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狐》聂小无

4、相看两不厌

　　第三章相看两不厌

　　虽然只能对着一处悬崖，日子却并不乏味，便是日日只见着兄妹俩的笑颜，都觉得心里安逸。
　　赵莺儿虽然在日间极少见着江少游和胡媚，一旦入夜，两人却必定在场。三人在崖上燃起一堆火来，围着火堆说些闲话，天南地北地闲聊，却极是惬意。
　　江少游果然是学识广博，竟似天下地下无所不知。胡媚则极好问，任何事情都必须打破沙锅问到底，往往问到江少游哑口无言。此时，胡媚得意得哈哈大笑，仿佛胜利了一般。
　　赵莺儿极少插话，只是托着香腮听两人说话，便觉舒心适意。

　　如此过了五、六日，赵莺儿越来越不安，便与胡媚言道，“我这般闲着却觉得不安，可有什么事可让我帮着做的？”
　　胡媚诧异地看她一眼，回道，“我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想到要做这些事？”
　　赵莺儿微红了脸，道，“以前倒确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是如今你们皆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好意思生受你们的照顾。”
　　胡媚却皱起眉头来，连着小巧的鼻子也跟着微皱起来，模样可爱之极。赵莺儿只觉得眼前的胡媚根本不似世间一人，却似精巧的仙子。
　　胡媚犹豫了片刻才回道，“我却想不出你可以做什么来，因为我自己也不做什么。”说罢才舒了眉，哈哈一笑。

　　恰巧这时，江少游又背着一篮子蔬菜回来了。这几日，因赵莺儿伤势已好，江少游已不需要下山去打水，只是仍是每日去山下搬回许多蔬菜来。也不知这些蔬菜是买来，亦或是种在何处，赵莺儿只觉得这蔬菜入口分外清香，和着暖暖的温泉水，整个人通体舒泰。
　　江少游听见了两人最后的对答，便插进话来，道，“小媚只是贪玩，只晓得好吃懒做，她哪里知道每日打理三餐就需费许多功夫。”
　　赵莺儿便说道，“这样，我便帮江公子你做饭吧，我也正羡慕你能做那么多精巧的饭菜，很想学上一学。”
　　江少游瞥了她一眼，那眼里却带着怀疑的神色，八成是根本不信她这娇小姐能做粗活。赵莺儿却也不知怎的，非常不愿被江少游看轻了，于是微微赌气地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能做，只是以前没机会做罢了。”
　　江少游抬头一笑，道，“这也好，正好有人能帮我分担一点，小媚反正是永远也指望不上了。”

　　结果却大出江少游的意料，赵莺儿居然一点就通，当日中午的饭食居然便全由她承担了去。虽然不及江少游做得那么精巧，看上去却也赏心悦目，直让人食指大动。
　　及至端到胡媚的面前，胡媚不由惊叫起来，“妹妹你太神奇了，怎么能这般聪明呢？要知道，我并不是天性懒惰，而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呀。”
　　赵莺儿微微红了脸，笑道，“全是师傅教得好，师傅那么细致耐心，徒弟再笨也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胡媚马上故作不悦地嘟了嘴道，“如此说来，是少游哥哥以前教得不好了。”
　　江少游晒笑道，“不是，是你没那天赋。做任何事情也并不是努力就行的，还是需要一些天赋。”
　　赵莺儿听了心里暗暗称是，如非这一次落难，自己原也不知道竟能做这等事。

　　三人只顾说话，却冷落了饭菜，终于胡媚想起了该尝尝饭菜究竟是否可口，谁料想第一口青菜入了嘴就惊叫起来，“好咸啊。”
　　“怎么会？”赵莺儿急急地去夹那青菜，待入了嘴不由便红透了脸。
　　江少游尝了一口就已知端的，大笑道，“都怪我这师傅不好，肯定是我一时疏忽忘了告诉徒弟什么是盐什么是糖。”
　　三人俱是欢笑起来，赵莺儿虽然做砸了菜，心里却觉得暖洋洋，自己何时有过这般安闲舒乐、不用时时提醒自己注意分寸的日子呢？

　　那日坐着望着远山，忽然想起高恒信来，也不知他走出这莽莽青山没有？也不知这里到底是何处？虽然心里疑惑重重，可是赵莺儿却越来越不愿去问清真相，只似这般渡着悠悠岁月便觉快乐安逸。至于以后，不想也罢。
　　彼时夕阳正冉冉而下，半边天都被映得通红通红，霞光万丈，映得她的脸也有红彤彤的暖意。
　　正自感叹着夕阳无限好，却见胡媚匆匆从那隧道出来，见了她便直扑过来，嘴里叫嚷道，“不好了，不好啦！”
　　赵莺儿连忙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问道，“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胡媚急喘了几口气，道，“我那日放了高恒信走，原以为他死了心走了就走了。哪知道，他居然带了人回来，今日我已经在远处见着他了。虽然我们这里地处深山，到底这山洞极是突兀显眼，怕早晚会找来。”
　　赵莺儿心里一阵慌乱，“他带了何人回来？”
　　胡媚神色惶急，道，“我不知道，大概总有十数人，穿着好象是官差模样。”
　　赵莺儿心里一沉，暗道不好，高恒信原来竟是如此卑劣之徒，他应是去找她父亲邀功请赏了，于是愤愤道，“他应是推卸了自己的责任，却说我是被坏人劫走，带了我父亲的人来抓我回去吧。”
　　“可是，他不怕你最后说出真相么？”
　　赵莺儿极是冷静，道，“他定是相信我顾及颜面不会说出真相，即使我说出真相，也可说我被妖人抓走乱了心智。”言毕，赵莺儿却又冷笑一声，接着道，“他却忘了，我为了那段婚姻连死都不怕，现在怎么反而会怕？”
　　话音一落，却听崖边响起一阵掌声，竟是江少游在击掌，只听得他言道，“我原本以为小姐也就是一被男女之情冲昏了头的糊涂女子，没料想真有些气节，到现在仍能镇定自若。”

　　江少游这话，似有夸奖之意，却说得让赵莺儿甚是尴尬，只是如今自己全仗这两人护卫，现在这处境更不能离了两人，于是低头道，“怕还是要麻烦两位，总不能等人家打上门来吧？”
　　江少游却抬头一笑，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豪气，道，“打上来又如何？我又不会怕了人家？”
　　胡媚插言道，“到时候，不还要我帮你？而且，我们这么好的洞府可不想让人家给弄腌喳了，最好不要让人家来。”
　　赵莺儿心里歉疚万分，若非自己，两人岂不是始终逍遥自在？
　　江少游却又冷然道，“若赵小姐真需要我帮助，我自然会帮。只是赵小姐得想明白了，我和妹子只是山野之人，一辈子在这山野待惯了，小姐总不能也跟着我们一辈子吧？”
　　这话一出，赵莺儿终于明白，自己不愿面对的问题怕是永远也无法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