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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男孩和他的狗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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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里是另一个手术室，家具、药瓶和器械被打翻、砸碎、扔了一地。加百列穿着白大褂蜷缩在角落里，双手堵着耳朵，眼神空洞迷茫，看到门口进来了人，他也没有任何回应。
“加百列？”米迦勒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从耳边拉开。“你怎么了？”
加百列直到此时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他低吼一声跳了起来。随即又抱着头蹲了下来。
“太吵了……太吵了，我需要安静，我需要……”
“是我，米迦勒。”他抓着加百列的双肩用力摁在墙上，“这里很安静，只有我们！”
“不，不，不是你们的关……嘶……我太疼了！”加百列仰起头，似乎想把自己的脑袋在墙上撞烂。“我说过……我说过有东西在盯着我……我感觉到，它的声音一刻不停，它近了，我的头都要被它震裂了……”
“中场休息！结束这个幻境，我们先回去！”克劳利也开始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但他什么都没能发现。
“我做不到！！”加百列因为这个状况一直处在爆发边缘，“我……我现在控制不了这个幻境了，它……它正在按照自己的逻辑……或者正在被那个东西接管！”
米迦勒和克劳利都沉默了一会儿。在这之前的幻境都进行地异常顺利，偏偏这时候出了问题。
“冷静些，有我在。”米迦勒用力把加百列拽起来，“你能感觉到那个东西的位置吗？”
“下方。深不可知的地底！”
正在这时，医务室外传来了砸门的声音，还有女孩子在大声问里面出什么事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再坚持一下，这个地下避难所变数太多，我们先逃出去。”米迦勒想了想，“你还能走吗？等等，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我们这发生了什么事，还在询问，而不是让门消失！”
“你还唠叨什么呢？”加百列已经踉跄跑到了外间，拿出钥匙开始翻箱倒柜，将维克的背包和步枪找了出来丢给自己的哥哥。
“我的意思是，尽管那个不明物体正在入侵你的幻境，但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的基础逻辑依然存在。也许这个游戏还能玩下去，只是难度变高了。”
“噢，好极了。”克劳利抽出卡在门把上的铁棍，扔给了加百列。“我们一会儿见。”地狱之王化身血色烟雾，游走了几秒种后，烟雾钻进了医务室的排风口里。
“克劳利这个狡猾地家伙！”两个天使拉开医务室的门，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把排队的新娘们的裙子带的飞起，女孩们有的惊讶有的怨声载道，笨重的大块头保安想拦他们，都被身手敏捷的米迦勒闪了过去。
避难所里上演了一出集体马拉松，两个男人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保镖、农夫和好奇的新娘子。他们一路狂奔，加百列选的路是米迦勒曾经走过的路，当时电梯没有开启电源，但是加百列扮演的医生却有电梯钥匙。
电梯门?地打开，两人冲进电梯，疯狂地拍打关门键，终于赶在保安跟上来之前把门关上了。
有人砸了几下门，随着电梯的上升，敲击的位置越来越往下，最后消失了。
“这能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加百列？”米迦勒转过身，只看到了加百列弯腰靠在墙上扶着自己的头，慢慢往下滑。他立刻上前扶住了自己的弟弟，抓过加百列的胳膊环在自己肩上，“再坚持一会，只有最后一段路了，我会带你出去的！”
米迦勒再次望向电梯的刻度盘，电梯里的光忽然闪动几下，然后四周陷入黑暗，电梯震了一下，再也动不了了。主灯熄灭后，应急灯的红色灯光将方寸空间照成一片血色。
通话器里传来了女议员的声音：【逃跑可不怎么体面，孩子。】
“看来还是得用老方法。”加百列拿起了从医务室里带出来的铁棍，插进电梯门中间用力往一边撬动，金属门扇发出咯咯响声朝两边划开，露出外面的楼板——他们停在了两层楼之间。“你知道有人爬出去的时候，被突然启动的电梯夹死了吗？”
“闭嘴，我们不是人。”
“不错，我们只是被困在人类状态的天使。上，还是下？”
“上。”米迦勒甩下背上的枪，支在楼板和电梯天花板之间，加百列先爬了上去，他描述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显然“那个东西”对他们还是挺仁慈的，米迦勒也爬出了电梯，将步枪重新拿起。
枪刚被拔出来的时候，一声枪响响彻了楼梯间，米迦勒差点扔掉了它，以为是步枪走火，但随之而来的是第二声、第三声，枪声来自下方。避难所保安们终于拿到了武器追到了楼梯下面，而离开出口起码还有好几层要爬。
又有一颗子弹飞上来，这回他们击中了天花板上的电灯，老旧的设施跟着被连累，子弹在金属之间弹射，击穿了外露金属管道、撞击在楼梯扶手上，振动让声音共振弹射，米迦勒几乎听不见除了爆炸声的任何其他声音。
“他们就不能另外找个男人吗？！！！”加百列紧跟在后面，子弹打到他们脚下的楼梯，年久失修的石灰墙皮被打烂，白烟腾起，这回上面下面的人都看不到彼此。机不可失，他们用了全身力气朝上方奔跑。
“委员会只是不喜欢有人不听话而已！”
大约跑上了五层楼梯，天使们已经接近了避难所的大门。跟着奎拉下来的时候，当时使用的是奎拉的开门卡，现在只能寄希望与加百列扮演的医生角色能也有一张。
“我没有开门卡！”加百列绝望地喊，“他们根本不会给医生这种东西！”
“该死！”米迦勒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要考验他的工程学技术，在这枪林弹雨里，还没有合适的工具。他硬着头皮用枪托砸开了遮盖门禁系统的铁板，然后把步枪丢到加百列手里，换来了后者手里的铁棍，“帮我守住这里，别让他们上来。”
趁着米迦勒在和一团齿轮和电线纠缠不清的时候，加百列接过步枪，蹲在楼梯边上，朝下方还击。开了两枪之后他咦了一声，然后子弹声明显地密集起来：“我竟然忘了！原本的电影中就设定这些保镖刀枪不入！子弹被弹开了！长得也一模一样，这是什么疯子才能造就的物种？！”
“一个避难所，几百个人，仅仅凭借肉体凡胎的保安，确实不足以维持委员会的权威，哪怕他们无比魁梧……除非，是机器人！”米迦勒已经找到了控制门禁锁芯的机括，但是荣光受到限制，根本拉不开那东西。他再一用力，线路里直接喷出了一团红烟，血色的烟雾像是有生命一般涌出，与此同时门后面响起咔塔一声，门锁开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说是么。”克劳利站在门边，朝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实话，这里的电路挺绕的。”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见到你是如此高兴，克劳利！”加百列收了枪，和米迦勒一起跑向出口，楼梯下方传来的枪声原来越近，他扑上去推开了米迦勒，一排连射子弹扫过他们身边，在墙上留下一串弹坑。
一阵灼热的感觉擦过米迦勒的腰侧，他愣了两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被击中了，幸好没有击中要害，顶多只是擦伤。他回头试图找到敌人的方位，确实看到加百列跪在地上，衣服背后被扯破一个小孔，血液正在源源不断流出来。
“不不不……该死子弹没穿透，加百列……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米迦勒伏身架起加百列半拖半抱着硬是将他拉出了避难所，克劳利立刻用力关上了门。
门外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却不是废土的黑夜，而是无比浓重的、毁天灭地一般的黑云，即便是核战掀起的尘土硝烟也难以企及这样的黑暗，这似乎是黑暗本身。
加百列在他的臂弯里颤抖，米迦勒试图去处理他的伤口，却发现他的弟弟从未流露出像现在这般的恐惧和绝望。
“它在那儿，那个东西就在那儿……”他指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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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正在崩碎。这是第一个出现在米迦勒脑海中的念头。
广袤的废土、戈壁、山脉仿佛只是一张画布，已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画布的碎片像游鱼一般浮游在破洞的周围，透露出外部真正的世界——无尽的虚无。
而浓重的黑云翻卷着，云团中似是有着滔天巨浪，躁动着，发出可怖的声响，仿佛是深渊从它黑暗的深潭中升腾而起，无数的哀嚎、憎恨和绝望中的人发出的最后的声音，连米迦勒和克劳利有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发出的疯狂和绝望。
里面有东西。
“这不是……这不是电影里的…这不是我做的！”加百列紧紧咬着牙，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这到底是什么……”
云中似乎藏匿着无数的翅膀，雷电和火焰涌动着，翻搅着，多如繁星的眼珠四下转动，又被利齿和爪牙撕碎。悲鸣和狂笑同台表演，恐惧着的和因目睹了恐惧而狂欢着的被一起揉碎，那是来自地底的无可名状的永恒存在。
它爆发出的声音每次都能刺穿天使与恶魔的神经，却无法被辨识。克劳利连连摇头，为地狱也无法包容的存在而惊叹。
“我想你是对的……米迦勒。幻境已经被它侵入……但是底层的逻辑真的还在。”加百列抓住了米迦勒的胳膊，让自己坐正一些，他伸手向着黑云的方向，“我听到梦的声音了。”
加百列一直是守护梦境的天使，与其说他擅长操纵幻术，不如说他擅长进入别人的心灵，而他现在听到梦的声音……
“你的荣光恢复了？”
“一部分，是的，还记得我们一开始做的设定吗？嘉宾的实力会随着题材的不同而上下浮动，如果这东西比上帝还强大，你说不定力量还会比原来强呢。”
米迦勒不假思索把手掌贴在加百列的枪伤上，并且祈祷着他的荣光会听从自己的召唤。第一次，他不再向上帝祈祷。如果他自己能选一个祈祷的对象，也许亚当也很合适——一个永远会对他流露出温暖表情的人。青烟色的眼瞳中荣光浮现，伤口飞速愈合。加百列松了一口气，那颗子弹像是从来没出现一样。
“谢了。”加百列望着黑云，“既然我们能够使用荣光了，那么我要看看这是谁的梦。”眼瞳里闪耀着银白色的光，他留下一声扇动翅膀的声音，消失了。
米迦勒不知道加百列对那团黑雾做了什么，它忽然躁动起来，原本紧缩着，现在开始向四周弥漫，朝着唯一光亮的地方——幻境扑来。一瞬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黑暗吞没了戈壁，从避难所大门前飞快掠过。
米迦勒看到黑云不断变换着形状，它将无数古老的生物的身影杂糅在了一起，每一个部分米迦勒都能认出是某种事物的一部分，但加在一起的时候，又无比诡异，并且瞬息万变，还不等他想起来是什么，形状就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
黑雾散播得越来越远，它的中心缓缓接近了幻境的裂口——那是在无数黑云涌动之中，出现了一只红色的眼睛，被层层叠叠无数的黑色翅膀包裹，翅膀上嵌满一张张诉说着恸哭哀嚎和疯狂的人脸，光是目睹，就能让人心生癫狂。
“路西法……？”米迦勒走向前去，“路西法！！是你做的吗？你……”
风云突变，红色的眼珠黯淡下去，成为了某个塌陷的黑洞，路西法真身的模样也被吹散了。仿佛这团黑云吸收了一切，却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什么在它面前是重要的、永恒不变的。
“你到底是……什么？精神体，还是物质体？”米迦勒试着使用自己的能力，在他的眼眸浮现蓝光的时候，空气中的压力和风力都发生了转变，原本的积雨云转变成了一场风暴，阵阵旋风慢慢变得无比强悍，戈壁上飞沙走石，一条自天空连接到大地的黑影扭动着成型。
在震耳欲聋的狂风声中，克劳利牢牢抓着避难所的大门，大声叫喊：“疯天使！下次你要刮龙卷风，先通知我！！”
“哦，抱歉，天气预报可能延时了。”米迦勒仔细观察着黑云，挥挥手，新诞生的龙卷立刻改变了方向朝它卷过去。在狂风中，黑云继续不断翻涌，扭曲着自己的形状，完全没有没风影响。然而它也没有被激怒，仿佛一切都和它没有关系。
“不是物质。看来是射电或者意念的现实体。”米迦勒朝前方空气中抓了一把，然后松开手，那道毁天灭地般的龙卷风慢慢平息了。接下来他也可以试试改变这一区域的重力——制造小型黑洞把它困住，但是……
随着一声翅膀扑打的声音，加百列飞了回来，这一次他着陆失败——像是从空中载下来直接摔到了米迦勒身上，后者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抱住了他。前几秒钟他仿佛失去意识双目紧闭着，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是噩梦。那里面只有噩梦……”加百列面色苍白，仿佛刚被人用小刀从咽喉到脚跟都剐了一遍。“梦的主人，是不计其数的……天使……和恶魔，在噩梦里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最痛苦的回忆和妄想。我能感觉到…他们并不在这儿…但那里面每一分痛苦，只要触碰就能感同身受我……我再也不想碰这团东西……”
“而我们被这团东西困在了这里。”克劳利从金属门旁走了出来，他站在天使们前面，“地狱的崽子们，你们和天使的梦都能团在一起简直令我颜面扫地，都站出来看看，在你们的王面前鞠躬！”
前地狱之王化作一股血色烟雾飞向黑云，自从一缕红烟飞进了云层，黑云整个被染成了血红色，它不再涌动，静止下来。
米迦勒带着加百列扇动翅膀跟了上去。他们在静止的云雾之间飘动，周围的红云组成了无数天使和恶魔的形状，他们有的抱着头无声惨叫，有的被敌人用长矛穿刺之后钉在地上挣扎，有的被炸成碎片，有的目睹着世上悲惨的事无可奈何，过往的痛苦被定格在了这里。
他们在虚无里听见过所有天使和恶魔的低语、啜泣、诅咒、悔恨。现在，这些情绪完全脱离了载体，单独在虚无中游弋，本能地，朝着虚无中唯一尚有一丝生气的地方——加百列的幻境中飘来。
朝着血色云雾深处深入，新的人影出现了。
云的一部分翻涌变成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低着头，神情哀伤地看着某处。
“那不是卡斯迪奥吗？”克劳利的声音从云雾中传来，“这儿是虚无，死了的天使和恶魔才在这里，等等他死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是的。”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卡斯迪奥的模样与克劳利的一声轻叹一起消失了。
“不管怎样，我们得修复幻境。”在云雾中没有找到任何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它只是一团含有高能量的无序的梦，只是由于它自身的危险深度触发了幻境的底层逻辑，使得天使们暂时恢复了部分荣光。
“克劳利不可能永远定住它，我得修复幻境，总得试试。”加百列有气无力地说，从红云中出来以后，他就只能勉强坐在地上，“看来我们的片场……要搬家了。”
“我不觉得搬家有用。它似乎盯上你了。”米迦勒看着幻境被撕裂的庞大裂口，“它有能力毁掉这里。但它只是破门而入，强势加入了游戏。”
“它这是硬要和我们玩？”
“试试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