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旋转公寓》莫闻山鬼

6、第六章

　　从三楼坠下，头重重的砸在地面，破裂开，血飞起溅了一地，四肢还在抽搐着，但看上去已经没了气息。

　　大概可以称呼她为尸体了吧

　　工人们尖叫着跑出了院子，剩两个胆子稍大些的躲在我身后看‘热闹’，跟他们一起看的，还有从各个房间门缝里探出的脑袋。

　　这些脑袋的主人有的在报警，有的在唏嘘，更有甚者像一开始的那位工人一样，不停辱骂着晦气，与我这边紧张到窒息的氛围全然相反，这些看‘热闹’的人倒显得熙熙攘攘…

　　一只带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伸到我面前，我呆滞的顺着指尖看过去，是安娜。

　　我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的，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腿却忍不住的打颤。烟圈吐在我的脸侧，她从容的抽着烟，仿佛摔死的不过是一只无关紧要的野鸡，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楼梯。

　　我的脑子里空洞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既没想着报警，也没着急救，而是转头逃走！

　　踉踉跄跄的跑到桥头，嘶吼着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却得嗦的说不出话，缓了许久只跟师傅说了句先往前开，但始终说不出目的地。

　　是啊，在这座举目无前的城市里，我该去哪里，又或者说，我能去哪里？

　　出租车没有动，后视镜里反射出司机的眼睛，他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盯着我，大约是怕我突然从背后偷袭他，随时防备着。努力克制，稍稍回复了些平静，想了又想，最终跟司机说开去公交公司。

　　刚起步没多久，我看到车窗外那个烂尾小区门前围着好多辆警车和一圈一圈的人，而这些人已经将之前维权时的横幅换成了一条条的白布。看到这样景象，我像个应激的猫，开始发抖。

　　“小孩子总是模仿着大人的行为。”这句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是小爱之前说的，紧接着又多了一句话“低劣生物的行为。”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冒出了一种非常阴暗的想法，难倒那个女人坠楼是…

　　疯狂的摇动脑袋，不敢再往下想，强制的打断自己，而司机对我的警惕，好像又多了几分。

　　没多久，公交公司到了，司机让我看了眼计价器，我往口袋里摸索，却什么都没有摸到。糟了！刚才出门时换的衣服忘记带手机和零钱了。

　　“你不会想说没钱吧？”司机看我摸了半天却拿不出东西，有些不高兴。

　　“我…出门急，没…没有带手机，能不能…”

　　我想说能不能再给我送回去，我取钱给他，但司机好像认准了我要赖账，怒目圆睁，语气中充满火药味，对着我说：“没带钱做什么车！玛的耍老子是吧！”

　　听着他的话我也有些不高兴，皱起眉头想跟他解释，不料司机直接打开车门，一把将我拽了出去拉到旁边集中等客的出租车停车位前，对着一群休息的司机们开始喊叫：“兄弟们都来看看啊！这儿有人坐车不想给钱！”

　　司机们听了这话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我们两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数落我，我极力扭动着，试图挣脱他拉着我胳膊的手，但这人力气奇大，任凭我怎么甩都摆脱不了。

　　就在我急的面红耳赤时，一位女士出现，打断了闹剧：“不就是一点钱吗，他看上去还是个孩子，至于吗？我替他付钱。”

　　说着便递给那个司机一张钞票，司机接过钱将我放开，嘴里还带着些骂骂咧咧的话走开了，围观的人见状也就跟着散开了，那位帮我解围的女士也找不见踪迹。

　　我疲累的蹲在地上，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甚至连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

　　刚才的女士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伸手递给我一瓶水，原来是去给我拿水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女士微微弯腰，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我，温柔的问。

　　我看着她，非常想跟她吐吐苦水，可话到嘴边，却有些张不开嘴，她那双温柔的眼睛，让我觉得对她输出负面能量是一种罪过，只能接过水，大口大口的灌了半瓶。

　　“天哪！你脸上的是血吗？是刚才那个人打的吗？”

　　听到她的话，我突然想起来脸上被溅上了血，慌忙的用手抹，可它们已经干枯，黏在上面怎么蹭都蹭不掉。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的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连忙否认，可是我这样一解释，好像更容易让人误会了，于是只好说点别的，岔开话题：“那个人没有打我，我忘了带手机，工作也找不到，所以才显得有些颓…”

　　随后又想起没跟人道谢，赶紧接上“多谢您了，我回头就把钱还给你。”

　　好在她没有追问，而是笑着跟我说：“你回头又找不到我，要怎么还给我那？”

　　他的问题把我问住了，我呆呆地看着她，是啊，就算回去拿到钱了，又该怎么再找到她那？

　　女士估计是看出了我窘迫的样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看到上面写着‘臻爱动物救助中心’，下面是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我紧紧地捏在手里，赶忙跟她说：“您放心，我一拿到钱就跟您联系，还钱给您。”

　　“不是让你还钱的。”

　　“嗯？那是？”我有些疑惑的问她。

　　“不是说自己找不到工作吗，我家的救助中心刚离职一位员工，你可以来我这里试试，虽然薪水不多，但做个找工作时期的过渡应该还是可以的。”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我感激的点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女士看了看我笨拙的样子接着说：“你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东西前几天坐车时落下了，来这边试试能不能找到。”我如实回答。

　　“这样啊，那你快去吧。不过你身上没有钱，一会怎么回家呢？要不等你办完事我送你回去？我的车就在那边停着。”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原来她也是一名车组车司机，难怪名片上的名字有些男性化，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我赶紧应下，这下连怎么回公寓都不用愁了，虽然我一想起公寓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心里不自在。

　　公交公司大厅的工作人员说没有并收到有人拾取的牛皮本子的记录，不过可以让我在大厅的失物招领登记牌上登记一下，虽然希望很渺茫，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登记好留下电话号码就跑过去找那位女士，麻烦她将我送回公寓，只是刚到桥前，女士便停下车，跟我说我现在住的地方出于她个人的原因，不想接近，问我只送到这里可以吗，我赶紧道谢，表示能送到这里就已经万分感谢了。

　　下了车，女士掉转车头，离开了。

　　我过了桥内心抗拒着却不得不继续往公寓走，刚走两步，一辆救护车从公寓的方向开过来，隔着玻璃依稀能看到车上坐着对面楼栋上的小男孩，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我进到院子里，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看来是被刚才的救护车拉走了，而姚姐的门前此时站着好几位租户。

　　“你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还怎么住啊！赶紧退钱，我们要搬走！”带头的人没好气的跟姚姐说，看来是在讨要房租，我偷偷走到他们身后，如果他们真能要出来房租，我岂不是能蹭个方便。

　　“合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因为租金低，提前走不退。”看来姚姐态度也很坚决。

　　“你要是不退，我们就去散布你这里是凶宅的事，看谁还来这边租房子！”带头的人情绪很激动了，但其他人都怯懦的不出声，而我躲在他们身后也是一样。

　　“你们随意。”姚姐说完直接回了房间，这场刚发生的讨租金口水仗，也就这样迅速结束了。

　　带头人旁边一个沉默半晌的女人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的劝说他：“不退就不退，我们赶紧搬走吧，我真的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邪门。”

　　那个人好像还是有些气不过，隔着门又吆喝起来：“就你这倒霉地方你拽什么拽！一个两个都跟神经病一样！又是偷窥狂又是小变态的！早就该死了！”

　　“好啦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男人还想继续骂，但是被一边的女人给拉走了，嘴里还嘟囔着说些不好听的话，其余的几个人没了主心骨也就都走掉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偷窥狂？小变态？是在说谁？

　　讨要租金是没戏了，看来我想搬离这里的想法又要再等等才能实现，不过现在勉强有一个待定的工作，还算是一件堪欣慰的事情。

　　掏出名片，准备回房间存手机上，走到那颗槐树边时，看到树的枝干上还有着点点血迹，而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看着那个女人摔死的地方，我扔心有余悸，甚至能幻视出她之前抽搐的模样，只好紧紧的贴着墙边尽量里这块地方远一点。

　　刚拿到手机就看到上面有个陌生的短号，不会这么快就有人联系公交公司找到牛皮本子了吧？

　　其实对于这件事我都不太抱有什么希望了，但即使这样想我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而结果确实让我有些喜出望外。

　　前台的联络员跟我说，我前脚刚离开公交公司，后脚就有人说见捡到了本子，只是那个本子没有随身带过来，放在了家里，留了个地址让我过去取。

　　是想要钱吗？这是我第一个想法，不过一个那么旧的本子，对方又能开口要多少那，想到这一层，我便不再犹豫，几号地址就准备出门。

　　反复确认自己带好了手机和零钱后，我走出房门，刚出来就看到之前攻击我那只黑色乌鸦正蹲在槐树上筑巢，而它看到我就好像记仇一样，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随后展开巨大的双持，露出锋利的尖爪，像是在想我示威，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竟被一只鸟记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