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白雾山青

3、F4

　　“问你个问题，”许迦粥喝到一半，从碗里抬头，表情有点纠结。
　　“问。”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话听着像在打探人私生活，但许迦只是单纯觉得，如果他要真有主，他俩现在单独坐这喝粥算怎么个事。
　　“没有。”贺山回的很快。
　　“喔。”
　　“听你这语气，有点可惜？”
　　“嗯，”许迦笑，“可惜。”
　　店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在放着个信号不太好的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沪剧许迦费心去听也只能听懂个一半。
　　她心情颇好的晃着腿，慢条斯理的一勺接着一勺。人在放松时候总容易天马行空。譬如许迦现在就在想，自己在和一个小时候明明有点讨厌的小男孩一起吃饭，然后意外的，相处的还不错。
　　“你呢？”贺山喝完最后一口，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抬头看一眼许迦。
　　“嗯？”
　　“你有男朋友吗？”
　　许迦下意识想说没有，但心头一动想试试他的反应，“有啊。”
　　可惜对面人的反应并没有让许迦觉得有意思，只是平静的点点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
　　贺山笑了笑，不再说话。自顾自掏出烟盒，想抽但看到墙上的禁止抽烟后又放了回去。
　　“骗你的。”许迦也终于把剩下的一点山药粥喝完，“所以不可惜。”

　　暑假的时间足足有两月，可轻松的时间总是过的飞速。期间那个名为“欢迎贺少回国”的小群被卫衡宇改成了“卫衡宇最帅”，众人纷纷退群，卫衡宇咆哮后无奈重新拉群，但新的群没拉闲人，只有他们四个人。
　　于是群名顺理成章变成F4。
　　许迦不止一次嘲笑他土鳖，他说没人懂他。
　　偶尔，在某些略显孤独的时候，贺山会邀她吃饭，她也欣然同意。或许他们俩，都缺个陪吃饭的人吧。
　　每次吃什么都由许迦定。
　　她在吃食上从来不挑，上至昂贵的法国菜，下至街边的路边摊。她觉得贺山也不是挑食的人，但又和她有点不一样，因为无论她最后点了什么菜，贺山带她去的餐馆总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说吃包子，她以为是去巴比馒头，但贺山偏偏找着一家专门吃包子的店，关键环境特优雅，许迦坐在里头啃包子店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吃牛排。
　　她问，“你是不是只有在这种地方才吃得下饭？”
　　“哪种地方？”
　　“就这种。”
　　贺山笑的可欢，“行，下次带你去吃地沟油的。”
　　“……”
　　心血来潮或者点宾点将，有时候许迦也会想着法子想要刁难一下，比如在凌晨一点，她会突发奇想想吃烧麦，还指名道姓要晨阳街路口的那家店，说那家春笋馅的最地道。
　　贺山在迷糊中被她的电话吵醒，想发火，但感受到电话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雀跃，说烧麦配春笋怎么怎么好吃，他最终只说好。
　　而作为贺山对许迦小小的报复，就是拉着她一起蹲在晨阳街的马路伢上，一根接一根的烟抽着，硬是从凌晨一点等到早上五点开门。
　　许迦觉得贺山一定是火象星座。

　　西外开学的时间相比其他学校，晚了两个周。
　　那天天特别好，天蓝，不热也不燥，风里的味道是钢筋混凝土的。
　　许迦坐在宾利的后座上补觉，她昨晚熬了个大夜才算把消消乐的第699关过了，一跃成为好友榜的第一。为此，在下巴处她还爆了一颗痘，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她怎么遮都遮不掉，干脆拿个创口贴啪一下挡住。
　　她看不见，那就是没有。
　　抱着鸵鸟心态赶到学校，在楼梯口碰见罗淇，她挑眉，“你打架了？”
　　“没啊。”
　　“那下巴贴的什么东西？”
　　“长了颗痘。”
　　“……”罗淇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牛。”
　　许迦在教室睡了一上午，没人管也没人喊。只有睡意朦胧间，感觉老班刘老头拍了拍她的肩，她以为在做梦没搭理，后来也便没人再打扰。
　　西外对学生抓的不严，毕竟坐这的都是某某集团未来继承人。相比学习为了分数拼死拼活，学生们更在意的是这所学校未来会对接哪所海外大学。
　　所以在许迦听到学校的八卦时，已经下午了。
　　她无需打听，教室里人人都在讨论。
　　“那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啊？”
　　“人刚从美国回来啊，好像小学就被送出去了。”
　　“长得真俊啊。”
　　“何止长相俊，那可是住琅时湾的少爷啊。跟咱班许迦一个小区诶。”
　　哟，听到自己名了。
　　她下意识抬头，想也不必想，就知道这场热议中的主角正是贺山。
　　她低头打字，给贺山发消息，“你火了。”
　　“？”
　　“新来的琅时湾的少爷，长得俊。”
　　那面好一会没回，再回时许迦看到就被贱到了。
　　他回了个：西外的人，眼光不错。
　　要说西外，也都是富家子弟的聚集堂，美女帅哥各个年级层出不穷。即便是回国归来的，也不少，没见哪个引起过这么大波浪。
　　许迦把这一切归结为新学期，大家都格外兴奋。
　　这场热议是在开学的一周后，才逐渐消热。原因是大家都发现了，这个海外归来的贺家少爷，表面上总是客客气气的，但总给人一种不太想搭理你的感觉。
　　就好像，有胆大的女生去要他的联系方式，还没开口呢，贺山就停下他当时的动作，转着笔，定定的看着她。
　　那个胆大的女生在事后说：“我在他的眼睛里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了，谢谢，但是我对你没意思。”
　　而男生对贺山的评价，如小时候一般，聪明，跟着他玩有劲。
　　后来大家也发现了，贺山不是不跟女生打交道，他会喊许迦一块吃饭，罗淇喊他打麻将他也会应。
　　喔，也许这就是琅时湾的一个小群体。
　　许迦，贺山，罗淇，卫衡宇的F4。
　　就好像突然之间，一个抱团取暖现象本就明显的学校，都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钱人和有钱人也是不一样的。
　　也是有阶级分层的。
　　比如住琅时湾的那些人，他们在外一样可以和你们吃吃喝喝，可以互称朋友。但也永远止步于朋友这一层关系。

　　许迦距离上次见到虞思行人影已经过了大半年个月了。说起来，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明明是亲姐弟，但是忙起来也能大半月不见人。
　　那天西外提前放学，许迦一个人回的。
　　这小孩当时坐在客厅的地上，手里拿着游戏机，但玩的不专心，时不时抬头看看大门的方向，导致电视屏幕上经常出现“game over”的字样。
　　他听到动静，下意识要关电视，转头看见是许迦松了口气，“姐。”
　　“怕什么？”
　　“妈不让玩。”虞思行苦恼的瘪嘴。
　　许迦笑了，出于嘲讽的笑。虞思行从她脸上读出了怂样两个字，整张脸顿时皱起来，但终究没说话。
　　其实虞思行是怵许迦的。
　　不是面对虞汀岚时候的紧张，是单纯觉得她姐这个人，他惹不起。再加上平常她姐总板着一张你还有事没事的脸，和他偷偷听到佣人们私下说他姐小时候还想杀了他这个事之后，他更怕了。
　　许迦从冰箱拿了瓶冰镇水就径直上了楼。
　　电视屏幕上第二十六次的“game over”字样让虞思行丧失了继续玩的兴趣，扔了手柄，瘫坐在地上，小脸还是皱在一块。
　　他犹豫再三，跟着许迦一块上了楼。
　　他卧室在三楼，许迦的卧室在四楼，四楼只有她一个人住，平常他也鲜少上去。
　　到三楼时候，虞思行望了望楼上，特别安静。
　　所以他脱了鞋，垫着脚尖一点一点向上走去。印象里他只上去三次，还能有点记忆的一次是他幼儿园要画一幅画，画他的家。虞思行不想画他的爸爸妈妈，他想画许迦，于是他上楼了，因为他忘记许迦长什么样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进许迦房间，比他的房间大了整整一倍，还带了个小阳台。
　　他不敢多看，只是匆匆瞥过，但他当时就想感叹，怎么会有女孩子的房间这么乱，桌子上摆满了零零散散的化妆品，有些是他在杂志上见过的看着就很贵的，也有些是他不认识但也看着就很贵的，地上有好多橙色的包装盒，看着都是新的还没拆，虞思行认识这个牌子，因为他常看见他爸经常送他妈这个牌子的包，好像叫爱马仕。何兰兰的房间应该都没她的乱。
　　何兰兰是他的同学，一个他觉得很不爱干净的女孩。
　　许迦当时坐在地上，像在打电话，嘴角还在上扬，看见虞思行进来以后那嘴巴立刻耷拉下来了，电话也被断了。
　　她问干吗。
　　虞思行排练过无数次的话术就这样卡壳了，转了个弯，一个字还没往外蹦就跑出去了，甚至忘记帮她关门。

　　幼儿园的老师教他，进房间前要敲门。
　　这次他敲了三下门，满心纠结的等在门口。从许迦给他开门，一共十四秒，虞思行心里偷偷数着。
　　“？”许迦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他的脑袋才到她的大腿，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俯视着他。
　　“姐，”虞思行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我想和你聊会天。”
　　这一次，虞思行闻到了从他姐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不是他妈妈身上的香薰香，也不是幼儿园老师的香水香，更加不是幼儿园女同学身上的沐浴露香。
　　那是什么味道呢，年仅六岁的虞思行暂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有点像晒麦子的香，也有点像烤奶味的香。
　　许迦只是愣了一秒就笑了，“不玩了？”
　　“嗯。”
　　她让开门，边朝里走边说，“进来吧，记得关门。”
　　这回许迦的房间没这么乱了，只是桌子依旧乱糟糟的，但地上没有包装盒了，虞思行猜应该是吴姨给收拾了，但为什么不一起收拾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