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陷落》红途玫瑰

4、04.冒险

　　“……什么？”
　　莫离不得不感叹少年人思维的跳脱，他仔细想了想，斟酌着问：“你的意思是……冒险？嗯……具体怎么冒险？”
　　伊斯特尔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他，说：“我们离开蓝湾区，然后坐船去北欧，找我爷爷。之后我们再从北欧继续沿着地球航形，去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留下我们的脚印。”
　　莫离听见他最后那句话，愣了一秒，笑了：“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不过，你爷爷怎么会在北欧？那里离蓝湾区可不近。”
　　之前听他说他爷爷不在家，他还以为是去附近办事了，没想到是去了北欧这么远的地方。
　　伊斯特尔点点头：“钱在蓝湾区没有用，但是在三大营区看病必须要钱。我之前攒了一些钱，前段时间把爷爷送到北欧的医院里治病去了。那些钱只够爷爷在那里住两个月的，现在他已经在那里待了一周了。我们现在过去，走大西洋，可以少走很多关卡，大概一个月就可以到了。”
　　他越说越兴奋：“我们可以自己找船，自己开着去北欧。本来我也打算过几天就出发的，原本想的是坐海盗们开的游轮，虽然很贵，但是他们的船很稳，速度也很快，还会保护你的安全。”
　　“那现在怎么不坐了？”莫离说，“如果想走的话，还是坐他们的船比较安全。”
　　“不是还有你吗？”伊斯特尔说，“我的钱只够买我自己的船票，我又不能丢下你。”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莫离把那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不用管我”咽了回去。
　　他看着少年装满期待的眼睛，压下那股堵得喉咙胀痛的酸涩，笑着回答他：“好，那我们就去冒险。”

　　他们在垃圾区的游荡者找到这里之前，争分夺秒地制定了一份简单的“冒险计划”。
　　主要是莫离制定计划，伊斯特尔坐在一边看着，然后时不时提出一些异想天开、以他们两个目前的条件无法做到的建议。
　　比如——去北欧的路上抓两只海怪带到医院给维纳爷爷尝一尝。
　　如果莫离依然在北亚军队的话，他可以考虑一下满足他。
　　至于为什么要考虑一下？
　　因为吃海怪这种事情……可以但没有必要，莫离要考虑的主要是自己给他抓了海怪以后，会不会被同僚笑死。
　　做好了计划和行程图，两人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伊斯特尔带上自己的背包和家里所有的食物、水，莫离带上自己的枪，两个人就这么轻装出发了。

　　他们计划的第一站，是莫离定的。
　　往北，先去美洲营区的遗址找物资。
　　莫离为此留出的时间是两天。
　　他们离开木屋的时间是上午八点，从蓝湾区出发，完全步行的话，在晚上十二点之前，他们应该可以达到美洲营区的范围内。
　　然而莫离还是高估了伊斯特尔的体力。
　　他以为伊斯特尔天天躲债跑来跑去，体力应该不错，所以他按照自己的体力估算了到达美洲营区的耗时，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一个普通人的体力再好，也不可能跟常年经受严格训练的军人相比。
　　下午三点，太阳最热的时候。
　　伊斯特尔累得直不起腰，拖着沉重的脚步，口干舌燥地跟着莫离后面。
　　莫离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在一处断壁下的阴影里坐下，把水壶递给他，叮嘱他：“只能喝一小口，千万不能多喝，知道吗？”
　　伊斯特尔说不出话，小幅点点头，听话地捧着水壶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水壶还给了莫离。
　　莫离收起水壶放到了伊斯特尔的那个黑色背包里，又把背包背到了自己身上。
　　伊斯特尔看着他：“你不喝吗？”
　　莫离笑着摸摸他的头：“我不渴。”
　　现在还远不到他渴的极限，他还能忍。
　　莫离刚才打量了一圈，这个城镇的保存完整程度比前面几个要高一些。
　　休息了一会儿，莫离站起来，伸手把伊斯特尔也拉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交通工具。”

　　莫离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一辆车。不幸的是，那辆车的动力装置坏掉了。
　　莫离钻到车底检查了一番，没忍住爆了声粗口：“操。”
　　“怎么了？”伊斯特尔蹲在他身边，看见莫离朝他伸过来的手，抬手握住把他拉了出来。
　　莫离脸色有点臭，郁闷地说：“这家伙绝对是个人渣。”
　　“谁呀？”伊斯特尔问。
　　“破坏这辆车的人。”莫离说，“这辆车并没有旧到硬件老化的地步，是被人为破坏的。”
　　“啊。”伊斯特尔皱皱鼻子，不高兴：“为什么要破坏啊？一辆车而已，又没有招惹他。”
　　莫离打开车门：“车座上有干掉的血迹和划痕，前面的挡风玻璃上还有一些弹孔，这辆车当时应该是遇到了袭击。凶手袭击的原因也许是想要这辆车或是车上的物资，但是最后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开走这辆车，可是他们也不想让别人开走，所以就破坏了这辆车的动力装置。”
　　“啊。”伊斯特尔哼了一声，“他们真坏。”
　　莫离笑了声，摸摸他的脑袋，关上车门转身：“也不是不能修，走，我们去捡垃圾，看能不能找到材料。”
　　“哦，好。”伊斯特尔乖乖跟上他。

　　在三千年后的地球，科技的发展因为资源的短缺而受了极大阻力，但并没有随着地球的衰亡而停滞。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各营区内的交通发展。
　　各政府军方都拥有着许多战备飞行器，主要用来运输物资，还没有投入战争。营区内的公共交通在最差的地方采用的也是悬浮列车。
　　但是营区外的废区内，最常见的依然是三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古董车。
　　不过莫离他们找到的这辆车也不是完全古董，幸好它不是烧油的，不然在这个石油能源枯竭的地球上，把他们两个埋了都生不出汽油。
　　莫离刚才看过了，那辆车采用的是太阳能蓄电，车座底下原本有一块蓄电池，但是被人掐断传导线挖走了。
　　他们只需要找到能够充当能量储存电池的东西换下来就好了。
　　但是这件事伊斯特尔完全帮不上忙，因为这些东西他真的是半点也不懂。
　　他只知道垃圾里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可以保暖，哪些东西可以用来防身。
　　于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太废物的伊斯特尔，只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莫离，装作自己跟他路径一致的样子。
　　莫离早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只是无声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是自认为小废物的伊斯特尔运气很不错，他跟在莫离屁股后面，发现了一些疑似汽车残骸的东西。
　　“莫离。”伊斯特尔叫住他，指着远处的一块垃圾堆，问：“你看那个像不像变形的一辆车啊？”
　　莫离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实是变形的车辆残骸。
　　他有些惊奇地看着伊斯特尔，笑道：“你这眼神很不错啊。”
　　伊斯特尔骄傲地抬抬下巴：“我眼神从小就好。”
　　莫离表扬地摸摸他的头，过去把那辆被挤压到严重变形的车挖了出来。
　　“这辆车应该是在撞击中就已经被压扁了，”莫离翻找着残车的动力装置，“这种明显报废的车辆，那帮袭击者应该不会特意去破坏动力。”
　　果然，莫离在残骸底下找到了完整度85％的能量储存电池。
　　他笑了声，拿给伊斯特尔看，“你看，我们可以开车走了。”

　　莫离又在垃圾场找了些勉强能用的工具，回去装上了能量电池。他试着启动了车子，在长达一分钟的静默后，寂静的小城镇里忽然传出了车辆轰鸣声。
　　伊斯特尔感觉到身下车辆的轻微震动，惊喜地看着莫离：“真的可以动了！”
　　莫离松了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稍微松了些，笑着揉了揉伊斯特尔的脑袋。
　　“好了，”他说，“系好安全带，我们准备出发了。”
　　“嗯！”伊斯特尔听话地系好安全带，兴奋地看着前方。
　　莫离嘴角挂着笑容，踩下油门刚起步，前车盖上就突然砸下了一个重物，逼得莫离一脚踩了刹车。
　　伊斯特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趴在挡风玻璃上的人影，猛地吸了口凉气，低声说：“是蓝湾区的游荡者。”
　　莫离握紧了方向盘，脸色凝重地转头往后一看，心脏瞬间沉入冰底。
　　车后的整个街道上，全是朝着他们行进的游荡者。
　　他们被包围了。
　　莫离看着那群游荡者，问伊斯特尔：“会开车吗？”
　　伊斯特尔点点头：“我之前开过。”
　　“好。”莫离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掏出枪握在手里，“我们换一下，你来开车，我负责开枪解决他们。”
　　伊斯特尔：“好。”
　　他们快速换了位置，莫离盯着后视镜，打开手枪保险栓，“开车！”
　　伊斯特尔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便“呜！”的一声冲了出去，巨大的冲力把车前盖上的游荡者掀出去好远。
　　这急速而突然的疾驰感，让莫离有种回到了当初第一次参加军事训练的时候。
　　伊斯特尔见他身形摇晃不稳，担忧地问：“你还好吧？”
　　“……”
　　莫离无法说出让他开稳点这种话，毕竟现在这个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很像在找茬。
　　于是他忍下快要把胃甩出来的呕吐感和眩晕感，从后视镜观察着那群游荡者，嘴里艰难地吐出一句：“没事。”
　　“好，那我加速了。”伊斯特尔说。
　　莫离：“……嗯。”
　　莫离在摇晃颠簸的副驾驶里，艰难观察了一会儿，身上绷着的弦放松了些。
　　他转回头看着前方，皱着眉压下反胃感，说：“他们速度很慢，这会儿差不多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嗯？”伊斯特尔觉得很奇怪，“那他们刚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上车之前明明没有看到他们。”
　　“确实很奇怪。”莫离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但现在他们确实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在北亚军队这么多年，莫离对于自己的侦查能力很自信。如果那些游荡者真的在他们上车的时候就埋伏在了周围，那他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他们是凭空冒出来的，或者，这些游荡者的实力远远超过了经受过严苛训练的侦察兵。
　　“不管怎么样，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莫离说。
　　“嗯！”伊斯特尔重重一点头，在莫离毫无防备的时候一脚油门踩到底加速冲了出去。

　　蓝湾区在很早以前还隶属于美洲营区，只是后来的美洲政府判定蓝湾区以及周边几个地区失去了为人类提供生存能源的价值，于是将蓝湾区及周围几区划为了废区。
　　蓝湾区成为废区之后，美洲政府就把它当做了垃圾排放场之一。甚至为了防止蓝湾区的垃圾污染扩散到美洲本部，美洲政府还在美洲营区和蓝湾区之间建起了一道隔离墙。
　　“呜——！”
　　伊斯特尔一脚刹车停在了隔离墙前。
　　莫离被惯性带的往前冲了一下，要不是系着安全带，他这会儿的脑门可能直接撞出血了。
　　没等伊斯特尔熄火，莫离就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了。
　　动作中仿佛还带着那么一丝丝急迫。
　　伊斯特尔：？
　　伊斯特尔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看见莫离弯腰撑着膝盖，皱着眉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登时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扶住他，担忧问道：“你你你，你还好吧？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白天捡垃圾的时候哪里受伤了？”
　　莫离冲他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晕车吧。”
　　“啊。”伊斯特尔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啊。”
　　莫离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大挺拔，一脸正色地跟伊斯特尔说：“好了，我们先找入口吧，那帮游荡者还不知道什么会跟上来。”
　　“……”虽然伊斯特尔还是有点担心，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好的。”
　　现在是晚上八点，得益于这辆车，他们到达美洲营区的时间比莫离的计划时间提前了四个小时。
　　“你知道美洲营区往蓝湾区排放垃圾的通道在哪里吗？”莫离问伊斯特尔。
　　伊斯特尔抬头看着面前这面巨大的玻璃墙，摇头：“我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莫离上前敲了敲玻璃墙，沉闷的敲击声在空荡的地域里传出了回声。
　　“这座隔离墙用的应该是跟温室墙一样的材质。”莫离说，“这种墙很难打破，只能找入口。”
　　伊斯特尔转着脑袋往延伸的隔离墙两边看了看，没看出入口在哪边，他问莫离：“那我们应该往哪边走呀？”
　　莫离沉默。
　　效率最高的办法应该是他们分头行动，但是他们现在没有通讯器，身后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的游荡者，分开行动显然不太现实。
　　可两人一起，就只能选择一条路。隔离墙的长度不可小觑，如果他们选择了错误的一条，运气不好的话，在折返去另一条路的时候，很可能会遇上追踪而来的游荡者。
　　莫离无力地叹了声气，对伊斯特尔笑了下，问他：“你觉得我们应该往左还是往右？”
　　伊斯特尔盯着面前这面隔离墙想了想，半晌后给出答案：“右边吧。”他转头对莫离笑了下，“因为我们要往右走，才能过海去找爷爷。”
　　莫离笑了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好，那我们就往右边走。”
　　他抬步回到汽车旁边，拦住了要上驾驶座的伊斯特尔。
　　面对少年疑惑的眼神，莫离没忍心告诉他其实他车技很烂这个事实，只说：“……来的路上你开了很久了，换我来吧。”
　　伊斯特尔也没跟他争。
　　莫离松了口气，拉开车门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