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石头》乔知了

38、第 38 章

　　对面的人一言不发的几分钟里，石子青侥幸地想着，他是不是尴尬得放弃了找她们吃饭的念头。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席途的脸皮，此人先是发了个尴尬的表情，然后问她想要个多大的蛋糕。
　　石子青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并飞快地说大可不必。

　　劝住了席途，也把聚餐的时间改到了周六，石子青才长舒一口气，关上了和他的聊天窗口。
　　正想看看朋友们给她的礼物什么时候派送，打开物流软件，“飞过北冰洋的伯德”给她买了个玻璃杯的消息赫然在目。
　　石子青：“……”

　　这心意太廉价了，微不足道得连打发一条小狗都不够用——他可以匆匆买个小玩意当作礼物，却吝于说一句“生日快乐”。
　　可她难以否认，在看到那消息的一瞬间，她难以自控地觉得开心。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自我厌恶。
　　她像是又回到了那间被他丢下的房间，宝贝似的捡回去些东西，珍重地把它们收好——明明都是些被他扔掉的废品。

　　擦了擦好久没出现在脸上的眼泪，她笑自己：
　　“贱不贱呐？”

　　到了约定聚餐的日子，两个姑娘在路上对好了说辞，要装出一副工作很忙的样子，吃完饭就说要加班，立刻马上溜之大吉。

　　见面的情况比起石子青的想象好了许多。
　　此前半死不活的症状并没有出现，不知是当着岳子晴的面需要掩饰，还是因为见到了幻想的本尊，那些起伏不定的念头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就那么看着他，之前那些疯狂又荒唐的日子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和上一次吃饭时一样，她和岳子晴坐在一边，他坐在对面，大家进行一些不尴不尬、可有可无的对话。
　　她不愿意开口，苦了岳子晴绞尽脑汁地和席途说些无聊的话题。
　　无非是最近工作怎样、看了什么剧或电影、打了什么游戏……

　　以及，和女朋友同居的现状如何。
　　于是石子青知道了他们现在和三只猫、一条狗生活在一起。
　　他会忍着鼻炎的不适喂猫遛狗、给它们洗澡；他们会在周末一起打游戏，偶尔还去看看电影；平时他们一起追剧，正在看的恰好是石子青正在追的剧……

　　石子青有些反胃，索性不再吃饭，接过了岳子晴手里的烤肉夹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铁盘上的肉。
　　她时不时地隔着烟雾去看他的脸，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

　　可什么都没有，他一如往常，说话时挂着礼节性的笑，说到非常感兴趣的话题时才露出那么一丁点儿真感情。
　　就连说起女朋友时，他的情绪都平静得像是在说起一件工作。
　　于是石子青明白了，那边的是他真正的生活，区别于出轨偷|情的新鲜刺激，他选择回到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里。
　　而她从始至终只是个插曲，甚至算不得干扰项。

　　“插曲小姐”收回思绪，把手里的夹子递给那双演奏过插曲的手，自己装出一副工作很忙的样子，噼里啪啦地在微信上骚扰正在看房子的文一望，不再说话。
　　知道她在和席途吃饭，文一望发来的消息一大段一大段的，最终汇成两个大字——“跳脚”。
　　顺毛高手石子青轻巧地三两句把人哄好，还反过来叮嘱她把中意的房子照片发给自己看看，毕竟自己之后去广州也要去她租的房子里挤一挤，总得把把关。
　　结束聊天时，文一望神秘兮兮地说自己送的生日大礼今天大概要到，让石子青收到之后不要感动得哭出来。
　　石子青挑挑眉，不置可否。

　　另一边，岳子晴已经用完了所有的脑细胞和席途聊天，尴尬无助地给石子青发消息：“救命啊石头！我们撤吧！！我再待下去就要折寿了！！！”
　　石子青回了个“瞧我的”，之后并没有放下手机，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敲了好一会儿屏幕，才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表情有些烦躁地对岳子晴说：“我领导叫我回去加班了，要不你和席老师再聊会儿，我先撤？”

　　岳子晴怎么可能点这个头！她挽上石子青的胳膊，看了看对面的席途，装得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小石头身体还没好全，我陪她回去。席老师你吃饱了吗？”
　　席途点点头，一边抬手示意服务员结账，一边对着两个女生开玩笑：
　　“你们俩看起来还挺像一对。”

　　这其实是句挺普通的玩笑话。
　　还在上学的时候，受S.H.E三个女孩子的影响，女生之间互称“老公”“老婆”的情况绝不在少数，被人开玩笑说是一对的时候，关系好的女生们也都乐意。
　　可此时，这样的玩笑显得让人难以忍受——至少石子青难以忍受。

　　“席老师，”从见面开始，她第一次直直地和他对视，“太闲的话找些事情做吧，少想些不正常的东西比什么都强。”
　　她难得如此强势，这样的气势让席途和岳子晴都愣了愣。
　　然后他说了声“抱歉。”

　　直至同行到地铁站，石子青都没有再看过席途一眼，和岳子晴两个人径直进站走了。
　　两个姑娘临时改了安排。在坐地铁去市中心逛街的路上，石子青给岳子晴转了账，拜托她把AA的钱一起转给席途——这是她们来前就说好的。
　　岳子晴把红包发在了群里，过了会儿又戳了戳手机屏幕。
　　又过了会儿，席途才收下了群里的红包。

　　“石头？”岳子晴叫她。
　　“嗯？”
　　“你刚刚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她有些好奇，“席老师刚刚还问我你现在怎么样了。”
　　“嗐……”石子青看着地面叹了口气，“身体不舒服嘛，情绪就很差。反正以后也不用见席老师了，没所谓没所谓。”

　　“有道理！希望他自觉点，不要再找我们吃饭了。”
　　这个话题被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石子青看着她，笑了笑。
　　现在不是告诉她的时机。石子青对自己说。

　　晚上到家，石子青拿到了文一望送来的秘密礼物——
　　一个头戴式的耳机。
　　对于这个昂贵的礼物，文一望的解释是：“我这么多年没给你送过生日礼物就是在憋这个大的！
　　“不就是失恋了吗！去听歌！去听《姐姐妹妹站起来》，还有《分手快乐》！”

　　“感激不尽，但”的字样输入了好半天，石子青又删掉了，换了句“这算哪门子的分手啊”，发了出去。
　　还是别刺激文一望了。
　　人家好心送个礼物，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个耳机和席途的撞款了，甚至撞色了……

　　她想，反正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才怪！

　　石子青小姐这个简单的生日愿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宣告破产。
　　就在她殷切期盼着过年假期早日到来，一下班就开溜的某一天，她在地铁上碰到了席途——或者说，她单方面看到了另一个车厢里的席途，他的头上戴着和她同款的那个耳机。

　　如果文一望在当场，高低要大呼一声“晦气”。
　　可惜她不在。

　　人不算多的车厢里，石子青把自己藏在一个胖胖的乘客身后，露出半个头去打量席途。
　　说来奇怪，只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时，她才能平心静气地去看看他——明明他们曾经有过那么亲密无间的时候。

　　他和从前一样，捧着kindle看书，有空座也不坐下，也不靠着扶手，在有些摇晃的车厢里站得很稳。
　　头发比之前更短了些，不大好看，她还是喜欢他长发的样子。

　　“喜欢”二字在脑子里浮出来的时候，石子青吓了一跳。
　　她还在放任自己的心喜欢他，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和他见面了。
　　地铁到站开门的时候，她拔腿就跑，跑上一层楼的楼梯，刷了卡后又一溜烟地从长长的楼梯跑到了地面。
　　体力不支放缓脚步后，她不受控制地回过头，想再看那个遥远的人一眼。
　　还好，没有看到。

　　耳机里，不是文一望点名推荐的《分手快乐》这样的歌，那首《破相》反反复复地循环，迟迟没有被石子青换掉。
　　混着跑动后的喘息，她听到耳畔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演唱会上的容小姐哭着唱的那一句——
　　“刀锋过，至发觉我身，又或是我心，十万道血痕。”

　　歌里是这么唱的，可现实里的刀锋还没过去，它优哉游哉地划回来了。
　　“刀锋先生”毫无自觉地给她发了微信，她是在到家之后看见的。
　　“刚刚在地铁上看到你了，脑子一抽没有跟你打招呼。
　　“下了地铁就看不到你了。
　　“我请你吃饭赔罪吧。”

　　“我看你现在才是脑子抽了。”
　　这句话石子青都打出来了，还是没有发过去，而是换了一句：“看不到我很正常，我下车就跑了。”
　　想了想，她补了一句：“为什么要跑，还要我说得更明显吗？”

　　那端的人没有回消息。
　　石子青舒了口气，洗漱后坐在桌前加班。十点多关掉电脑躺上床后，她刚打开游戏界面，打算做完今天的任务就去听歌睡觉，微信的语音通话铃声响了起来。

　　被扰了兴致的石子青不悦地仔细去看——
　　是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