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牵我的手》春与鸢

4、第 4 章

　　“我觉得他像一片大海，”大巴开起来，我和李妍共听一副耳机，“就是我玩出再多的花样，他也能完全地包容、接纳。你呢？”
　　“什么？”

　　“你觉得他像什么？”我迫切地想从别人口中知道他们对凌清河的看法，“要认真回答。”
　　李妍看着我，然后看去了坐在前方不远处的凌清河。
　　他个子高，椅背上露出一截黑色的头发。

　　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山。”李妍说。
　　“为什么？”

　　“他让人觉得，永远有依靠、永远能依靠。”李妍缓声说道，“他不会说花言巧语、不会虚张声势，所有他说的话、他做的事，你都知道是靠谱的。在他身边的话，可以放心地向后倒去。”

　　我从未想过这个角度，李妍的话叫我心潮澎湃。
　　真糟糕，这个时候我又想哭了。

　　算起来，我快喜欢他一年了。
　　但是我们之间毫无进展。

　　在凌清河面前，我开始觉得自惭形秽。
　　我拥有的漂亮、聪慧和他比起来不堪一击，而他则拥有比我更加强大的信念与目标。

　　我变得不再自信。
　　春游之行，我一直和李妍走在后面。

　　凌清河显然是和陆程浩一道，他们一边爬山一边在讨论学术问题。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大家都气喘吁吁。
　　陆程浩提议男生拿着登山拐杖的前半段，后面拉着一个女生。

　　我恨我当时休息时，为了靠近凌清河而站在了他的身侧，他的登山拐杖向后伸去，正好对准了李妍。
　　李妍愣了一下，握住了那节拐杖。

　　他们开始往上爬，陆程浩问我抓不抓他的拐杖，我摇摇头。
　　“不用，我不累。”

　　一行人又开始往上爬。
　　我听见李妍在喊我的名字。

　　我抬头看去，她叫我来抓凌清河的拐杖。

　　我始终不记得那天天气到底如何，后来我去翻看那天的照片，晴天、万里无云，是个很好的天气。

　　可我总觉得那天在下雨。
　　记忆是灰色调的、阴暗的、寒冷的。

　　人在山上瑟瑟发抖，怎么会是晴天。

　　爬上山顶之后，凌清河收回拐杖。
　　我走近，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耍你的。”
　　“什么？”

　　“我说，我那次自我介绍说我叫悠然，是因为我朋友都这么喊我，不是为了占你便宜。”
　　我第一次看见凌清河对我笑，但是很短暂，他就转头看去了远方。

　　他一笑，我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他真像一座大山，李妍说得没错。

　　我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那天回来之后，李妍腿酸了好几天。
　　我叫她少去图书馆多锻炼，她嘴上说着好，可还是一直往图书馆跑。

　　我如约陪她练了一段时间口语，她在学托福。
　　“现在考是不是太早了？”我问。
　　“没打算现在考，就是随便学学、练练。”

　　她英语口语真是糟糕，从前高中的时候没那么重视口语，书面答题分数高就够了，但是论起实用，还是得要会说。

　　我爸妈很早之前就很重视我的英语培养，小学之后，我每年都会和家人出国旅游一次。

　　我明明很优秀的，可是为什么凌清河眼里还是没有我？
　　每每想起这个问题我都好沮丧。

　　日子很快走到大一下学期的期末考。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功课落下了那么多。

　　我开始艰难地跟着李妍去图书馆学习，我发现凌清河也在图书馆学习。
　　我知道我应该学习，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开始肆无忌惮地观察凌清河，观察他如何面无表情地拒绝一个又一个通过问问题来套近乎的女生。

　　最开始他还会保持礼貌先回答问题再拒绝加微信，后来他连问题都不回答了。

　　他如此目标明确、如此心无旁骛。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我开始满脑子都是凌清河，我开始去读一些我从前觉得酸到不行的暗恋小说，那些我曾经不屑的平凡女主，如今变成我自己的真实写照。

　　抓住他的只言片语，就能叫自己一天的心情跌宕起伏。
　　我常常在图书馆眼眶湿润，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小说悲剧收场。但是我给自己打气，我和他们也不是一模一样，我那么漂亮、成绩又好，他会喜欢我的，我可以成为小说的女主角。

　　我这样给自己打气，然后在期末考试全部结束之后，得知自己的成绩在全系排名后百分之四十。

　　我向周围打听了一圈，从陆程浩那里得到了排名最靠前的几个人的消息。

　　第一名凌清河，第二名李妍，第三名陆程浩。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房。
　　我在床上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李妍都比不过了。高中的时候明明我名列前茅而她是怎么学都只能排在中游的中等生。

　　可是现在我却变成了排名不详的后百分之四十，而李妍的名字和凌清河排列在一起。
　　我把陆程浩发来的那条消息反复看了很久，然后在晚上给凌清河打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我只是哭，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我确信那天即使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也不会特意存下我的号码。

　　我做好电话随时被他挂断的准备了。
　　但他偏偏没有。

　　凌清河听我整整哭了半个小时，后来我说了句“对不起”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心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嫉妒之火被他的纵容再一次掩盖了。
　　他什么都没说，却听我哭了半个小时。

　　我想笑，但是心脏却隐隐作痛，提醒我，我们之间并没有更进一步。
　　那天晚上我在酒店睡了一个好觉。

　　你相信吗？这世界上就是有凌清河这么好的人。
　　他不傲慢、不愚蠢。
　　他包容又沉稳。

　　大二下学期开学，我开始跟着李妍一起每天不上课就泡图书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凌清河也是平时就一直泡在图书馆的。

　　我问李妍怎么没告诉我。
　　李妍从书本里抬起头：“没关注过。”

　　“哦对，”我笑笑，“你没有暗恋雷达。”

　　“暗恋雷达是什么？”她问。
　　“就是暗恋的人有特殊的雷达，那个人一出现她就会立马发现。”

　　“比如我和凌清河，”我说道，“都大二了，你有暗恋的人吗？”
　　李妍愣了一秒，摇摇了头。“我只想读书。”

　　“你可别读成书呆子啊。”
　　“我什么都不会，只能读书了。”

　　我想反驳李妍，可我发现她说得对。
　　我没听说过她有任何的业余爱好，她也从没展现出对其他事物的兴趣爱好。

　　她只会读书，她只能读书。
　　而且她现在成绩很好，名字排列在凌清河的附近。

　　这想法叫我自己微微难受，我得学习了，不能再被凌清河远远落在身后。

　　大二这年我开始重新努力学习，把自己的脑子里填充一些自己能够控制的东西，真的可以减少一些无畏的胡思乱想。

　　其实凌清河很叫人放心。
　　因为他看不上任何女生。

　　开学到现在无数女生向他表白，而他依旧只偶尔和陆程浩有交往，其余的时候他是“孤独”而又巍峨的山。
　　或许他根本不孤独，在他的世界里，他是万物之王。

　　真正让我开始接近凌清河的契机出现在大二下学期。
　　我听陆程浩说，凌清河在学校论坛里找托福口语练习对象。

　　我：他已经找到了吗？
　　陆程浩：对啊，他已经练了一段时间了。
　　我：怎么样？
　　陆程浩：没听他说起过。

　　继那次电话之后，我其实没再干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那天开始我觉得我的心开始烧了起来，连带着我的胃，我的身体，和我的理智。

　　我没办法就这样看着机会从我的面前溜走，我坚信不会有比我更合适的口语练习对象。

　　我不仅口语好，我还帮李妍练习过。
　　我没办法看着这个机会从我的面前流走。

　　那时候我们已经不需要再上晚自习，一次辩论队开会，我在凌清河的面前拿出了一本托福口语练习指南，我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我佯装不知情，问他：“你也看这个吗？”
　　凌清河点了点头。

　　“天呐！”我小声惊呼，“好巧，我也一直在练习托福口语，好难哦，你是怎么练习的？”
　　“找人一起。”

　　“陆程浩吗？”
　　“他不考这个。”

　　“那你找的谁？付费的外教吗？”
　　凌清河摇摇头：“网上找的也需要考托福口语的人，免费的互相一起练习。”

　　“你开完会有空吗？我也想和你练习试试。”我故意透露更多细节，“我口语和外国人交流没什么问题，就是回答题目时总是没什么条理，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凌清河看了我几秒：“下课后去旁边的咖啡屋吧。”

　　凌清河请我喝了一杯咖啡。
　　他英语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发音纯正，像是我手中的这杯咖啡。

　　我看着他说话时的牙齿和嘴唇，咖啡中的咖啡因开始把我的心跳提到无法控制的频率。
　　到我的时候，我说得磕磕绊绊、毫无逻辑。但是好在底子还在，并没有比他逊色多少。

　　第一次，我觉得我站在靠近凌清河的地方了。
　　他看着人说话时神色很是专注，我说完之后，他给我指出了几点可以改进的地方。

　　他并不批判你，只向你指明如何可以改进。

　　那天晚上回宿舍，我满面春风。
　　李妍很晚才回来，我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告诉她我今日的战绩。

　　“他说以后每周三五晚上我们都一起练习托福口语。”
　　“他说他会和那个网上的‘朋友’结束网上口语练习。”
　　“本来网上练习就不太方便，网络延迟多多少少影响练习效果。我英语口语又那么好，对他帮助是最大的了。”

　　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李妍却很少搭话。
　　第二天，她没去图书馆。

　　我摸她额头，她发烧了。

　　“要不要去医院啊，你这好像很严重啊。”
　　李妍摇摇头。

　　我第一次看见她哭。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身子不停地发颤。

　　我想起来大一考试成绩出来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哭泣。
　　那天我觉得自己离凌清河是那样的遥远，我痛苦得无法自已。

　　我帮李妍买了热腾腾的早餐，放在她的床头。
　　“吃完早饭之后吃一颗退烧药。中午我再来看你。”

　　李妍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我。
　　应该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那天她看我的眼神，我觉得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