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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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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这次满怀信心却不能让他持续保持下去，因为那天发生的事让他离开了这个小工厂。
乔希还记得，那是9月7号，满打满算，他来工厂正好2年。
这天他照常上班。
在签到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坐在工位上开始工作，银色的螺丝钉铺在桌子上，压螺丝的机器却已经斑驳，黄锈累累。
估计它也已经在这个岗位工作许久了吧。
见证了一个一个工人的到来与离去。
乔希抚摸了一下那冰凉的机器外壳。
这是他的伙计，它陪伴了他从生涩到熟练的工作过程。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是对这部机器的怜爱。
乔希明白，以后，他们这对搭档将继续协作，共同再努力下去。
可是下午刚吃完东西，坐在位置上，小工厂的老板就巡视了过来。
那严厉的眼神紧紧地在工人间，来来回回。
这样沉闷的气氛也让偶尔开小差的员工们感到紧张。
他们噤若寒蝉，屏气凝神，只得抗拒精神最为疲乏的时候，来聚精会神投注在工作上。
老板来回走了两圈后，就一直在乔希后面的道上徘徊。
本来乔希还不知道也没怎么留意到的，直到那灯光将老板的声音总是若有似无的投射在他的机器上，导致视野受碍，他才留出一丝神给到他。
这也不是他的什么错觉，老板的眼光好像就是在盯着他，唯恐他会出错似的。
这让打钉子的乔希更加小心翼翼了。
但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他再一次打的时候，机器卡住了，因为不能正常运作，机器发出了刺耳的抗议声。
乔希在怔然一瞬后，马上关掉机器的开关，然后对它进行了一番基本检查。
这种基本检查也只是看看外观上的一些失误，而不能更加深刻地进行内部查看。
估计深一层的检查，他也不会。
他左看右看，硬是瞧不出什么错误。
只得将卡住的螺丝钉钳出来，然后再开机，进行他的常规工作流程的操作。
但是又没过，机器又一次卡住了螺丝钉。
他按照刚才的那个流程又走了一遍。
可这次开机后，他没有那么幸运，只是将开关按下，轰隆隆的声音就来了。
他这么几番操作，老板在旁边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立马走上前来查看，而是在静静观察。
结果机器越弄好像越坏。
老板就沉不住气了。
他走上前来，用也不知道是责问的口气还是关心的语气问乔希：“这是怎么了？机器坏了？”
乔希有些急的额头已经有些沁汗了，他赶紧说：“老板，我也不知道，做着做着，它好像就坏了。”
“诶，怎么就坏了？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你一通操作下来就坏了呢？”
这回，乔希能听出来老板的语气变得不好了。
他这小本生意，乔希知道，只要坏了一台机子，就会损失好一部分利益。
但乔希就一钉钉子的，他也不是维修师傅，他只能说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让老板了解他的这一无辜的情况，他还解释自己只是开关机，然后正常钉钉子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干。
而他这一句撇清责任的话好像点着了老板的炸弹。
老板立马不留情面地说道：“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机器会无缘无故不能运转，我告诉你，这台机子我上个月才花了钱检查好的，这才半个月不到吧？就被你这么一通乱来，它就嗝屁了。”
乔希刚要反驳老板的欲加之罪，
但是老板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用更加大的声音，更理直气壮的威压对乔希说：“你别不想担责任，就给我胡言乱语，把过错全推给这个机子，机子有什么错？还是说你想怪我人没请好，机子检查得不仔细？”
这么一说，乔希沉默了，他的一缄口，就好像他默认了这一事实。
于是老板更加气急败坏，他叫人喊来检修的师傅。
那师傅是这一带专门给他们这种小工厂看机子的，不算正式员工，但也是长期合作伙伴。
一旦机子到了检修时间，师傅就会上门。
没过一会，师傅到了，他踩着健朗的脚步来到小门面里，面上一副轻松的模样。
他以为又要让他来检查机器。
“来来来，你过来说说。”刚到门口，老板就催促他赶紧的。
“这是怎么了？”师傅还一头雾水地观察着这不协调的气氛。
“我问问你，上个月检查机子的时候，你是不是都看了？”
老板这么问他。
师傅一听这话，再看这场面，立马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于是他中气十足地说道：“是啊，上次看了，都好好的呢，没什么大问题。”
有了师傅的这句话保证，老板对乔希更加恶言恶语了，“你看看，这专业的人都说没什么问题，现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说完他还不忘扒拉乔希的胳膊一下。
乔希小胳膊小腿的，立马站立不稳，踉跄了两下。
乔希心里想着说，大问题没有，师傅又没有说小问题也没有。
但嘴拙的他只是沉默。
委屈的同时他还期望老板能赶紧气消走开，别扒拉着他不放。
不然这天的工资肯定大打折扣。
而旁边的师傅也很上道，他连忙问老板：“这是怎么了？机子坏了？我看看，如果是小毛病，就算了。”
“什么小毛病，大毛病？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竟然还敢大肆放言是我们的错。你知道自己错了吗？啊？”
老板话里话外都将师傅拉到了他那一边，诬陷着乔希在责怪他们。
师傅听出来了，他用他那双浑浊且眼周布满皱纹的眼睛无声地看了乔希一眼。
乔希没法忽视他的那种淡然一瞥。
但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只得否认老板的指控，连忙做着：“我没有，我不是。”
没有不是什么，好像也无需多言。
师傅倒是发着誓说自己上次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绝不可能搞错，还说自己修了这么多年的机器，闭着眼睛都能弄好。
老板信任他，无言地支持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说自己没有怀疑过他。
只是这小孩死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才叫人找他来的。
于是乔希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其他同事自老板第一次高声说话之后，就一直处在观望噤声的状态。
而且为了看这场热闹，他们手上的活明显放慢了许多。
可能老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又大声呵斥这些放慢了手脚的员工，“干什么？干什么？给我赶紧干活，看什么看？”
完全是一副狰狞的面孔。
乔希还未见识过这种诬陷，他也感觉自己十分委屈，于是那泪珠子溢满了眼眶，一不留意间，就顺着脸颊滑落。
“你还感觉自己错怪了是吧？你自己把机器弄坏，还在这狡辩，也不承认错误，到底是谁教你的？
难怪是个没读过书的人，这么一点点的错误都不愿意承担，你说说，你还能干成什么？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看啊，你就另外找座高庙吧，我们这小庙供不起你。“
老板这么放出话来。
乔希彻底的蒙了，怎么？自己这是被炒鱿鱼了吗？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用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直看着老板。
“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还是说我冤枉你了？赶紧收拾一下，现在就走，今天的工钱，就当给这个机器维修了。”
乔希嚅动了一下嘴唇，然后用哽咽的语气对老板说：“不是我弄的，怎么还要让我付钱修机子呢？这不是我的错啊。”
说完他嚎啕一声，然后继续说：“不是我的错啊，是这个机器，这个机器本来就坏了的啊，关我什么事。”
乔希据理力争，但还是无力挽回老板的铁石心肠。
今天这一天的工钱，他是被扣押得个彻底。
而且还被人从门面里轰了出来。
虽然竭力挣扎别人的那双手，但瘦弱的他哪是对手？
乔希拿着自己的小包，在店门口委屈巴巴地望着隔着玻璃门的那些工人，开了一半的门在老板的大力下，彻底关上了。
乔希眼泪啪嗒啪嗒，为了止住这不成器的泪珠，他眼皮眨得十分快。
不过好像无济于事。
他越想越委屈，于是，在店门口，嚎啕大哭了一场，除了吸引了周旁的一些同行伸出脖子来看热闹，好像也达不到更大的争取权益的作用。
乔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他认清事实后，终于抬着刚买不久的一双黑色运动鞋走出工业园。
出了工业园后，来到公交站，两眼无神地看着来车的方向，等了一辆又一辆，总也都不是他要搭的那辆车。
最后他放弃地耸拉着个头，驼着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用脚慢慢走着，走向那条回家的路。
来来去去两年多，这条公交车道的路，他也早已熟识。
仅仅是用两条腿走着，只是回去的时间久点，其他对他来说也不算困难。
本以为，他这么想，就会这么做到，但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因为心不在焉，所以来来去去走岔了好多次路，每次走错反省过来，又倒回来重新回到正轨。
今天阴天，但是光线亮得能刺痛眼睛。
但乔希不在乎，好像他身体里有一股劲，一股使不完的劲在驱使着他不断地往前走。
即使错了也不怕，他可以倒回来重新开始；即使慢了也不打紧，只要目标确定，不管多久，总也会走到终点的；即使路上磕绊崎岖并不平整也没关系，因为只要走得稳，就不怕摔倒。
走着走着，他从一开始的委屈，再到泄愤似的快步，再到平复心情后的释然，他将这一条路当成了他的一次劫难，就像这一次工作中出现的不公平一样。
到了市中心的转折点，他已经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了。
此刻三点多，他的肚子就饿了。
中午吃的那两个馒头完全不能支撑他走这么长的路程。
体力上的消耗再加上长时间的不喝水，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直到他实在坚持不住地蹲在路旁，手捂着肚子，身子蜷曲着，头抵在膝盖上。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
马路上的小汽车，公交车以及摩托车穿梭着，他硬是在这其中成为了一个孤立者，一个像是被这个庞然大物的城市所抛弃的外人。
乔希因着身体虚弱和疼痛，他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情不自禁流了下来。
嘴里发干地舔舔唇，结果含着盐分的泪水裹上了舌尖，让他品尝到了湿润的咸味。
他就这么一边流着泪一边舔舐着。
等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他又开始站立了起来。
提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赶。
这回他没有开小差，就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估计也没法再想更多。
乔希捂着逐渐饥饿的肠胃，一步一趋地走着。
转过一个弯，上了天桥，然后在对面下去，这里是城市的护城河。
沿着这条河往西走，在第一座石桥往左拐，直走三十米，进入居民区。
这里便是老城区，房子外面的白漆应景剥落，还有些没有掉的，也早已经变成了深灰色。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地方，虽然破落了一点，也还是有许多外来打工者愿意来这里租房子。
除了因为便宜，还有一个就是方便。
乔希终于在一栋三四层的自建房前停下，他还要再休息一下。
靠着下面关闭了的卷闸门坐下，头也昂着，眼睛因为这个动作而半眯起。
苍白的嘴唇和脸色显示他现在的健康情况并不好。
卷闸门旁边有一个通向楼上的楼梯。
乔希听到有人从楼上下来，而且，还是穿着高跟鞋的女士。
他眼睛被光刺得有点不适，于是他紧紧闭上了一会，直到面前感受到一个大阴影将不适的光线挡住。
他才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是谁站在他面前。
因为，这个黑影迟迟没有离开。
还不等他看清，那人就用尖细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乔希有气无力地说了声饿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状况说出来。
也许是觉得说出来可能会好一些，虽然音量低，对方不一定能听到。
对方半弯着声，乔希仰视她，他发现这位小姐，身高实在是高得不得了，然后再低头看她的鞋子，一双红得像血一样的细高跟鞋映入眼帘。
“给。”乔希听到她说。
然后他再次顺着声音抬头。
一颗糖出现在自己面前，是蓝色泛着贝壳光彩的糖果。
这种糖果，乔希没见过也没吃过，他唯一吃过的还是前几年他爸在集市里给他买的那颗棒棒糖。
乔希茫然地看着她。
“吃吧，是糖果。”她说。
乔希用脏污的手接过，眼睛一直盯着那颗糖。
“我只有一颗，不然就全给你了。”他听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乔希鼻子有些酸涩，眼睛也有些胀胀的。
那位小姐说完就离开了，朝乔希右手边，他刚才过来的那条路走去。
乔希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那位小姐估计没听到，因为她没有停住脚步。
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一片汽车摩擦公路的声音里，逐渐远去。
乔希紧紧握着那颗糖，直到感觉到它变得更加炙热，他才松开，然后剥去外皮，将那颗蓝色的圆球形糖果放进嘴里。
甜啊，真甜。
像他爸爸给他的那颗糖那样的甜。
他将黏在一起的嘴唇伸展开来。
既像笑，又像哭。
如果他有镜子可以照，他一定能看到一张平庸的脸上作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