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N恶作剧天使与冤种阎王》飞行者墓园

5、男孩和他的狗2

　　镜头中的一人一狗走向烈日下亮到发白的地平线，风沙在远处肆虐，顷刻间，乌云和砂砾在天空中描绘出了一副毁天灭地的图景来，屏幕前面浮现出了片名《男孩和他的狗》。

　　在播放主演和总导演的名字时，后期找来了当时能找到的所有核弹爆炸时蘑菇云的画面，以描述人类的第四次世界大战。但音质画质全损，是1080P也救不了的程度。这吵闹的声音从一台小卖部柜台后面的破电视里传出来，和四周破败穷酸、满是涂鸦、啤酒瓶和零食包装扔得到处都是的地面相得益彰。

　　他在这个破长途汽车站的小卖部门口驻足，看着电视里的画面，风吹动他的长风衣，遥远处有引擎的声音由远而近，狗在叫，车站的路灯时不时跳闪一下。

　　“别看了，你的车来了。”店主说。

　　“我觉得我已经在这等了几十年了，”他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亮着大光灯驶来的大巴，“你怎么知道这是来接我的？”

　　“因为我认识司机。”店主是个看起来60多岁的秃顶老头，戴着一副眼镜，鼻子看上去像是红彤彤的大蒜头，总是一副看上去没睡醒的样子，“趁你还没上车，买点东西吧。”

　　“我不需要零食，”风衣男人说，“我不用吃东西。”

　　“谁说让你吃了。”店主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蓝色购物手提袋，往台面上一扔：“五块。”

　　他翻遍了身上的口袋，正好能找出来已经被捏成一团的五块钱来。这凑巧是他在这鬼地方停留的最后一天，也是他口袋里最后的五块钱，一种迎面袭来的宿命感让他下决心买下了这个袋子。

　　“里面是什么呢？”

　　“不是给你自己的。”店主继续把注意力投向了电视。

　　卡斯迪奥提着购物袋走上了巴士，车厢里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了司机。

　　“你就是暗影特别关照的那个天使了。”一个金发女人坐在驾驶位上，看上去五六十岁，穿着上世纪流行过的呢绒套裙，纹过眉，画着特别浓重的黑眼线，耳后有一个小小的纹身。戴着一副像眼球那么大的黄金耳环，以及项链上的金珠，每一个尺寸直逼蓝莓，这个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女人舔了舔嘴唇，“小野猫，真可口。”

　　天使皱着眉，他看见了她，也看清了她的真身，“一个吸血鬼？在为虚无工作？”

　　“是的。”她很快翻了个白眼，扁着嘴承认了，“说来话长。请出示车票。”

　　他伸手撑开风衣内袋，从里面挖出一叠纸来，在司机身边展开。那叠比纸牌小一点的纸展开以后像无限延伸的扇面一般直接落到了地上。司机目视前方从方向盘上腾出右手，本以为会拿到一张纸，拉了一下，后面还有，又用力拉一下，纸片还没拉完。

　　像是正在扯一卷庞大的卫生纸，她不得不放弃单手开车看车票的打算。大巴靠边停下，她好不容易从已经像蟒蛇一样缠在一起的纸条中找到了开头第一张——这是一种上世纪各大交通运输机构使用过的一种打孔车票，车票之间用虚线分开，当好几张一起售卖时，就可以不撕开它们，直接像风琴一样叠在一起。使用的时候，就从末端撕下一张来。

　　但这老兄的车票也太多了一点。

　　这意味着她要加一个超长的班，她诚惶诚恐地抬眼看了风衣天使一眼，后者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眼神有些愧疚。月光穿过车窗落在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比星空还要湛蓝纯净，比月光还要皎洁。也许天使是因为这双眼睛才选中这个皮囊的，谁知道呢。

　　“你不必为给我增加了这海量的工作而感到愧疚，天使。可怜的老丽洛习惯了，毕竟我的工作都是开车，全年无休，车里载着谁，我不在乎。”她阴阳怪气的叹息，这回她看向天使的目光多了一些怜悯，把车票扔在了座位上。

　　一个黑色的漩涡忽然凭空出现在天使脚底下，地狱特有的夹杂着血腥味的硫磺的气息第一时间充满了整个车厢，一只黑色黏腻的类似章鱼的触须从下面爬了上来，如皮鞭一般抽了他的脚踝一下。

　　紧接着车厢四面都出现了这样奇怪的漩涡，如同被人泼了几大桶活的黑漆，那种恶心的怪物从里面一个个往外爬。

　　一把银光闪耀的小匕首出现在天使手中，精准地刺在了触手上面，锋利的刀刃瞬间撕开了它，纯白色的荣光出现在伤口内部，让触手从内部爆裂开，黑色的汁液飞溅而出，泼在了司机的身上脸上，吸血鬼面对呢子外套上的污渍放声尖叫。

　　车厢里陷入一团混乱。天使举着刀从车子前段杀到后端，再回到前段，黑色的触须炸得到处都是。黑色的漩涡终于不再出现了。他略显疲惫，直接坐在了身边的座位上，喘息尚未平息，一节黏在天花板上的触手的残躯从上面掉下来，啪的一声砸在他那件唯一的风衣上，他恼怒地一把将它掀出了窗外。

　　然后他更加窘迫地看着司机一边叫骂一边跺脚企图把黏在自己衣服上的污渍甩下去，她抓狂地走来走去，诅咒着一个叫吉格吉斯的恶魔，还有一个名字更加拗口的东西。当她的高跟鞋咔咔咔地踩过地面的时候，那些黑色漩涡重新出现在她身后，仿佛刚才只是热身。

　　然后，没过五分钟，吸血鬼女士和天使像是从石油里面洗过澡一样站在车旁边，滴滴答答淌着黑水。

　　卡斯迪奥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这东西的血虽然恶心，但是确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老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这车是别想走了。

　　“你说的这个吉格吉斯是谁？”

　　“你说啥？”

　　“吉格吉斯，你刚才叫着想要把他的头塞进马桶里冲走的家伙。”

　　“呃，我现在不想提他，下次吧。你只需要知道这些玩意儿就是上一趟的乘客留下的恶作剧……你手里拎着什么？”她指着他手里的购物袋说。

　　“我买的。”他晃了晃袋子，从买了这个东西以后，他就开始倒霉了，“有个人硬要卖给我，五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买。”

　　“因为……他有一种奇怪的魅力让你无法拒绝？看上去六十多岁，光头？”她的眼睛发亮，死死地盯着袋子。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销售才能，不过……是的，反正我掏钱了。”

　　“哦，你走运了，快拿来！”她突然大笑，从他手里夺过袋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那里有一个罐子，装着一些青色的粉末，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密封的小袋子。“就是这个！”

　　吸血鬼抱着罐子冲向了巴士，天使只看到她把一罐子粉末泼向车厢，这些粉末落在地板上瞬间引起了一场粉尘爆炸，车厢里亮起一团蓝火，紧接着车子似乎震动了一下。巴士的外壁裂开了，它似乎是某种魔法物品，由无数环带缠绕而成，那人畜无害的巴士只是一种伪装，一瞬间那些环带上显现出了以诺文字的刻痕，并且布满眼睛，释放出雷电和火光，难以形容的高热量被释放出来，把那些烦人的黑色漩涡烧了个干净。

　　“你醒啦，加尔加利。”司机抱怨着。

　　巴士一边的排气孔打开，一阵强风吹来，吸血鬼捂着自己的金项链和金耳环，背过身去时还用胳膊夹紧了自己的毛呢外套：“快住手，我的项链还有耳环是纯金的！！还有我好不容易买到的香奈儿套装！！花了我六十万欧元呢！”

　　风停了。卡斯迪奥发现司机和他自己风衣上的石油竟然不见了。

　　“一个座天使？我听过加尔加利这个名字。”他想起了什么。但他的话却换来了一阵更强的风，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像波浪一样一股股荡起涟漪了，这一次他和吸血鬼不得不趴在地上半个小时把吹飞的金耳环找出来。

　　“好吧，我不叫你加尔加利了，”天使灰头土脸回到了车旁，大巴士喷出了一团尾气，安静下来。既然闹剧结束了，是时候坐上巴士了。卡斯迪奥刚要上车，车门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就擦着他的鼻子哗的一声关上了，他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它。

　　“别急着上车，天使。”吸血鬼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打开后抖了抖，让一支烟从盒子里伸出来，“来一根吧。”

　　天使无措地看着烟，接着摇头。

　　“你的损失。”她下车站在路灯下，翻着其他口袋，天使适时来到她身边，抬起自己的左手打了个响指，一团小火苗在他的拇指上跳跃着。司机掩住火苗凑过去把烟点燃，优雅地吐出烟圈，“你知道用完这些车票的后果。说吧，是谁想要你神形俱灭？”

　　“一个老朋友，我想，不过我已经死了，早就没什么还能失去的。”天使有些窘迫地微笑。

　　“好吧，这压根就不该是个疑问句，你准是又一个把暗影吵醒的小翅膀。你的那些个车票，我看超过三百张了。九渊地狱在下，你真的不知道连续穿过几百个世界对于灵体，尤其是你这种本应该直接在虚无中的天使灵体来说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不是？”吸血鬼弹掉了烟灰，她打量天使此刻的表情——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也好，忘记也是一种选择，当你还有能力选择自己的脑袋里装什么不装什么，已经是一件好事了。我们该出发了。”

　　但车门依旧不肯开启，吸血鬼扔掉了烟头，走到天使面前伸出手来：“你的天使之刃。”

　　天使疑惑了，面上露出戒备的神情，“为什么？”

　　“你可以不把它给我。”她看上去同样认真，“在驾驶台旁有个小箱子，你自己放进去。”

　　“我从未听说去往虚无的巴士里需要那么高的安全等级。”

　　“仔细听我说，记忆储存于灵体中。你每经过一个世界，你的灵体就会剥离一部分留在那个世界，亲爱的。这对活着的天使来说不算什么，因为这些灵能迟早会回到他们身上，但你不一样——你的灵体越来越微弱，到最后，你将不再记得任何事情，我在你眼中只是一个吸血鬼，而不是辛辛苦苦带着你毕业旅行的司机老丽洛，到那时，但凡你手中还有武器……”

　　“我明白了。”卡斯迪奥拿出刀刃，转过刀柄交给丽洛。“我很清楚暗影把我从虚无里扔出来让我去‘诸界毕业旅行’只是为了击碎我最后的念想，我还不知道祂会安排什么惊喜。我们彼此憎恨，却又对对方无可奈何。”

　　“对于暗影来说，倒是十分罕见。”丽洛忽然凑近了他，“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了不得的东西吗？你知道的，当你的记性不好的时候，难免丢三落四的，丢了就不好了，但可怜的、忠诚的老丽洛可以帮你保管的！”

　　天使无奈地耸耸肩，抬了抬手里的购物袋。而巴士发出一声液压声将车门打开，喇叭跟着响了两声，爆出一团黑灰尾气。

　　“好啦好啦，瞧你这暴脾气，上车上车。”

　　丽洛跑向她的驾驶座，大巴重新发动起来，卡斯迪奥坐在靠右边第二排的位置，这辆车的座位比一般的公共汽车更宽敞，宽敞到可以将腿脚放平，靠背可以一定限度地后仰，坐垫上还有一张毯子。这是一辆带着卧位的旅行巴士。

　　他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城郊的景色，带着一种隐隐的不安，心事重重。他听到吸血鬼撕下了第一张车票，接着驾驶台那里发出了一声蜂鸣声。那黑色塑料的面板上，有一个仪表盘决定不再伪装，它旋转着褪去刻度和指针，露出一口利齿，四根舌头伸出把她扔进去的车票卷进去，大嘴吧唧吧唧地咀嚼了一番。

　　“坐稳了。”大嘴说。

　　高大的巴士缓缓启动，驶离了路灯光晕带来的明亮区域，然后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