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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绝处竟逢生(修订版) ...

  •   赵莺儿只是奋力地跑,头发都披散下来,和着汗水黏黏地贴在脸上。那发丝还挡着眼,几乎看不清前路了,再一细看,哪里来的路?眼前分明是漆黑一片,黑黑地直压过来,根本没有出路。赵莺儿慌了神,脚上的鞋子都掉了,踏在地上却不知疼痛,只是无论如何再也跑不快了……
      赵莺儿心里的慌张越来越盛,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眼前忽然一亮,白光直射进她的眼,仿佛便有些刺痛,连忙又闭上了眼。
      这一次,感觉却不一样了,竟然有清脆的鸟鸣声仿佛就在耳边,空气里还夹带着微微的花香,身下似乎是毛茸茸的皮毛。
      赵莺儿惊异地再度睁开双眼,射到她身上的原来是暖洋洋的阳光,透过那花格子的窗棱洒进来。再一细看,那四周却仿佛不是墙,原来居然自己是身处一个山洞里。

      赵莺儿努力想抬起身来,却马上感觉脖子上有一圈火辣辣地疼痛,伸手一摸,果然是一道隆起的肿胀。“我居然没死么?可又是谁救了我?”赵莺儿转动着眼珠环顾四周,努力想认清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这果然便是一个洞穴,足足有十几丈宽,还有光从凿开的天窗射入,洞穴里栽满了不知名的奇花异草,花香却不浓烈,只是淡淡地沁人心脾。赵莺儿所在的床却是温暖绵软,从洞穴顶端垂下了长长的幔帐,那幔帐上还绣着一头狐狸,懒洋洋地卧着的姿态,却是无比狡黠的神情,惟妙惟肖。
      幔帐被人撂开了一角,使赵莺儿得以张望四周,有一处光亮从右侧延伸过来,依稀便是洞口。

      却已有人声从仿佛是洞口的地方传进来,入耳的先是一极为动听的女声,清脆且妩媚,传进耳里说不出的畅快。
      但那女声此刻却似乎带着一丝怒意,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到了赵莺儿的耳里。
      “你们读书人不都爱说自己是堂堂正正,什么男子气概的?怎么只会带着心爱的女人去死呢?难道真的是除了死没别的办法么?我看,你旺称是读书人,其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面对难关只会哭号两声尊严啊人格啊然后就去死了。”
      赵莺儿一怔,这又说的是谁?难道是高恒信么?他也没死么?可是,这女子说话怎么如此粗俗?但是赵莺儿的心里又仿佛觉得女子的话很对,虽然她骂的可能正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接着响着赫然便是高恒信的声音,那声音却也带着怒意,“我并没求你救我们,你何必救了我们又来奚落我们么?士不杀不可辱,姑娘不如还是杀了高某,高某绝不受此等侮辱。”
      女子猛然高声笑起来,那笑虽然如歌声般美丽,却带着明显的不屑之意,赵莺儿几乎跟着嘲笑起高恒信来。
      高恒信大概是说不出话来了,久久地沉默着,只有那女子的笑声传进来,渐渐充满整个洞穴。

      赵莺儿心里满是疑惑,到底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救了自己?而且居然还是一个女子。
      正自疑惑时,那女子却已经闪身进来,一双明亮地吓人的眼已先映入了赵莺儿的眼。
      赵莺儿微微一震,好美丽的女子。可是只用美丽两字来形容这女子却又仿佛不够,细细打量去,那女子一身白衣,纤腰一把,乌黑的头发只松松地扎成一束垂在脑后,肤色洁白。眼见女子慢慢走近,却仿佛不是在走,体态轻盈得几乎像是飘过来一般。

      女子步子甚快,转瞬已走到赵莺儿的床边,低头看见赵莺儿正睁着大眼看着她,不由绽开了一个微笑。这次笑却跟刚才那带着怒意的笑不同,那笑从唇边慢慢绽开,嘴角便是两个深深的梨涡,赵莺儿只觉得身上一阵温暖。
      女子接着便轻启贝齿,开口道,“那蠢笨书生已经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啦,你以后可不要寻死啦,天大的事情总有法子解决的,以后你再这样,我可不救你了。”
      赵莺儿差点忘了自己处境轻笑出声,心道这女子说话怎么如此直接?可是心里确也足感她的恩意,顿时不顾脖子的疼痛,勉强开口道,“多谢姑娘施以援手,死了一次的人怕是再也不会去寻死了,姑娘你放心好啦。”
      女子脸上笑意更甚,道,“这就对啦,还是小姐你明白事理,总算没救错人。可惜,你怎么看上了这么个糊涂书生,到现在都不知悔改,简直就是死鸭子嘴硬。”
      赵莺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以前接触的全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下人们在父亲治下也从不敢在她面前说此等孟浪之语,如今却遇见这样一个说话新鲜有趣的女子。

      只是这一笑却带动了脖子上的伤痕,赵莺儿忍不住接着又轻轻哎呦了一声。
      女子连忙俯身细看她的伤痕,歉然道,“不好意思,虽然不晓得你为什么笑,但是仿佛是因为我的话笑的。现在灵药不在身边,你可别说话了,就算有什么想对那个糊涂书生说,也等伤好些吧。”

      赵莺儿感激地点了点头,这时才转眼去看高恒信。
      高恒信瑟瑟地立在一边,隔着床足够两丈远,低着头不知在寻思什么。
      女子却看见了赵莺儿找寻高恒信的目光,便回头道,“喂,书生,过来,怎么一点也不知体贴啊?”
      书生这才醒悟过来,忙疾步上前,看也不看就弓下腰去准备做一个长揖。那知没算好距离,居然一头就撞在了床沿上,只听见砰的一声,看来撞得甚重,高恒信忍不住就喊了声。
      女子早已笑出声来,一边笑还一边道,“说你是糊涂书生,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连路都看不清。”
      赵莺儿也忍俊不禁,低低笑出了声。

      高恒信张皇失措,又被女子的笑搞得更是失神,遂抬起头来求援似地望向赵莺儿。
      赵莺儿便想忍住笑,可是高恒信那没有丝毫红肿痕迹的脖子却刹那闯了她的眼帘。赵莺儿的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她有片刻的失神,几乎又置身于那个冰凉粗糙的绳圈里,魂魄一丝一丝离自己而去,眼前越来越黑暗……
      赵莺儿心里一阵抽搐,终于哑声问道,“原来你竟然没随我去死。”
      高恒信楞住了,女子也止了笑。

      一片沉默。
      赵莺儿心里念头百转千回,原来自己竟信了一个满口豪言到头来却贪生怕死之徒。眼泪簌簌而下,赵莺儿奋力去擦那眼泪,这泪如今怎么能再为他而流?
      女子却犹豫着开口了,道,“我要是说,因为救得即时,所以他还没来得及上吊,你会好受些么?”
      高恒信连忙抓住这机会,道,“是啊,这位姑娘从天而降,即时解救了我们,并不是我贪生怕死。”
      赵莺儿苦笑道,“姑娘,你的话我怎么会听不明白?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恨自己瞎了眼。”
      高恒信一脸惶急,忙道,“你怎么能不信我?没有了你,我怎么能活?”
      赵莺儿闭了眼,缓缓道,“罢了,我已经知道了生之宝贵,我不怪你,只是我们再无牵扯。”

      高恒信终于崩溃了,眼泪居然已经淋漓而下,哭道,“我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时见过那样的状况?只不过是一时失神便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在这山洞外面,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假若我一直在那花园里,必然会追随你而去,你难道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无?”
      赵莺儿深信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不仅被高恒信的眼泪乱了阵脚。她知道他满腹经纶,可是却和自己一样不经世事,一时出于激愤提出两人徇情怕也是未经过深思熟虑。
      这么一想,赵莺儿的眼泪也不由再度流下,心里早已经软了下来,便想出口安慰高恒信。
      一直立在一边审时度势的女子忽然开口了,道,“小姐,我看这书生实在没用,说了几句话居然就开始大哭,一个大男人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做终身依靠?还是算了,小姐我帮你赶走他吧。”
      说罢,女子就走向高恒信,一把拽住他的胳臂就拖了他出去,居然力气奇大。高恒信使劲挣了数下,都没挣脱,只好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赵莺儿喊道,“莺儿,你一定要信我,我并没有舍弃你,你一定要信我。”
      赵莺儿开口欲呼,那女子的话却始终在脑内盘旋,终于把阻止的话咽回了肚中,可心下却是一片茫然。

      不到一盏茶功夫,女子就回来了,赵莺儿只楞楞地看着窗棱里透进的阳光从自己身上一点点地移开去。
      女子走到床边,侧着身子坐下,随即伸出手撂开了挡着赵莺儿眼的头发。
      赵莺儿却仿佛没有知觉,女子终于柔声道,“那么一个男人,你还是放不开么?”
      赵莺儿动了动,转脸看向女子。女子脸色平和,明亮的双眼里澄净无波。
      “我只是在寻思,我究竟是不是做错了?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人是不是错了?”
      “既然你自己都怀疑了,就证明这个人不值得,如果值得,你哪里有时间来疑心。”
      赵莺儿心里一震,这话简直是说到她心里去了,怎么以前自己没想到?
      女子轻快一笑,道,“这下好了,可是想开了?”
      赵莺儿微微摇了一摇头,道,“你说的话句句对,我从未遇到过你这样一眼看清事情的人。可是,我认识他三年,三年里我们有不少默契时刻,我不信他不是真心,我亦不愿意信他不是真心。”
      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道,“我真是不明白,宁可吃苦的人世上原来如此之多。”
      赵莺儿微微一笑,那笑里却是无限的悲凉。

      两人静默相对片刻,赵莺儿终于想了起来,自己还未问恩人名姓,便道,“还不知道姑娘姓名,真是失礼了。”
      女子噗嗤一笑,道,“果然是大家小姐,说话这么客气。我可是粗俗之人,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单姓胡,名媚。”
      “胡媚?”赵莺儿心里一阵狐疑,怎么有人叫这么个名字?不由接着问道,“我心里很是疑惑,你是如何从我家花园那高墙之内救出我们二人来的?”
      胡媚顽皮一笑,道,“你猜上一猜?”
      赵莺儿犹豫着道,“难道姑娘你身负武功?”
      胡媚突然就仰着头大笑起来,那笑里全是爽朗之意,好不容易停歇下来,低头对赵莺儿道,“你可是不好意思说出心里的疑惑?”
      赵莺儿一惊,这女子眼光如此明白,莫非自己心里的疑惑竟是真的?赵莺儿心里的话在舌头上滚了几个来回,终于还是说出了口,道,“姑娘,你难道不是凡尘中人?”

      这话一出口,洞口却传来一男子爽朗的笑声,稍歇便是男子的问话声,“谁不是凡尘中人啊?”
      还没等赵莺儿回过神来,一袭白衣便闪过她的眼帘。定睛看去,却是一俊雅男子,身材颀长,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磊落洒脱。
      胡媚早已欢呼起来,叫道,“少游哥哥,你可回来了。这赵小姐已经醒了,那个姓高的糊涂书生已经被我赶走了。”
      那被唤做少游的男子看了一眼胡媚,眼里全是溺爱之意,却又转回脸来,对着赵莺儿做了一揖,道,“我这妹子任性惯了,小姐可别在意。”
      赵莺儿依旧有些愣怔,她从小除了几位至亲的表兄,便只见过父亲的关门弟子高恒信。她向来便以为满腹经纶的高恒信自是天下男子的表率,何时见过这般举止洒脱的男子?
      胡媚却把她的震惊全瞧在眼里,笑道,“怎么样?我这少游哥哥可不强过那糊涂书生百倍千倍?而且,少游哥哥也是你的恩人,当日可是我们两人把你们救出来的。”
      赵莺儿却被说得红了脸,低首道,“真要谢过公子了,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
      见赵莺儿躬身,男子却侧了侧身子避开她这一礼,道,“别谢我,全是小妹的功劳,是她执意要救两位。”
      胡媚却插嘴道,“那假如没有我在,哥哥你便对他们视而不见了?”
      那男子笑道,“这倒不是,但是那糊涂书生我肯定是不救了,要是当时依了我的,现在你都不必费力赶他走了。”
      这话出口,赵莺儿本该愠怒,岂料却生不出半分气来。

      抬眼去望,赵莺儿正望见男子带着笑意的双眼,那男子笑时却又与胡媚不同。胡媚笑时两眼愈发明亮,这男子笑时两眼却是弯弯的,仿佛一轮弯月。
      赵莺儿慌忙又低了头。
      男子又道,“小生姓江,名少游。小姐大可不必拘礼,不然会被我这疯癫妹子欺负了。”说罢,又是哈哈一笑,避过了胡媚伸出去捶他的粉拳。
      赵莺儿心里一片茫然,眼前究竟是何地自己尚不得知?又遇见这一对自称兄妹,却明明姓氏不同的男女?而自己又将何去何去?也不知父亲会不会到处找自己?而高恒信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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