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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青雉——薄雪（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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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着寒气的晶莹冰层被约束成狭窄的道路，随着单车行进的方向不断朝着几乎完全沉没进海平面的落日延伸，天际的晚霞将海水和横跨海面的冰霜一并渲染成火一样漂亮温暖的颜色。
高大的男性带着纤细的女性骑着单车横跨无垠大海的景象无论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更遑论他们在身后升起的苍色夜幕和澄黄月影的追赶中，朝着光线愈发黯淡的西方前行，他们的身影被余晖照映的边界模糊，越发渺小，如同童话中的梦境融进落日一样不真实。
因为方向的原因，原昭在库赞身后，看着他骑着单车投身于暮色中，恍惚间觉得他好像要带着自己去追赶那永不熄灭的太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令人目眩的余晖消失，天际的云层又披上了晦暗的烟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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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赞和原昭重新踏上了去往马林梵多的行程，但不同于一开始的那样的相顾无言，这次他们开始有了友人般的交谈。
大多数时候都是库赞在说，他知道原昭没有从前的记忆，也没出过卡塔岛，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很浅薄，所以他和原昭讲他在四海的见闻。
他说西海的黑手党，说南海的工匠文化，说北海没有国土的流动王国，他说东海盛产麻烦的白痴……
库赞几乎是想到哪就讲到哪，没什么逻辑，而坐在他身后的原昭就要沉默的多，但她也会在需要回应的时候发出声音，来告诉库赞她有在听。
有时候库赞骑累了，他就用能力冻出一大块浮冰，他们在上面短暂休息片刻，那时他们不说话，群星和明月在他们头顶，月光很亮，它让海面上翻滚的浪花清晰可见，它让月下的冰层折射出冷漠的光辉，它也让库赞身边的女性墨色的眼底浮现明灭不定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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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
库赞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遇见过一些称得上沉默寡言的人，也有过和他们共处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库赞知道这些人的沉默只是为了隐藏他们心中彭拜汹涌的情绪，他会猜测揣度这些人的行为和思想，老实说，这并不有趣。
但原昭的沉默又有所不同，库赞只感到惬意——然而他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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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赞看了看记录指针，发现离他们最近的岛是一座冬岛。
或许是因为白天喝的咖啡起了作用，本来睡眠时间要比常人长很多的原昭在这接近午夜的时间竟然还很精神，她坐在垫子上，很专注地看着月亮。
库赞也坐在她身边，给她拿了一条厚厚的毯子——他有在学习怎样照顾人。
然后库赞在黑发女性惊异的目光中突兀地对她说了关于妮可?罗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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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感觉有点苦恼。”
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原昭只漏出一个脑袋，她看向库赞的方向，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苦恼什么?”
月光清晰地在浮冰上刻画出他们的影子，库赞身形高大，可以轻易将原昭的身影完全笼罩，他向后撑着半个身子，慢吞吞地说：“我是想要那孩子好好活下去的……不然那时候我就不会放了她了。”
说起来，库赞时常会在某些时刻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的海军，相较于他那些或是杀伐果断，或是不动声色的同僚们来说，库赞就总显得格外优柔寡断，不够稳重……而更糟糕的是，他还很容易被私情影响。
其中的典型例子就是那个被称作“恶魔之子”的妮可?罗宾。
或许就如同原昭所说的那样：对于依托自己之手活下来的生命，人类会产生一种难以理解的自恋，并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该对其之后的生死负有一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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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不要透露她的踪迹不就行了。”
原昭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她只是客观地给予自己的建议。
“阿拉，小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库赞很夸张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
“库赞，”原昭想了想，又补了句，“海军大将，青雉。”
先被提及的本名让库赞愣了一下，而后他很快接上：“你也知道我是海军……虽然平时是挺讨厌那些工作的，但妮可?罗宾要做的事已经会危害到其他无辜之人的安全，我可不能当没看到啊。”
“我当年警告过她的。”
“……哦。”
“原昭小姐你怎么这个反应，正常来说你不该问我点其他的吗？”库赞有点为年轻女性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感到无奈——任何人在和他聊天谈话都不会有这样冷淡的回应，更何况自己说的还是不是一件小事。
“你想让我问什么呢？”原昭不再试图在夜色里注视年长男性的面容和眼睛，而是再次看向面前被夜风吹起的浪涛，和浮于其上的、细碎的月光。
“……我也不知道，大概就像是问我有没有后悔当初放过她，诸如此类的问题。”
“哈。”
库赞听到年轻女性发出的一声近乎于气声的笑，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却借着冷淡的微光真切地看见了女性唇角的弧度。
这时库赞才察觉到，黑发女性表情的稀少，并不代表她的冷漠和麻木。
他听见原昭冷静笃定的声音在这平静风浪中响起：“——你才不会后悔呢，大将先生。”
库赞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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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青雉”曾救过许多人，也曾对一些手下留情过，但让他关注这么久的，大概也就妮可罗宾一个。
要说具体缘由的话，可以有许多个。
或许是因为她的苦难是由库赞间接造成的、或许是因为她的年龄小、或许是因为她是萨乌罗拼命也要救下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只要妮可罗宾还活着，库赞就可以在她身上依稀看到自己过去的正义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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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每一个时期都是不一样的。
二十几岁的库赞他们当然和如今已经四十几岁的库赞大不相同，差别最大的，大约就是他们对正义的态度。
二十来岁的库赞充满干劲，身上流淌的是还未被寒冰冻结的热血，他发自内心热爱自己的理想与正义，于是举目望去，世界非黑即白，而二十年后的库赞再回头看向以前的自己，难免会觉得有些稚嫩，不识天高地厚。
如今的他更客观，更理智，也更，踌躇不定。
话虽如此，即使库赞觉得从前的自己不够稳重，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怀念那时候的自己……人类总是会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怀念从前，大时忆小，老时忆大，总是如此。
妮可罗宾的存在是库赞对规则的第一次审视，也是他还热血犹存的证明。
所以，由于这种种原因，库赞内心深处是希望妮可罗宾能够活下去的——如果她只是想活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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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走妮可.罗宾至今的二十年的漫长时间里，库赞注视着这个女孩在磨难中成长，看她被欺骗、被利用、被背叛、被抛弃。
看她沐浴着所有人巨大的恶意与掺杂其中的极少的善意的目光，被磨掉天真的神情，学会欺骗、学会利用、学会背叛、学会抛弃，成为一个可以在大海上生存的大人。
库赞偶尔能在报纸上看到妮可罗宾的消息：她又背叛了哪个海贼团致其全部覆灭，她又出没于哪个岛屿，加入了哪个组织，而这些消息之后，往往都会附上一张赏金不菲的悬赏令……报社的人格外喜欢用她年幼时的照片。
库赞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孩这么多年的苦难都是由他造成的——如果他当年没有为妮可罗宾开辟出那条道路，如果他当年没有放过她，那妮可罗宾就根本不用遭遇那些欺骗、利用、背叛和使她感到痛苦的任何事。
可每次看到有关于“恶魔之子”又一次在追捕中活了下来的消息，每当这个时候——库赞知道这些文字和照片背后是那个女孩一次次的绝地求生——他都会觉得微妙欣慰和怜悯。
怜悯于妮可罗宾生存的艰难，又欣慰于即使这样艰难，她还是活了下来。
对于妮可·罗宾，库赞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怀抱着特殊的情感——她是他监管的犯人、是他看顾的孩子、是他年轻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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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库赞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当他知道妮可罗宾二十年的逃亡生涯中，选择重新背负起父母族人的遗志，去探寻那段禁忌的历史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向CP组织提供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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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结束一个二十多年前就该结束的生命。
虽然可惜，但为了更多人的安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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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是重来一次，库赞依然会放走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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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赞已经过了遇见事情就要找人倾述的年纪，他已经有了足够的阅历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做出判断，因此他当然也不会为这件事而感到辗转反侧，也不需要他人对这件事的评价和感慨。
但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对原昭说这些事呢？
库赞在自己的沉默中细细思索这其中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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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没什么理由，只是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关于立场，关于理想，关于名为【库赞】的这个人的矛盾和无常。
明明一把年纪的人了，却还是矫情地想要人能够看看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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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库赞和原昭讲他在海军的生活，讲战国元帅的那只羊、讲他怪癖诸多的同僚、讲本部食堂彪悍的大妈……喋喋不休地如同少年人。
原昭安静地好像早已睡去。
不知何处的风捎带来一阵雪花，落在库赞的脸上，让他精神一震，他不用回头，就能“看见”晶莹的雪花同样落在年轻女性苍白的肌肤上、低垂地眼睫上，转瞬间消溶，只留下一道不甚明显的水痕。
他也能“看见”女性狭长的眼眸中倒映着皎洁的明月、闪烁的群星，飞舞的雪花、起伏荡漾的海浪……以及自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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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赞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形容自己那晚的想法，后来，他在原昭工作的时候去见她，无意间瞥见了她要审批的稿件，上面有一句话，让他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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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像黑夜
拥有寂寞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
遥远而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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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聂鲁达，《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老福特有一点彩蛋，大概是库赞视角的橘子皮？感谢在2023-03-10 02:46:43~2023-03-15 01: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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