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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又是阴雨天,酸涩的眼皮有些睁不开,鼻尖冰凉的有些发痒,想用手挠一挠,却感觉浑身没有力气,抬不起来。

      我好像在公交车上睡着了,车厢里没有什么人,却有着一抹浓重的雾气,随着车的颠簸,我的头发在我眼前晃了起来,眼球好像是发现什么参照物一样,随着胡乱摇摆的头发,转动着。

      车停了,虽然没有听到司机的声音,但我就是感觉他在催促我下车,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双腿不住的打颤,略显扭曲的从车上下来,外面是一处遍布烂尾楼的地方。

      我托着行李,从只残存半扇的铁门进入,在由厚厚一层落叶铺就的路面上艰难踱步,像一条垂垂老矣的野狗般晃荡着。

      现在的空气似乎比平时要稀薄,我仿佛一直出于一种缺氧的状态,想要大口的吸气,却虚弱到张不开嘴唇,就好像,自己是杨沐鱼缸里那条濒死的鱼。

      是要死了吗?这个想法突然冲进我的脑海,我来这边做什么?我睁开几乎黏在一起的眼皮,仔细的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我完全没有印象,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咚!!!”

      还没想明白这些事情,一声巨响伴随着一个白色球体突然坠落在我的身前。

      心猛然揪在一起,低头一看,好像是只白色的鸽子,由天而降,重重的砸在地面,孱弱地扑腾两下,没了动静。

      拎起它的爪子放进怀中,能感受到它的温度,也没有看到又血液迸出,但可以确认它已经死亡。

      还没来得及流露出悲悯的情绪,突然!从四面八方的烂尾楼里飞出无数只鸽子,整片天空瞬间被鸽群遮蔽,密集的程度就连雨水都无法穿过,这样的场面完全不能用壮观形容,只能说是恐怖!

      紧接着,这些成千上万鸽子开始不断从空中坠落,密密麻麻的尸体瞬间掩埋住周边积攒的树叶,砸在地上的‘咚咚’声像是直接敲击在我耳膜上,刺痛难忍。

      蹲在地上护住脑袋,生怕这些鸽子砸在中我,过了许久,终于不再有响声,我抬眼看了看,他们的尸体层层叠叠,已经摞了半人高…

      我挤在中间,动弹不得,可还没等我缓口气,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又一批鸽子开始在我头顶盘旋,我惊恐的看着它们,仅凭肉眼就能看出这次数量比起刚才只多不少,而且这次,它们似乎将我视为目标,全部集中在我头顶,像一团发现猎物的饥饿蝇虫般,冲着我的身体俯冲而来!

      强烈的压迫感让我忘了呼吸,鼻腔和气管开始出现割裂般的疼痛感,我看着逼近的鸽子尸群,心急如焚却做不出任何躲避的动作,反而长着嘴大口干呕起来,可吐出来的不是别的,是一颗黝黑腥臭的乌鸦脑袋!

      我看到自己惊恐的神情框在乌鸦满是讥讽的瞳孔中,它扭动着,从我的喉管里钻出半个身子,以一种无比扭曲的姿势凌驾在我头颅之上,下一刻,它极度尖锐的喙陡然猛烈的刺向我的眼球!

      “嗷呜!!!”

      一声瞬间响起凄厉的惨叫将我惊醒!我猛地挺起上半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短暂的失明,随后房间中熟悉的陈列开始一一出现,是梦!是梦…

      黑猫蹲在床尾,身上的毛炸开着,像只刺猬,褪去悠绿光芒的金色双眸紧紧盯着我与我对视,方才惊醒我的叫喊声应该就是它发出的。

      睡衣被冷汗浸透,粘腻的贴着皮肤,阳光透过玻璃晒在被子上,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温度…为什么会做噩梦?最近的事情太多,压力太大了吗?

      看来需要好好休息了。我安慰着自己,从床上下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看来昨天跟安雅说完话回来后睡得蛮久的,只是这样超长时间的睡眠并没有给我带来舒缓,反而因为刚才的噩梦,使我的神经更加紧绷了。

      走进浴室准备洗漱,却发现丢给黑猫的箱子空着,黑猫不见了,我环视四周,才看到卫生间的窄窗打开着,八成是跑走了吧。

      打开水龙头,这次流出来的水是热水,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姚姐已经帮我修好了设施。洗好脸,挤上牙膏,对着镜子清理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好像憔悴了些,回想起刚才噩梦里成群坠亡的鸽子,不由得打了两个冷颤。

      吐掉泡沫,捡起床头的手机,看到色情杂志的编辑给我回了信,可上面的内容就像是给冬日里的我临头浇了一盆冷水,大概意思是老板已经被抓了,不收了,让我别再联系他。

      连这点微薄的收入也没有了,滑动手机看了眼余额,所剩无几,我烦闷的抓着头发,难不成刚才的噩梦,是在暗示我就要想那群鸽子一样‘坠亡’了吗?

      就在我为生计发愁时,门外面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我打开门查看,是小爱正搬着好几个箱子站在外面,大概是摞得太高有两个箱子掉了下来,一堆小瓶子凌乱的撒了一地。

      小爱见到我,简单的跟我问好,接着抱着箱子跑到我隔壁的房间。

      我蹲下去拉过一个箱子,帮忙捡地上瓶子,这些好像都是一些药物,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只是他们瓶身上的标签都用记号笔遮盖住了。

      很快捡满一箱,又拉过来另一个稍小的箱子,这个箱子的底部有几个还没拆除盒子的药物,我拿起一个查看,上面都是英文,在手里转了一圈才在侧面说明上看到几个中文字体:替诺福…

      还没等我看完最后一个字,小爱一把将盒子抢了过去,我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她,她却慌乱的抱过箱子,三下五除二的将地上剩余的药瓶抓起来丢进箱子,跑回隔壁屋里。

      我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上的冒犯,虽然不知道小爱生了什么病,需要买这么多药,但毕竟任谁有顽疾,都不想被人知道吧。

      我走到隔壁的门外,看到房间里堆了许多的箱子,大概都是药物吧,而小爱正把刚才的两个箱子往最里面塞。

      “对不起,我刚才只是下意识的…”我对小爱说着道歉的话。

      “没关系的,你也是好心,你…看到是什么药了吗?”还没等我解释,小爱打断我的话,好像比起我行为上的冒犯,她更在意我又没有发现她的病情。

      “没有,我不认识药物英文的名字,也还没看清是什么药。”我如实的回答。

      小爱没有再接话,只是点点头。

      我想找些什么话说,缓解一下气氛,于是又问道:“你把东西搬这边做什么?”

      小爱还在整理着堆在一起的药物,听到我的问题,回答我:“我隔壁的智美姐不是…所以我跟姚姐说了,要搬到这间房间,今后我们就是隔着一道墙的邻居了。”

      “姚姐不是说这边是男生住的地方吗,对面没有房间了吗?”

      “是还有些空房间,不过…我有些胆小嘛,想着尽量离那边远一点,而且有人跟姚姐说想要住在我那个房间里,正好腾出来给她。”

      “有人想住你的房间?她不害怕吗?”除了这个问题,其实的还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奇怪,人还没搬走就开始盘算着住别人的房间。

      小爱收拾完东西拿出酒精喷壶一顿狂喷,然后从房间里出来,同我站在走廊上,只是还像平时一样保持着距离,对我说:“我也觉得很奇怪,她好像叫做安雅,一身特别酷的哥特式穿搭,想来应该不是胆小的人吧。”

      “哥特式穿搭?”我想起昨天安雅的一身黑衣。

      “是的。而且,她用的香水应该是纳斯马图的‘黑色烟草’,虽然是款男香,但用在她身上出奇的合适。那种极具侵略性,暗黑又压抑的氛围与她的衣着妆容不仅完美融合,还更凸显她孤傲冷僻的性格,我从没见到过能将这只有些极端的香水,穿的这样妥帖的人。如果说‘黑色烟草’是淌于地狱的黄泉水,那她应该就是承在上方的不归舟。”

      我不懂香水,但看小爱侃侃而谈的样子,同她之前总是低着头,说话轻柔的样子完全不同,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兴奋,我笑了笑说:“看来你很喜欢香水和这些什么穿搭。”

      小爱听到我的话,好像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一大段话,似乎是有些害羞,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诺诺地说:“也…也没有啦,我也只是出于喜欢,略懂些皮毛。”

      “在我看来,简直是一位大师。”我继续笑着打趣她,“既然你这么懂,为什么不好好装扮,反而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一样?”

      “我…我配不上…”说着话,头又低向地面。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找补道:“那你还觉得我适合什么香水那?”

      “你?”小爱抬起眼看了看我,“我说不太出,但感觉你和杨沐哥很相像,杨沐哥身上偶尔能闻到‘中国白瓷’的味道,你穿应该也合适吧。”

      “在说我吗?”楼下一个声音突然插入我们的对话。

      我和小爱往下看去,正是杨沐从大门进来往楼梯口走,应该是听到了我们对话才开口的。他身后跟着对面楼上那个讨人厌的小男孩,进到院子里就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房间,不知道是偶然还是说小男孩刚被杨沐带出去了又一同回来,只是我现在没空想这些,因为现在只觉得那句俗话是对的,不能在背后谈论别人,会被人踩到小尾巴。

      我们俩相识之间尴尬一笑,杨沐已经上楼来到了我们身边,浅笑着问我们:“在聊什么?”

      小爱低着头没出声,只好我回答他:“在猜你用的什么香水。”

      “那猜到了吗。”

      “小爱觉得是什么白瓷?”我有些记不清了,转头看向小爱。

      她刚准备补充,对面楼栋的安雅站在与我们平行的二楼走廊上对我们这边轻声喊道:“小爱!我的行李到了,能麻烦你快点整理房间吗?”

      “马上来!不好意思!”小爱听到后赶忙回答,接着用小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她可真漂亮。”

      看着她满眼羡慕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好说:“还有东西要搬,需要帮忙吗?”

      “太好了!只剩一张桌子,我正发愁要怎么搬过来那。”

      说着话我们就从楼上下来,来到现在已经属于安雅的房间里,将一张油漆几乎掉光的旧式书桌搬了出来。虽然只是张桌子,但却出奇的沉重,果然还是还是旧时候的东西真材实料,木头是实心的。

      我们两个费劲的把桌子搬到大门口,小爱累的使不上力,就停下来休息,正好这个时候安娜请的搬家公司到了,几个工人一箱一箱的行李从车上搬进来,路过我们身边时,我听到一个人极其不满的嘟囔着:“真是晦气,隔壁死了人就算了,来的路上怎么又死人了…”

      又死人了?什么情况?

      我拦下那个还搬着东西的工人,询问他:“师傅,你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工人听了我的话,惊讶的说:“你不知道?”

      我疑惑的摇摇头,那个师傅好像来了劲头,将箱子往地上一放,跟我们抱怨起来:“你说我倒不倒霉,到城里干活第一天就被分到这儿,你们这儿不是死了个人吗,我滴个乖乖!那死法可真是渗人呐,我听着都犯怵,你们还能住在这,不怕鬼缠身吗?”

      我听出来他是在说智美的事情,看来真的像安雅说的,这件事真已经传开了。

      这位师傅也不等我们回话,又自顾自的说:“嗐,我说这话也不是冲你门,别介意,我觉得晦气是因为你们这地儿真有点邪门儿,前几天刚死一个,昨晚上,河那边的鬼楼又跳了几个人。啊,鬼楼就是你们说的嘛烂尾楼,好家伙,那么老高,说跳就跳了,现在那块都乱成一片了。我一听要来你们这边搬家,我怕的一整宿都合眼!”

      “这…这…”我有些说不出话。

      “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了,赶紧干完活离着远远的得了。”师傅说着,又搬起箱子,麻利的干起活了。

      小爱示意我赶紧搬桌子,我能感觉到她的害怕,也不再歇着了,赶紧合力将桌子搬到了她的房间。

      小爱掏出一块桌布铺上,开始收拾东西,我也回到自己房间,只是刚进门,发现杨沐正坐在我的桌子前,看着我笔记本电脑。

      他还在吗?我们刚才去搬桌子的时候我好像没有关门,难倒他没离开,而是进了我的房间里吗?

      我刚想开口问他在我房间里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下一秒,我突然想起来,我电脑还打开着给色情杂志写稿子的文件夹!他不会是在看…!

      “不要看!”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杨沐听到声音,回身看着我,脸上还是像刚才一样,带着笑意:“写的挺好的。”

      “我…这…这…”我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他这算是在夸奖我吗?还是说嘲笑我?看着他的脸我真的猜不透,这个人怎么永远都保持着这种温和又疏远的感觉,商店里的假人模特成精了吗!?

      “你有什么事吗!”支吾了半天,我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并冲过去直接将笔记本合上攥进怀里。

      “我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但是现在猛的一下想不起来是什么了。”杨沐看看我的样子,语气中带这些无奈接着说:“我没有恶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也是写小说的吗?”

      “对,单纯为了赚钱。”我趁机解释一下。

      “为了赚钱的话,我认识一位编辑,在收文,你要不要也给他投稿试试?”说着,杨沐拿过桌子上的笔,写了一个邮箱给我。

      我接过纸条,问他:“也是…色情杂志吗?”

      “是恐怖的。”

      更尴尬了,拿着纸条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没,没有写过这种,我怕…”

      “有机会就试试吧。”没等我说完,杨沐直接打断了我的话,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恐怖小说?我现在急需赚钱,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题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

      等等,我想起来,那个牛皮本上,不是正好有一小节恐怖小说的段落吗,我将他阔写一下,不就可以了?

      放好电脑,开始四处翻找那个牛皮本,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蹲在床脚开始回忆,那天小爱将本子递给我之后,我好想带着它上了公交车,似乎是落在车子上了。

      糟了!我现在完全记不清小说段落的内容,不行,我一定要把本子找回来。

      随手抓了件外套,急匆匆的跑出房门准备去公交公司挂失物招领,刚跑到楼下就看到给安雅搬家的工人们正从楼梯口出来往门口走,而安娜就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抽着烟。应该是干完活了,而那个跟我搭话的师傅看到我,还冲我打了招呼。

      简单抬手回应,只是一看到他,就想起他说的对面小区坠楼事件…坠楼?这个词又让我回想起噩梦里无数只坠落的鸽子,那个场景就像印在我的脑子里了,时不时就会浮现一下,不行,不能总想着这个梦,要赶快遗忘它。

      我催眠着自己,与那些工人们面对面一同往门口走,而我的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砸在我的脚边,紧接着!就像梦中的情景一样,一声巨大又沉闷的声音刺进耳膜。

      “咚!!!”

      我愣在原地,身体僵成一团,几滴滚烫粘稠的液体溅到脸上,不敢低头看,但我大约知晓是什么东西。四下里安静到令人窒息,仿佛被人掐死了脖颈,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一秒定格,包括呆立的工人、冷眼的安雅、以及蹲在三楼栏杆后嬉笑着的恶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好几拍,直到耳边传来工人们的尖叫声,才终于回过神,像个受了惊的野狗,跌在那攀爬着逃离原地。

      果然!我的感觉没有错!坠亡在地面的不是梦里的鸽子,而是那位衣着暴露的中年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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