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于蓝》原初拾

44、第 44 章

　　“赵欣然！”她妈妈黑着脸，怒吼着。
　　赵欣然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抖。她转过身，迎面对上她妈妈的怒火，竟然没有退缩，挺起背脊，冷静问道：“你都听见了？”

　　她妈妈指着人跳脚：“我还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你吃我的用我的，就这么对我们？你还好意思跟你老师告状，赵欣然，我告诉你，我们家有你没你都一样，你要是嫌弃我们，恨我们，那我们就没你这个女儿，你有多远滚多远！”
　　赵欣然被点燃了火：“好啊，从今天开始，我也没有你这个妈妈。”

　　她妈妈气得转了一圈，像是要找东西，没找到后，伸手抓住赵欣然的衣服，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
　　啪……
　　巨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廊道中响了起来，好在冬天衣服厚，打人者和被打者没有太痛，但声响在持续。
　　赵欣然跟她妈妈动起手，两个人推推嚷嚷，一个打人，一个也没有被动挨打，还了手。

　　我连忙去拉赵欣然，却禁不住被她妈妈打了两下在脖子上，我吃痛退开，拉着赵欣然的手没放开，拦在了她们中间。
　　“你们冷静冷静，不要打了。”

　　我的声音被压了下去，两个人几乎拉不住，又打又骂，趋势越演越烈。
　　孙长海听见动静，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这边，连走带跑赶过来。我跟他一人拉赵欣然，一人拉她妈妈，终于把两个人分开了。
　　孙长海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可急了眼的两个人哪里听得进去，无奈之下，我跟孙长海一人拉一个。等孙长海连拖带拉把人弄进了办公室，我对留下来的赵欣然说：“你先回教室上课吧，我们会跟你妈妈认真谈一谈。”
　　赵欣然深深看了办公室一眼，扭过头就要走。
　　“赵欣然！”我在她身后叫道。

　　赵欣然停下脚步，不情不愿地回头。她的情绪还没平静，对着我有丝明显的怨气，算是迁怒了。
　　“回教室好好上课，别忘了你的目标。”
　　赵欣然一愣，片刻后点了点头。

　　**
　　我回到办公室时，孙长海还在安慰赵欣然的妈妈，然而对方因为刚才那段冲突，爆炸的态度几乎快把整个办公室给掀起来。
　　我慢慢走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问道：“赵欣然妈妈，你刚才是不是只听到赵欣然说恨你们，没听到她说的原因？”

　　赵欣然妈妈嚷嚷累了，喘着气说：“那还不够，难道要听她把家里每个人数落一遍才行！”
　　“既然没把话听完，就不应该听一半就跳起来指责，这样很容易造成误会。”我问她，“赵欣然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她爷爷的事？”

　　赵欣然的妈妈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不悦：“她跟你说这个干嘛，不嫌丢人。”
　　看她这样子，应该是一下子理解了我的话。当年那些事让赵欣然耿耿于怀，她对家里人抗拒，症结就是这个，原来她妈妈一直知道。

　　我恼火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不去保护她，反而嫌弃她？你有没有想过，赵欣然就是因为你们的不作为，才恨不得逃开你们那个家。”
　　“那种丢人的事不要再提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赵欣然这丫头也真是的，脸皮那么厚，谁都跑去说。”她埋怨道。

　　我简直没法理解她的思维，忍耐着说：“听你的意思，当时发生的事你都很清楚。赵欣然一直说你们宁可相信她爷爷，也不愿意不相信她。你们不是不相信她，你们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对那种事羞于承认。那可是赵欣然童年的噩梦，一辈子的阴影。你作为母亲，为了面子，竟然舍弃自己孩子。”
　　赵欣然妈妈拔高音量：“相信她什么？叛逆吗？”

　　眼看她似乎又要发飙，孙长海按住她肩膀，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缓和道：“别生气，慢慢说，先喝口水。”
　　我耸耸肩，没说话。
　　趁着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孙长海问道：“刚才我没听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事？”
　　赵欣然妈妈立刻说：“没什么。”
　　我哼笑了一声，说道：“赵欣然爷爷对她性骚扰，她妈妈放任不管，还觉得丢脸不肯承认。”

　　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没脾气，棱角差不多被磨平了，可对赵欣然这事，实在觉得匪夷所思。在这个并不发达的小镇上，我见过大部分的家长，虽然保守又传统，思维不开化，可能忙着工作，顾着孩子的时间不多，但是真心关注着自己的孩子。
　　就好比高莉莉的妈妈，对高莉莉管得严，尽管安排了高莉莉不喜欢的人生，但她也是真正为了高莉莉未来考虑。
　　而赵欣然的妈妈……

　　我看着眼前这位衣着简朴，脸色却红润的中年女人，她不沧桑，却带着一股市侩气息，眼珠子转来转去，周身像是张着尖锐的倒刺，谁如果侵犯了她的利益，就会毫不留情刺过去。
　　这样的人，甚至会把刺指向亲生女儿。

　　孙长海吃了一惊：“真有这种事？”
　　赵欣然妈妈端着脸，对我怒目而视。

　　我脾气一上来，不打算就此作罢，而且已经开了头，就顺着继续说：“她爷爷跟她两个人住了几年，这种事就持续了几年。这对父母装作不信任她，压着这事。估计除了他们家里，别人都不知道。赵欣然为了躲开她爷爷的骚扰，逃开那个压抑的家，才跑出来上学。说实话，赵欣然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赵欣然妈妈拍着桌子，大声道：“这是我家的事，你管得着吗？”
　　“那也是赵欣然的事。”我比她还大声，“你还想让赵欣然照顾她爷爷，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爷爷的意思？赵欣然如果真听你话了，是不是还要担心继续被骚扰？你张口闭口都是钱，都是你们家，你就从来没替也是家里一份子的赵欣然想过？”

　　我情绪太过激动，话说完后，拿起自己的杯子时，手还在发抖，而赵欣然妈妈的一张脸已经开始扭曲了。
　　“许老师，你冷静一点。”孙长海站在我跟赵欣然妈妈的中间，试图劝住我。

　　我摆了摆手，又把杯子放下。耳边是赵欣然妈妈反驳的话，说我态度恶劣，不配为人师表。我闭着眼睛，嘴角勾起冷笑。

　　“一枝。”
　　一道熟悉的声音插进来，我看向办公室门口，陶蓝的身影映入眼帘，一如既往卓越的风姿。
　　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他，我内心竟充满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