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旋转公寓》莫闻山鬼

12、第十二章

　　声音刚落，一道几乎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向我袭来，窗外渗入的点点月光照亮它的前端，是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我虽然惊恐，但反应还算敏捷，迅速躲开。

　　但这黑影并没有善罢甘休，一击未中紧接着就是又一次进攻。

　　我慌乱的抓起身边的书本丢过去，摆放整齐书堆一会就见了底，所幸有一本书不偏不倚的砸在黑影手上，打掉了那把水果刀。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了那张出离愤怒的面孔，是安雅。

　　意外却也不意外。

　　安雅似乎也认出了我，转瞬即逝的惊讶后是严厉的质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她几近拧在一起的脸，本该心虚的我瞬间回想起昨夜她在我屋前诡异的情形，反而质问她道：“你昨晚做什么，我现在便做什么。”

　　这次换成安雅吃惊，磕磕巴巴的有些说不出话，眼神不停闪躲着，一扫往日自信高傲的样子，居然还能看到她吃瘪的模样。

　　“我…我…”
　　安雅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没说出什么，我们四目相望，满是猜忌与防备。

　　过了许久，她像是下定决心般，自顾自的说：“也许是智美的想法吧…”

　　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而她接着对我说：“来我的房间吧，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话毕，安雅转身离开了房间，我把刚才丢在地上的书尽数放回原处，之后将那张新获得A4纸捋了捋，装进口袋。长舒一口气，以前鬼鬼祟祟的一直害怕被人发现，现在反而少了些紧绷着的情绪。只是刚一放松，一丝轻微的，有些淡然的清香溜过了鼻前，我之前竟然都没有发觉，这味道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再次坐到那张铺着精致桌布的圆桌前，依旧是两杯红茶，但茶杯前两人的心境，已悄然改变了。

　　我刚坐下，安雅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伸手在空中抓着什么，我眯起眼睛仔细的看过去，才发现一根极细的鱼线从缝隙里绕出去，尾端连着一个小小的铃铛，估计是安雅自制的一个‘警报’系统，大约我刚进房门，这边的安雅已经知道有人进了隔壁房间。

　　重新回到桌边的安雅沉默着，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我先开口。我原本想跟她磨磨耐性，但她也完全不着急，桌子上是一盏复古的烛台样式台灯，她就坐在烛台侧面，一身蓬松的黑色裙装，不繁杂却极尽精巧的发饰，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更加华贵，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了，不再像是油画中的贵妇，而更像是中世纪教堂壁画上的吸血鬼少女，神秘又诡异。

　　斟酌再三，我还是先开了口，问向她：“看你方才的样子，应该是坚信你…爱人的死，不是自杀吧。为什么那？”

　　听到我的声音安雅抬起眼看着我，我看出她眼神里有什么情绪，但短暂的迟疑后，安雅开口说：“其实，我们也不算是爱人。”

　　“嗯？”

　　“严格来说，是我单方面认为她是我的爱人吧。”安雅的手不自觉的捋了捋耳侧的碎发，接着说，“我们是在一个互助群里认识的，群里的大家都很温柔，但或许因为太过温柔了，生活里就多了许多磨难，所以情绪都很低落，都有着想要…结束的想法，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看着光晕里的安雅，很难想象她会有这样的情绪。

　　“大家会在每天早上在群里问候，祝贺彼此又熬过一天，但也仅限于此，没有更多的交流。直到那天智美进群了，一开始也没什么，只是想着多了个人，但她没过多久就私信我，开始关心我，询问我的状况，听我诉说心事，我知道这些你听着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屏幕另一端的她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深深地吸引着我。”

　　“慢慢的，群里问候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的头像也再也没有亮起来过，连群主也…最后只剩下我跟智美两个人。”

　　我没有插话，认真的听着她的话。

　　安雅理好了头发，又看看自己满屋的装扮，带着些情绪说：“我的家庭是富裕的，但父母严肃，姐姐弟弟在他们的影响下也是不苟言笑，对于我这样的人，他们觉得是异类，我是家里的耻辱，给我请了许多医生，我…”

　　“我活的太压抑了，是智美安慰着我，跟我分享她的梦想，她说想要成为最受关注的小说家，想要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想要出版书籍。她鼓励着我逃出家庭的监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么多年了，我终于鼓足勇气来到她的身边，想要和她一起生活，可是却…”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犹豫与愤懑，想要出言安慰，但安雅再次抬起头，眼神坚定的同我说：“这样的智美是绝对不会自杀的！她说过，人一旦死了，就变成为了无关紧要的一坨肉。她不会放弃自己的！”

　　看着有些激动的安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绕开一下话题，问她：“那你怎么就断定，是这里的人杀了智美那？”

　　“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既然你今天做了和我昨晚一样的事情，应该也发现在这里居住的人，多少都有些不正常吧。”

　　确实，邻居们的行径都太过异常。

　　“那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我目前怀疑两个人，就是住在门口的两家，一家信奉邪神，一家有失人伦。”安雅看着我，语气慢慢的又恢复到平日的状态，接着毫不掩饰的问向我，“根据犯罪心理，我觉得凶手一定会回到案发现场，满足自己变态的犯罪欣赏欲，原本以为会抓到凶手，结果被我抓到的是你，你为什么要去智美的房间？”

　　安雅的神情像只盯上猎物的猫头鹰，凛冽又锐利，我本想搪塞过去，但感觉逃不开她的眼神。

　　“我…你还记得上次给我看的信件吗？”我决定跟她坦白。
　　安雅点点头，示意我继续，我从口袋里将刚才发现的纸张递给她，她大约猜到了里面的内容是与信件先关，接了过去开始阅读。

　　纸上的内容不多，三两眼也就看完了。我发现安雅的神情也闪过一丝困惑，继而放下纸，抬头说道：“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智美书桌的打印机里。”我如实相告。

　　“不可能！我之前进去查看过，打印机里根本没有纸！”

　　她的话令我也为之一惊，之前没有？我疑惑的看向她，而安雅则回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也就是说，有人在我们两个之前，或者说是在安雅不知道的情况下，先一步进过智美的房间，并在打印机里放下了这个片段。

　　会是谁？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又想到周围怪异的邻居，开始有点相信安雅所说的，智美的死另有蹊跷。

　　空气凝固在我们之间，好像是窥探到了无尽的深渊，呼吸中都透漏着拘谨。

　　“会…会不会，是你看漏了？”我试探性的询问，打破了这份沉默。

　　“不会的。绝对没有。”

　　“那，该不会是…智美的鬼魂？她想要向我们提示什么？”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安雅看了看我，鼻前冷哼一声，带着点轻蔑的说：“虽然我跟你说过塔罗占卜的事情，但我劝你永远不要相信什么鬼怪之说，与其说鬼怪可怕，不如说这里惦记着想要你命的人更可怕。”

　　我有些吃瘪，只能尴尬的摸摸鼻子。

　　“不过。”安雅没有嘲笑我，而是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纸，说到“你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个东西的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人想借此告诉我们什么，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又想表达什么那？”

　　“或许智美房间的其他东西你能看出些什么吗？”

　　“其他的？”

　　我将在智美房间发现的洛亚诺克岛符号以及她桌面上收集的连环凶杀案将述给了安雅。

　　安雅听后思索了片刻，随后跟我说：“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倒是都了解，但这些是之前就有的，智美平时跟我聊天的时候，也会聊这些，毕竟这些血腥恐怖的事情，承载着她的梦想。”

　　“或许是我想多了，那不如我们分析一下智美留下的，或者说是别人提示我们的这个小说段落，有什么内藏的象征吧。”

　　“象征？我一直觉得智美寄给我信是在同我诉说什么，只是完全没有方向。”

　　听到她的话，我便把之前杨沐的猜想说了一遍。

　　“其实我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本以为这种偏小众的事情，是有我们这些喜欢研究稀奇古怪事情的人才会知晓，原来，他也知道吗。”

　　安雅若有所思的说着，目光又再次聚集到了那张纸：“如果寄给我的信说的是智美的遭遇，你的牛皮本是智美为故事设计的结局，那这个片段，就是智美的初衷了？”

　　看来我们的想法渐渐的趋向一致。

　　“这个东西可以留在我这吗，我想研究一下。”安雅询问着看向我。

　　“当然可以，这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我回应她，虽然我想要扩写这个段落作为我小说的开头，但毕竟获取得渠道也是不太磊落的。

　　将纸张留给安雅，我从她的房间出来，院子里一片寂静，天已经有些亮了，空气中的湿度很重，鼻尖都冷得发疼，看来在安雅房间待的时间有够久的。

　　走下楼梯来到院子里，看到满目灰白的墙壁与地面，还有那颗枯死的槐树，说不出的阴郁与凄凉。

　　‘枯死的槐树是用来囚禁死人灵魂的。’

　　安雅之前说的话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我愣愣的站在槐树前，思考着埋下这颗槐树的人真的是想囚禁人的灵魂吗？被囚禁的会是谁？

　　就在我看着槐树发呆时，一个身影从楼梯上蹿下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打断了，向那身影看去，是有些神色不定的姚姐。

　　说起来似乎很久都没有看到姚姐了，她怎么会从我住的漏洞上下来？

　　姚姐不知是不是没有注意到我，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打招呼的想法还没实施，就夭折了，只好悻悻的往楼梯口走，刚到房檐前，头顶一个带着些慵懒的嗓音传下来：“早上好啊。”

　　我抬头看过去，是杨沐，他的头发有一些些凌乱，正笑盈盈的看着我，给我的感觉就像我第一次从楼下看到他时一样。

　　我回了他一个笑容，走上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只一夜，竟觉得房间里的陈设有了些陌生，我脱掉外衣准备简单眯一会去上班，只是屁股刚挨到床单，猛然的，一个想法钻进了我的脑袋。

　　智美房间里，那股有些熟悉的轻柔气味，似乎曾在杨沐的身上，闻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