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迹》元江一

2、地面（一）

　　它从土里来......
　　——《鬼迹》
　　今天下了雨，不过都是毛毛细雨，何家庄的土路已经泥泞得不成样子。村路就这种不好，一下雨泥土沾了水就变得软软塌塌，不成样子。
　　早早起床的何夏夏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雨天，头疼不已。她的雨鞋已经坏了，爸爸妈妈一直都没有时间给她买新的。穿布鞋的话鞋子肯定会湿的，到时候鞋子湿了自己难受不说，回家还会挨骂。该怎么办呢？
　　忽然，她想到了姐姐上一次放假忘在家里的雨鞋。
　　何夏夏是有一个姐姐的，亲姐姐何春儿。她比何夏夏大5岁，现在在镇子里的初中学校上初三，半个月才回一次家。上一次放假，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姐姐是穿着雨鞋回来的。后来上学的时候天晴了，姐姐就把雨鞋忘到了家里。
　　何夏夏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姐姐上次穿着一双天蓝色的新雨鞋回来的。何夏夏的雨鞋从来都是黑色的，她一直想要一双不是黑色的雨鞋，哪怕是黄色的、白色的或者其他颜色都行，只要不是黑色的就行。只可惜村子里小卖铺卖的只有黑色雨鞋，没有其他颜色。所以姐姐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何夏夏看着她的雨鞋羡慕不已，记忆深刻。
　　想到这双雨鞋，何夏夏刚才阴霾的心情顿时好转起来，她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和姐姐的卧室，果然在布柜子下面找到了这双雨鞋。
　　雨鞋太大了，何夏夏每走一步，鞋子就会脱脚，陷到了泥土里。何夏夏只好走一步，然后再把鞋子从泥里面拔出来，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学校。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已经不早了，何夏夏迟到了。
　　英语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姓高，和语文老师一样，是从城里来的。已经上课十几分钟了，高老师没有发脾气，她罚何夏夏站到楼道里，让她自己反思。
　　“我最讨厌下雨天了”，何夏夏非常难受，她虽然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是从来没有迟到过，这是第一次。老师虽然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让她站到楼道里。但是她一想到同学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感到非常难过。越想越委屈，何夏夏的眼泪溢满了眼眶，她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哭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我已经长大了......
　　好不容易等高老师上完课，何夏夏心里松了一口气。等高老师走了她就可以回教室了，就不用站在楼道里丢人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高老师临走的时候瞥了一眼何夏夏，满目漠然。就这一眼，让何夏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路过的同学都诧异地看着在楼道里小声啜泣的何夏夏，窃窃私语。何壮壮更是过分，他带着自己的小弟不停地在何夏夏面前做着鬼脸，嘲笑着她。
　　一直到何丽走出教室，何壮壮才赶紧指挥自己的小弟四散。他不敢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欺负人，还是欺负心上人的好朋友，这会让何丽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所以何丽出来以后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只看到好友何夏夏站在楼道里一个人啜泣，她上前拉住何夏夏的手，不断地安慰着她。但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迟到确实是要罚站了，所以她只能一只手拉着何夏夏的手，一只手拿着纸巾给何夏夏擦眼泪。
　　第二节课的闹铃很快就响了，因为高老师的那一眼，何夏夏不敢擅自回教室，她把何丽推回教室，独自一个人站在楼道里。第二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徐老师没有说什么，招手让何夏夏回教室上课了。
　　等过了几堂课，何夏夏的心情已经平复，她试图让自己忘记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但是还是忘不了，每每想起，何夏夏都会感到非常羞愧。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自己一定不要再迟到了！
　　雨几乎下了一天，快到放学的时候雨才停住，不过何夏夏清楚地记得，自己和何丽回家的时候路也是湿的，因为路比较难走，雨鞋又大，所以何夏夏比平常晚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家.......
　　但是现在，何夏夏望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地面很明显，是非常干的，一丝丝下雨的痕迹都找不到。
　　是自己记错了吗？难道今天根本没有下雨？
　　何夏夏低头看着自己穿的布鞋，布鞋沾着一点干土，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心里一片茫然......
　　屋里的人不知在讨论什么，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与这昏暗寂静的房屋格格不入。何夏夏放缓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谈话内容。这让何夏夏有些害怕，因为姑姑家的院子其实不大，村子人说话声音却很大，以前站在院子里可以影影绰绰听到屋子里的谈话声，靠近屋子还能偷听到说话内容，但是现在，何夏夏走到屋口，仍然只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至于说什么话是一点都有听不清。
　　屋里里还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听着这笑声，何夏夏忽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产生了一种逃离这个院子的冲动。
　　雨水混合泥土的气味还弥漫在何夏夏鼻端，她似有所感地抬头看着余晖的霞光，那是这昏暗天空中唯一色彩，与这个小山村显得格格不入。
　　屋子里的人没有出来，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何夏夏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拼命地向外面跑去，似要逃离，也似乎是想要摆脱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最终还是没有跑出去，大门外塌陷黑色大洞拦住了她。何夏夏扶住朱红色的大门才堪堪让自己站住，但是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掉进这个黑色大洞里，何夏夏的腿就软了，她不知道这个大洞是什么时候出现，明明刚刚门的时候没有？
　　不对，何夏夏忽然想起来，她放学以后穿好衣服就被父母带到了这里，门口地面上有没有大洞，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应该没有吧，不然这么大的黑洞，自己和爸爸妈妈早就掉了下去，哪还能进得了院子。但是，随即何夏夏就更惊惧，她死死地压住想要喊大人的冲动，因为她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进的院子。
　　何夏夏还清楚地记得，回到家穿好衣服的她被父母强行拉着到了姑姑家，但是关于进门的记忆，何夏夏是一点都想不起来，甚至说她根本就没有进门的印象。
　　这让何夏夏更觉恐惧，她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屋子里的笑声随着哭声的传来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但紧接着是屋子里爆发了更为响亮的笑声，一如既往。
　　何夏夏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腿，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现在根本动不了了。而随着她的哭声，黑洞周围的泥土慢慢塌陷，黑洞越来越大。随着黑洞的逼近，何夏夏可以清晰地看到黑洞很深，深的望不见底，这让何夏夏更加害怕，甚至连哭都忘了。
　　忽然，黑洞中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了何夏夏的脚踝，拽着她向黑洞坠去。
　　何夏夏已经被吓晕过去，她只感觉自己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她的身体在不断往下坠，一直坠，永远到不了底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何夏夏晕过去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尖叫声，她还听到了另一道声音，那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夹杂着一些孩童稚嫩的叫声。叫声没有结束何夏夏就晕了过去，但是那恐怖的叫声一直在她耳朵边缠绕，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