂风吹得胡乱翻涌,似是团团棉絮被生生撕裂,而自己的心也竟似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过去的自己是人人艳羡的千金小姐,又有谁知道自己的不自由?自己又如何敢对人抱怨,只怕听的人反耻笑她不知满足,在这乱世得了温饱却是多少人的渴求?可是,她知道她自己确实不开心,乃至才会发疯一般地去寻求这自由,可惜所托非人……
      如今,还回去那牢笼之中么?

      江少游目光灼灼,似是欲燃烧她的心,可是见到她的目光,却又不经意地回避开去。
      赵莺儿终于回道,“我不愿回去,愿与你们一起,只盼你们不嫌弃我。”
      这话一出,江少游的眼中似乎微光一闪,赵莺儿却没捕捉到。
      胡媚早已欢呼起来,说道,“这可好了,我们又多了一个人做伴,我先前一直在担心,怕妹妹你某一天就离开了,我可真是舍不得。”
      江少游却又道,“小姐可真是想好了?虽然,以后若然后悔,仍可离去。但是,你这般轻信我们,也不怕不妥么?”
      赵莺儿尚未答,胡媚已经埋怨道,“少游哥哥,你何必这么说呢?我们如何待的妹妹,她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这次她不愿意回去,自有她的道理,难道你希望妹妹去嫁给那痴傻的小子么?”
      这话一出,江少游终于住了声。

      三人静默片刻,胡媚忽然道,“我去探探他们的虚实。”
      江少游连忙拦了她道,“还是我去吧。”
      胡媚道,“还是我去,以防他们摸黑上了崖来,你守着妹妹吧。”说罢,便飞也似地去了。

      高恒信带着的一行人却来得很快,太阳没下山之前已经离山崖不到五里,眼见天黑了才停了下来生火造饭,预备第二天一早再上崖来。
      高恒信是书生的底子,身子孱弱,其实根本走不动这许多路,若不是一路心里念着得把赵莺儿给找回来,怕早已累得趴下了。此刻终于可以歇了,便找了棵大树靠着坐了下去,一坐下才觉得双膝酸软,整个人跟散架似的,不由长叹了口气。
      与高恒信同行的均是些粗人,走惯了路,一贯看不得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时见高恒信七歪八扭地倒在那棵大树旁,不由都晒笑起来。
      为首的尤大,长得膀大腰圆,一张黑红的脸上满是绵绵的落腮胡子。此刻正解下腰间挂着的葫芦,往嘴里咕噜咕噜倒了一大口酒,拿袖子擦了擦嘴角,开言道,“书生,你那天说自己是飞快地跑出这林子的,现在看起来,你怕是飞快地爬出这林子的吧?凭你,怎么可能飞快的跑出去啊?”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更甚。高恒信红了脸不敢回话,只是收起四肢,用手环住双腿,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那日自己的惊惶模样却仍历历在目。
      当日自己虽然嘴硬,心里却甚是感激胡媚的救命之恩,后来却被赵莺儿识破自己竟未跟着上吊,心里也自骇然不敢面对。但是似乎还希望胡媚能帮自己说些好话,谁知道胡媚竟然落井下石。
      等到自己被赶到那个崖前,才惊觉一切全然不在常理,只是一夜之间,自己和赵莺儿何以就被救到这连绵群山之中。心下骇然,当下跑得飞快,越跑越是心惊,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出那数十里的山林,只记得终于奔到林外时,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高恒信正自沉思,忽然被一件硬物击中脑门,浑身一激灵就跳了起来,却听见众人又爆发出一阵轰笑。
      高恒信两眼茫然,尤大忍着笑说道,“书生,反应很灵敏呀,被东西打着了还能这么快跳起来,怪不得赵老爷会相信你从妖怪手里逃出来的鬼话。”
      高恒信这才去找刚才击中他的物事,眼见自己面前的地上是一个馒头,才晓得原来是尤大扔食物给他。
      高恒信弯腰拾起馒头,触手却是一片冰冷,仿佛还坚硬如石。而火堆那边却飘来一阵香味,是尤大他们烤的牛肉。尤大他们一个个手里拿着油腻腻的牛肉,另一手里还端着酒碗,吃得很是快意。
      高恒信犹豫了一下,自己若去要牛肉吃,怕还是自讨没趣,不如就啃着生硬的馒头吧。复又坐下,拿起馒头一咬,几乎把牙都磕下,却只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一股冰凉的冷意便从咽喉一直到胃到腹,慢慢弥散开来。

      高恒信慢慢地咽着馒头,双眼却离开那温暖的火堆只往那黑幢幢的林子里望去。四周却是一片静默,只有他们这群人的高声喧哗往四处散开,一丝一丝渗到林子里去,渐渐被淹没。却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除了风声飕飕地穿过。
      正愣怔间,忽然额头又被击了一下,高恒信以为又是被馒头击中,低头一寻却不见馒头踪影。正想再找,耳边却忽然穿来一个低低的女子声音,“书生,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接着,依稀便闻到一阵香风,似花非花。
      高恒信一楞,马上就辩出这是胡媚的声音,娇媚却又无情。一旦识出,高恒信不由打了一个冷战,焉知胡媚是人是鬼还是妖,颤抖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人来了?”
      胡媚低低一笑,“笨蛋书生啊,这地方从无生人来过,我们自然怀疑是你。你们又生了这么大的一堆火,你们这些人还高声喧哗,我怎么会找不到你们?我真后悔啊,当日应该结果了你,不该放你逃生去,现在还给我添这么大的麻烦。”
      高恒信心里一阵发紧,如此大张旗鼓地的来确实不应该,这样失了先机果然是自己的疏忽。
      胡媚却好象知道他心中所想,又是轻笑一声,道,“就算你们偷偷摸摸来,又如何逃得过我的眼。书生,乖乖地听话,回去吧,我们就相安无事。记着,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了,下一次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高恒信急道,“你们把莺儿怎么了?”心中一急,声音不由放大,火堆边的尤大都听到了高恒信的话,转头喊道,“书生,你这么快就做梦了啊?”
      高恒信没理尤大,压低了声音继续问,“快说,莺儿是不是平安无事?”可是,却没了回声,连那香风也像遁地了一样没留下半分余味。
      高恒信心下茫然,只见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仿佛亘古如此。

      彼时,崖上的赵莺儿和江少游也是默然相对,这却是两人自那次一起做饭之后首次单独相对。
      赵莺儿不敢去望江少游,只望着黑影幢幢的群山。这山崖本就偏僻,从不见生人走过,每次只是虫鸟欢唱、百兽竞走。但是那些鸟兽从不上山崖来,赵莺儿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一伺入了夜,那百兽皆归了窝,只偶尔有猫头鹰陡的鸣叫一声,竟是说不出的凄凉、寒彻。
      赵莺儿独自一人时,常常觉得那黑夜里有说不出的鬼怪潜伏,觅着时机便来把她抓了去。她过去从不似如今这般胆小,竟似死了一回以后万般不舍得这性命。
      而假若江少游或胡媚在身边,便觉安全、适意。

      赵莺儿只顾自己出神,江少游却四处走着,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过了大约半盏茶工夫,江少游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小姐的心意到底如何?是要他们统统不能再开口泄露你的行藏?还是让他们安然离去,改日再来相扰?”
      赵莺儿吃了一惊,江少游的语气竟然无比森冷,自己根本没得选择的余地。可是,不能再开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取了他们的性命?
      赵莺儿楞了半响,竟然没说出话来。
      江少游又道,“我那妹子天性贪玩,做事却不顾深浅,她也许以为戏弄那些人一番也就足够了。我却深知,假如让他们安然返回,定是不会死心,他日必然卷土重来。”
      “可是,”,赵莺儿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了,“究竟是十多条性命,……”
      话一出口,就见江少游森冷的目光直扫过来,赵莺儿的全身仿佛被冷水浸入,遍体生寒,下半句话便不自觉地咽回了肚里。

      一只乌鸦在黑地里掠过,呱呱叫着,声音嘶哑而尖利,仿佛便割开了这夜色,那份凄厉直透进了赵莺儿的心里。
      赵莺儿便抬眼往茫茫无边的夜色里望去,隐约便见远处似乎有一点火光,忽然起了又忽然暗了,总瞧不真切。赵莺儿不知那是否就是高恒信等人的所在,心里一片茫然,若是他们能脱逃自己必得不到安生?可若是就这样要了他们的性命,总觉不忍。
      赵莺儿就这样痴痴地站在崖前,努力拿眼去寻那隐约的火光,那火光入眼时,心里却仿佛被灼烧般疼痛,可是假如把目光移开,又觉万般不舍。
      良久,赵莺儿才发觉,身边早没了声息,心下一惊,转头去看,果然江少游已不见了踪影。崖边只是有冷风呼呼地吹着,崖边的枯藤被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便是哭泣。

      赵莺儿愣怔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崖下走去。
      那秘道夹在一处悬崖的缝隙之间,上不见天光,赵莺儿又忘了带火把,兼又是第一次走,就走得分外辛苦。
      直到摸黑终于走完这秘道,手臂上都已经擦伤多处,伤口火辣辣地疼,还有缕缕血撕渗出。赵莺儿强忍着疼痛,继续往自己记着的方向走。她却不知,自己已经在秘道里转了无数次弯,等出了秘道哪里还是原来的方向,竟是和高恒信等人的所在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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