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永远的弗洛尔》流名未湖

45、第四十五章

　　哒哒的脚步声重重响起，听起来像有许多人。

　　索菲亚神智混乱，看着屋内的场景不得不起身锁住了门。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有一个声音和她说话。可是，对话的内容，她也记不起来。

　　听着朝这里而来的脚步声，她慌张地擦去脸上的血迹，惊恐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办公桌的位置。

　　在那里，贝莱·厄姆的尸体躺卧在座椅上，身上的血迹像是涂抹上去的番茄酱。

　　一帮人来到了这里，扣响办公室大门的是院内的一名工作人员，“厄姆院长！厄姆院长，您还好吗！”

　　用力的敲门声吓了索菲亚一跳，她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墙壁上关闭的窗户闯进了她的视线，她拉起裙摆冲过去，打开那扇窗户时，门把手被屋外的人晃动的很厉害。

　　她跳出了房间，崴伤了脚。与此同时，房门被几名男性工作人员用肩膀的力量撞开。

　　贝莱·厄姆的惨状映入众人的眼帘，极短的时间内，这个消息被院内所有人知晓。有人帮忙报了警。

　　克尔林站在门口，像是注意到什么挤进了案发地，他冲到了窗户边，拿掉了窗边缝隙里的围裙碎片。

　　他明白这是谁的东西，索菲亚曾抱怨过这件围裙的质量。

　　克尔林的行为遭到大人们的批评，他抱歉地低着头走出房间，藏在口袋里的小手紧紧握着那片破布。

　　他心乱如麻，出去后不小心撞在了弗洛尔的身上。

　　“抱歉。”仰起头，克尔林望着弗洛尔的脸，他有印象。

　　弗洛尔的注意力在屋内，他随口说道，“没事。”

　　克尔林拽住了弗洛尔的手，他凝望着对方，没有说一个字，只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的用意。

　　弗洛尔如克尔利所料转移了注意，他半弓起身子，刚想开口询问，忽然噼噼啪啪的电流传入他的脑内，他摸了下头，很是难受的模样。

　　“您还好吗？我带您去宾客室休息一下吧。”克尔林拉着弗洛尔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埃弗代弗洛尔回答，“好的，麻烦你带路。”

　　克尔林点了点头，他带着两人走过漫长的廊道。

　　埃弗无意间观察到，这所偌大的育儿园内好几间屋子的窗帘都是拉上的，但却没有透出一丝的灯光。

　　克尔林站在一间屋子的门口说道，“请进。”

　　埃弗扶着虚弱的弗洛尔坐下，他左右看了一下，给了弗洛尔一个肯定的眼神。

　　见状，弗洛尔不再伪装，立即恢复了该有的状态，他急不可待地问，“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就是那个，在早上送了我一张传单的孩子是吗？”

　　克尔林猛点了一下头。

　　“传单上的字是你写的吗？”

　　“是的。”克尔林没有迟缓的回答。

　　弗洛尔继续问道，“那是什么意思？你早知道有人要害你们？”

　　“不，您误会了。今晚的事情，我毫不知情。”克尔林摇了摇头，他为弗洛尔解释道，“我向您求救，是因为——”

　　他把袖子撩起，手臂上的伤疤有新的也有旧的，“这里所有的孩子们，都遭受着厄姆院长的虐待，他利用我们获得了金钱与声望，是一个虚伪的男人。”

　　“看来你的问题已经有人替你解决了。”弗洛尔从座位上霍然起身，“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克尔林意味深长地问，“违背规则惩治恶人的人会被视作坏人吗？”

　　“我不知道。但毋庸置疑，那人一定也会受到惩罚。”弗洛尔直截了当道。

　　克尔林仰望着弗洛尔清晰分明的下颚线，“为什么？”

　　弗洛尔只能这么说，“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埃弗蹲下身，安抚克尔林悲伤的情绪，顺便把那只血红色蜘蛛拿回来。

　　小蜘蛛顺着手指爬进衣袖，从后背的领口钻出，停在埃弗的后脖子上，它的八条足轻触着他的皮肤传达着今日所有的见闻。传达完毕后，它爬回埃弗的手上，被他捏碎，重新变成了一滴血被捻干。

　　埃弗跟着弗洛尔离开了育儿园，他没有告知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只因在他的认知中，那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返回了旅店休息，准备明日再出发。

　　第二日，窗外的光透过玻璃，也穿过蓝白条纹的窗帘，照入房间。三人洗漱后，待弗洛尔吃了早饭便准备出发。

　　期间意外得知苏格威内斯育儿园的杀人案中的犯罪者已经自首。他们说，讽刺的是杀人凶手在被逮捕时高歌受害者所创作的曲子。

　　蝴蝶停在埃弗的耳边，由于没有什么大动作，不细看得话会误以为是一枚耳夹。埃弗毫无波澜地听着他人的议论。

　　弗洛尔放下了刀叉，他吃的很干净。跟埃弗打了声招呼后，独自端着餐盘走向别处，正好有辆路过的清理推车，他随手放上去后就转身离开。

　　清洁员在原地，纳闷地看着身旁的空地，他张望了一圈，跑去拉那辆擅自行动的清理推车。

　　车子被拉走，车轱辘声让杰拉尔下意识望过去，随即他看见了走向门口的两个身影，其中那个棕发男人的背影令他想起了弗洛尔。

　　他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直到被他人提醒才放下餐盘离开了清理窗口。

　　杰拉尔走回座位，他看着流法摊开了记事本。

　　本子上面的文字记录着完整的时间线与动线，这些本是西村驻守者上报的信息，鉴于任务交给了他们两人，于是流法将信件中的重要内容摘抄了出来。

　　内容表明在西村7区存在一只等级不明的恶魔，从它的出现时间、出现地点来看，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规律。

　　“我刚才听说了一则故事。”流法说道。

　　杰拉尔大概清楚她指的是什么，“是那所育儿园的杀人案吧。”

　　“是的。”流法拿着笔，说，“虽然那件事看起来与我们的调查案毫无关系，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我想要找的东西。”

　　“我听你的。”杰拉尔百分百信任流法说的每一句话。

　　两人匆匆退房，乘坐汽车前往了西村管理区，通过那里的负责人与尤里夫·哈尔斯取得了联系，获得许可令后重新回到了西村7区。

　　在警局，他们与索菲亚碰面。

　　面容惨白的犯罪者泪流满面地忏悔自己的罪行，面对提问，她的回答不像是在说话，诚实地袒露自己对厄姆的恨意与杀意，对犯罪行为也供认不讳。

　　可，这件事中，有一个令人在意的点，那就是索菲亚自始至终都声明自己不记得案发经过。

　　流法不动声色，她与其他人打声招呼后带走了杰拉尔。

　　走出大门没有多远，杰拉尔忍不住说道，“她说她不记得！”

　　这符合驻守者上报的信息，当事人在做出违背个性的事件后全是这样的说辞。

　　“走吧，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趟苏格威内斯育儿园。”流法说道。

　　另外一边，也就是苏格威内斯育儿园里。

　　埃弗被困在被风团团裹住的牢笼里，这是蝴蝶的杰作，目的是为了不让他出手帮助弗洛尔。

　　凭他的能力，破开牢笼不是难事，但作为弗洛尔的支持者，他必须供给弗洛尔足够的能量，而此时的弗洛尔正身处战斗中能量消化频繁。

　　所以，如果埃弗在此时动手的话，很可能会导致身为存续者的弗洛尔出现不测。

　　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出发时闲聊，埃弗顺口提起了小蜘蛛见到的画面。

　　一个身影从眼前快速闪过，撞在了园内另一栋建筑的高墙上。

　　“弗洛尔！”埃弗本能地往前，却被风弹回了原位，他束手无措地看着弗洛尔重重摔在地面上。

　　弗洛尔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没事。”他瞥了一眼慢悠悠从烟尘中飞出的金色蝴蝶，它竟然没染上一点的灰。

　　金色蝴蝶煽动翅膀，事不关己般自由地在空中飞舞。

　　弗洛尔在心里抱怨道：就不能关心我一下吗？

　　“以金之力，铸剑……”他起身，双手画咒，一枚散发金色荧光的图案在空中定型，还未念完的咒语被对手的攻击打断。

　　被击中的弗洛尔再一次撞在了墙面上，坚实的墙体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他抬眸望向空中，最在意的是那枚图案是否还在，见它完好，立即念出了下半句话，“铸剑之刃！”

　　然后，无事发生。

　　弗洛尔左顾右盼，迷茫地望向了蝴蝶，脑袋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要念全。”蝴蝶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自从失去手环后，锁链镰刀不再响应弗洛尔的召唤。不过安洛看中他的身体天赋，交会了他不少的咒文。

　　弗洛尔用手肘撑起身体，目光坚定地再一次摆出手势，念道，“以金之力，铸剑之刃！”

　　顿时，天空之中图案骤变，光芒耀眼。

　　埃弗被光芒吸引，在一瞬忘记了自己身为血族畏惧强光的弱点，他不由得地朝那阵光伸出了手，不过风将他的手指狠狠按在了这个牢笼里。

　　他总是会喜欢上，自己不应该喜欢的东西。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埃弗突然回过神，他看着外面的光芒，以及将光阻挡在外的风，心领神会的笑了。

　　光芒化作了数不清的刀剑，随着弗洛尔手势的变化朝正前方的火焰攻去，绚烂的光芒瞬间将那团橘色的火焰掩盖。

　　滚滚烟尘随着刀剑下落而引发的爆炸声出现。

　　还有，哭声。

　　弗洛尔为之一愣，为什么会出现哭声。

　　“是克尔林。”埃弗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弗洛尔一惊，毫无防备地闯进浓烟之中，他的周围皆是支离破碎的墙体，它们失重的漂浮在气浪中。

　　“克尔林！”久久不散的烟尘，阻挡了他的视线，“克尔林！你在哪里！回复我！”

　　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喊道，“弗洛尔哥哥。”

　　弗洛尔没有怀疑的跑过去，他蹲在克尔林的面前，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它被消灭了。”

　　下一秒，一把银刃直击弗洛尔的腹部，疼痛袭来的刹那，他不可思议地凝视着握着刀柄的克尔林。

　　埃弗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能感受到自身能量的消耗在增大，他猜到是弗洛尔出事了，于是，看向空中那只悠闲的金色蝴蝶，“请放我出去，他现在有危险。”

　　“他即使死了，对你也不会有影响。”蝴蝶态度淡然。

　　埃弗不解，“我无法理解你。你大费周章的带他进入维尔德拉岛，让我成为他的支持者，如今你却要对他见死不救？”

　　“你能救他多少次？”蝴蝶慢慢降低了飞行的高度，“一次？还是两次？”

　　埃弗皱起了眉头，他说，“只要我待在他的身边，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救他。”

　　“说的好听，无论多少次。”蝴蝶平视着埃弗，“无论多少次？别说笑了。一个人生存在世界，要经历无数次的苦难，以弗洛尔那样的个性，今生注定不可能安定，你能陪他走到何时，难不成你愿意陪他一辈子？”

　　“正如我无法了解你那般，你也没有猜透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质疑我与弗洛尔的友谊，怀疑我的信念。”埃弗正视着前方的蝴蝶，眼神刚毅，“我在离开维尔德拉岛的那一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会陪伴他直到死去！”

　　蝴蝶没有再说话，默不作声地解开了困住埃弗的旋风。

　　埃弗无视迎面而来的气浪，没有犹豫地冲进滚滚浓烟之中，当看清弗洛尔的处境后，他露出了微微诧异的表情，“克尔林？”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低平的鞋跟与地面发出厚重的声音。

　　“别出手，他应该是又被附身了，就像之前那样。”弗洛尔无力地出声，喊停埃弗的动作。

　　埃弗停在脚步，听从弗洛尔的吩咐没有动手，但他说道，“那个孩子没有被附身，他恐怕是以清醒的意志袭击了你。”

　　蝴蝶飞来，停在了埃弗的左肩上，它没有发表任何话。

　　弗洛尔不可置信，他看着克尔林稚嫩且恐慌的脸蛋，问道，“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来帮助育儿园驱除恶魔的自己会遭受克尔林的攻击。

　　“弗洛尔哥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想明白了。惩治恶人的人即便违反了规则也是好人。”克尔林拔出了匕首。

　　弗洛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鲜血直流。

　　“说的真好。”埃弗眼神冰冷，割破手指，血即刻幻化成红色的武器，似扭曲的铁片，锁住了克尔林的脖子。

　　“埃弗！别动手！”弗洛尔喊道。

　　他捂住伤口，目光落在克尔林的身上，与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回答我，你是怎么定义恶的？伤害了你的人是恶人，杀死恶人的人是好人？那么伤害他人的你算什么？如果你是恶人，那么杀死你的人算什么？”

　　克尔林对答如流，“在你的问题里，我是恶人，那位哥哥杀死我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被火焰附身后，他杀死了全园对孩童们施暴过的工作人员，等清醒过来时，他才发现所有的大人都死光了。

　　然而，他与索菲亚的情况不一样，他是自愿被火焰附身的。即使贝莱·厄姆已经死亡，但没有索菲亚的日子他们一定会过的更加悲惨。与其之后被活活饿死，不如在死之前除掉那些恶人，克尔林是这么想的。

　　弗洛尔闻言，反而语塞。

　　蝴蝶飞离埃弗的肩膀，它缓缓幻做人形，“真是精彩的发言。你嘴上这么说，但心底里却认为自己是了不起的英雄。”

　　克尔林大声说道，“我就是英雄！只要杀死了那些人，我们就能获得幸福！”

　　“获得幸福？”安洛冷笑了一声，“真正的英雄是拼尽全力去守护珍贵的东西。”

　　面具之下，他的神色难以揣摩，“你的行为，只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舍弃，是一种错误的示范。”

　　“无论是多么纯真善良的土壤，也会被今日四溅的鲜血所污染。”发尾系着的那枚金色铃铛，在他不出声的前行下轻轻作响：

　　“你的所作所为只教给他们一个道理，那就是，从悲哀中解脱的办法只有杀人而已。往后，他们将曲解获得幸福的途径。”

　　克尔林支支吾吾地想要反驳，“不，不……”却说不出话来。

　　“一片死气沉沉的土地，注定开不出灿烂的花朵。”安洛停下脚步，他站在弗洛尔的身后，俯视着幼小的克尔林。

　　克尔林在安洛冰冷的注视下不断后退，“不是的！”

　　他说，“收起你的未来论吧！如果我不杀死他们，我们只会被活活饿死，或者被活活打死！如果没有今天，谈什么明天！”

　　“要是你真的这么想，为什么会向我们求救呢？”埃弗的声音响起，“这是因为，你也曾幻想过明天。”

　　胸口闷堵，克尔林喘不过气来，“……”

　　安洛说道，“无论是你，还是索菲亚，每一次把你们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的从来不是你们的弱小，而是你们对明日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