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旋转公寓》莫闻山鬼

4、第四章

　　死者x智美，女，30岁，未婚，独居网文作者，死亡时间约3-5天，根据现场探查及法医判断，初步认定为自杀。

　　这是我在警局录完笔录后得知的情况。自杀？用这样‘怪异’的方式自杀？

　　折腾了一整晚，我坐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有些失神，昨天看到的惊悚场面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我租住的公寓现在确确实实死了一个人，一定要尽快攒钱搬离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敏感了，总觉得来到这个公寓的两三天时间里，我的精神状态始终都有些恍惚，所以当有了这个念头后，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对！一定要尽快攒钱搬走。

　　秋天的大风已经吹起来了，还穿着薄外套我冻得有些瑟缩，但为了节省开支，还是选择步行来到警局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待唯一通往公寓那边的车。

　　“夏祈！”

　　公车还没来，但我听到身后隔着很远的地方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眼便认出是小爱，虽然天气愈发冷了，但现在就能包裹这么严实的，不会有第二个。

　　“你笔录也做完了吗？”小爱小跑着来到我跟前，还喘着气，我便先问她。

　　她缓了缓，点点头，有些犹豫的跟我说：“我没想到智美姐会…她平时都不出门的，只是一心写小说，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这样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写小说？嗷对，警察说她是一位网文作者。”我若有所思的接话道。

　　“嗯…真是抱歉。”

　　“抱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你明明刚搬进来，结果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原因，但我觉得应该跟你说声抱歉。”

　　我听着她的话有点哭笑不得，也不是她让我租住在这里的，为什么要道歉那。而她还是平时的样子，低着头，眼睛看向地面。

　　风又猛烈的刮了起来，等车的人都沉默的忍耐着。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公车的影子了，所有的人都开始往上车口的位置靠近，我也跟着往前走了走，小爱却还停在原地。

　　“你不坐车回去吗？”

　　“啊！不…不用，我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我还要去上班。”小爱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挪了挪，尽量避开人群，不如他们接触。

　　“好吧，那我就先回公寓了。”说完，我也开始往上车口移动。

　　“嗯。”小爱扶了下眼睛，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对着我急促的喊到：“夏祈等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我停了下来看向她，小爱慌忙的从背背包里翻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看了下，是那个牛皮本，我愣了一下没有伸手。

　　“是警察让我还给你的，说是你昨天来警局时一直带着，走的时候却忘记拿了。”

　　我一直带着吗？我记不清了，昨天的场景太过混乱，我整个人几乎被女尸的样子惊愕到晕厥，以至于现在看着这个本子，本能的有些抗拒…

　　刚想开口让小爱帮忙丢掉，公车司机突然按了两声喇叭，示意要起步了，我只好赶紧接过牛皮本，在车门关闭前跑了上去。

　　车上熙熙攘攘，我挤在人群中，人和人之间紧密的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却又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毫无交集。

　　车辆摇晃着开了许久，不断有人上车下车，总量不断的减少着。终于，车上只剩下我跟司机，以及一个在我耳边不断絮絮叨叨，自说自话的传教人，现在的场景就跟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一样。

　　这次我没有装睡，坐在靠窗的位置，任凭那人怎么说，就是不理会他，而是看着外面越来越冷清的街道，和越来越多有着满身黑空的烂尾楼。

　　车辆在驶往过河横桥时，我看到了那天往公寓院子里丢泥巴的那群人，现在的他们正聚集在一起，拉着横幅蹲在烂尾楼的售楼处，看来是一边试图闹事维权，一边又偶尔跑来发泄情绪，果然众生皆苦，而身边的这个传教人却没有跑过去‘渡’他们。

　　公车到站，我从车上下来，顺着河岸边往公寓的方向走，身边这条已经断流的河像是一柄利刃，将河岸两边切割成两个世界。一边是支离破碎的低矮废墟，一边是徒有其表的空洞高楼；一边是破败灰暗的旧房子，一边是许满未来的新生活，而现在，他们却一样的阴郁萧瑟。

　　快要走到公寓时，远远的看到公寓门前站立着一位身姿挺立，身着黑衣的人，撑着一把小巧的黑色遮阳伞，一位女性？

　　随着与她距离的接近，她的样子越来越清晰，通体的长裙是镂空的蕾丝样布料，层层叠叠，花纹精细，仿佛是上世纪欧洲贵妇的衣着打扮，就连黑色的遮阳伞，也是精致到缀满各式珠宝，只是今天既无雨雪，也无灼日，看来这把伞仅仅是作为装饰搭配使用的。

　　同伞面上点缀的珠宝相呼应的，是她身上繁多却不显琐碎的饰品，而遮住一半脸庞略显夸张的纱帽与长到臀下的烟灰色浓密卷发是绝对吸引眼球的存在，可作为点睛之处的，是她脚上一双有些刺眼的红色细高跟和点绛在细腻皮肤上的红唇。这样的装扮，即使是站在如此破败的场景里，也让人觉得她就是古典哥特式文学中所描绘的，奢华又落寞的皇室贵族。

　　我愣愣的看着她，有些不明这人来这边做什么，总不会是来这‘贫民窟’租房子的吧。

　　“安雅。”女生发现了我，微微侧目，对我说。

　　“嗯？”我站立离她几米的位置上，有些诧异，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生没有回话，而是收起遮阳伞，将伞柄挂到自己的手肘处，随后摸出一个小方盒，红色的指甲在盒角轻轻一磕，弹出一根极细的香烟，手指夹起，递到同样殷红的唇边，又从袖管中滑出一盒火柴，随着轻微的‘呲嚓’声，香烟燃起，硝石的味道伴随着浅淡的烟草气，缓缓飘散，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又吸了两口，女生才开始向我走过来，只是她刚一靠近，沉闷的烟草味道瞬间挤走我身边的空气，我能肯定这个味道同她刚才所用的香烟完全不同，虽然都是烟的味道，但这个气味中有种浓重的皮革味，甚至还夹杂着让我有些炫目的机油气，侵略性极强。然而即便是被这种充斥着极致雄性气息的味道包裹着，在她身上也完全没有显得突兀，更像是一件遗落在剧毒荆棘丛中的绝美艺术品，有着极致的诱惑，危险又致命。

　　“我的名字。”女生终于开口。

　　“夏…夏祈。”出于礼貌我也告诉对方我的名字，只是话刚出口，我发觉自己在这个安雅面前，怎么像小爱一样显得有些局促。

　　“房东在哪里？”

　　我指了指大门对应的屋子，尽量压稳气息，跟她说：“你去门口喊一声就好，不要敲门。”

　　没有客套的道谢也没有多余的话，女生提起身边一个小型皮箱，向着姚姐房间走去。

　　我等与她有些距离了，才跟着走进大门，站在槐树下看她喊出了姚姐，而姚姐也像之前一样，拿给她一张合同，还没等姚姐张口，安雅还夹着香烟的手在半空中点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直接从皮箱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连同合同一起递给了姚姐。姚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收下后直接回了房间。

　　看着她的样子心理莫名有些不痛快，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我一向不喜欢像她这样，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人，甚至有些不忿的想既然长得漂亮又这么有钱，干嘛还要来这个地方租房子。

　　“这娘们真带劲儿！”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时，耳边突然涌现这样一句龌龊的话。

　　我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是住在一楼的男租户，有着肥硕的肚子与油腻的头发，五官陷进肉里，显得整个人非常的猥琐，更让我对他猥琐这一印象加深的，是他此刻就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门缝后面，细小的眼睛中透漏着贪婪的欲望，紧紧的盯着房东她们站立的方向。

　　真恶心，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但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走到槐树底下，对公寓里各个房间扫视一圈，惊愕的发现，这里的租户居然全都没有要搬走的迹象，难倒这里死了一个人，大家全都不在意吗？

　　“喜欢偷看？”

　　安雅略显中性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传了过来，我第一反应是在说那个偷看的人，但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刚才也一直在盯着她跟姚姐看，瞬间变得有些紧张，看着她不敢说话。

　　好在安雅针对的目标不是我，而是躲在门后的‘老鼠’，厌恶的瞥了他一眼，随手将燃尽的烟头弹在他油腻到反光的脑门上，老鼠慌忙关上门，不再偷看。

　　“你们这里死了个人？”

　　“是的，你知道？”其实我想问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租房子，但没有问出口。

　　“这个事在网上已经传疯了。”安雅平淡的回答我。

　　“哦，是这样啊。”这才一个晚上，传播速度这么快的吗？

　　安雅似乎打量了我一下，接着问：“死在那个房间的。”

　　“这栋楼的二楼。”我指了指还被封禁着的智美房间。

　　“谢谢。”

　　这次居然说谢谢了，随后安雅便向着女生们居住的楼栋走去。但她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看了看院子中间那颗枯死的巨大槐树，回身对我说：“你知道死槐树是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这棵树难倒不是栽种在这里，自然死亡的吗？

　　我带着些疑惑看着她，眼神替我进行询问，安雅理了理遮住眼睛的黑纱，淡淡的说道：“枯死的槐树，是用来囚禁死人灵魂的。”

　　瞬间惊觉！

　　我此刻正站在这棵槐树繁杂的树冠下，听到他的话，愣愣地抬头看着那些紧密交织的黑色枯枝与挂在枝杈上的乌鸦羽毛，突然想到智美当时在红线符纸织就的巨网下割喉时，所看到的景象是不是与我现在所看到的，几近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