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长生的代价（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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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青云！”外袍在拉扯中掉落在马背上，肌肤隔着薄衫相贴，李明澈压根儿不敢低头瞧，只能一边捞叶青云让她不至于跌落下去，一边小心驾马。
叶青云觉得这人身上冰凉凉的，让她忍不住想靠近，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抓住对方衣襟往上攀沿，下巴枕在他肩上，还不住去蹭他下颌，影子投在地面上，宛如一对亲昵的有情人。
李明澈松了松缰绳，马儿缓下奔势，渐渐慢了下来。
叶青云就在他脖颈上呼吸，李明澈缓缓呼出一口气，颤抖又灼热。他迟疑着扳正叶青云的脸，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哑：“叶青云，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他不再避讳，视线扫过雪白肩颈，最后停在对方脸上。
叶青云甩了甩头，还是不清醒，甚至双手摸上了他冰凉的面颊。
李明澈垂眼望去，她的唇近在咫尺。
只要略微低头，就能碰在一起。
叶青云眉头微皱，忽趴在他耳边嘤咛了一句什么，李明澈下压的动作凝住，旋即捡起外袍，再次将人裹住，夹紧马腹奔了出去。
熠王府后院有一汪莲池，李明澈抱着人下了马，径直往后院而去。
“啊！”叶青云这次是被冻醒的——李明澈直接把她扔进了池塘。
他自己则撑着石栏杆平复呼吸，片刻才注意到叶青云没动静，跳下去捞人时，叶青云已经喝了几口水了。
秋夜本就寒凉，冷冰冰的池水一泡，叶青云已经清醒了大半。
灼热呼吸洒在她额头上，叶青云怔怔抬头，正撞上李明澈黝黑眼瞳，不知是不是她错觉，他眼睛似乎有些发红。
腰间那双手的触感实在无法忽视，叶青云挣了几下，没挣动，咬牙道：“殿下，你可以放开我吗？”
李明澈就乐了，也不撒手，“这时候又叫我‘殿下’了，方才非要往我身上扑的可是你，怎么，这会儿药性下去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叶青云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多、多谢殿下，我已经清醒了，咱们、咱们还是上去……”
李明澈不依不饶地道：“你好了，我还没好。”
叶青云：“……”你也没被下药啊？
李明澈见她吃瘪，心情不错，但满腹的心事想说又不敢说，时候不对，地点也不对。
二人各怀心事，就这么贴着在莲池里又多泡了一个时辰。
当夜便不约而同地起了高热，接连三日不曾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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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没入陆蕴胸膛，却没有穿透而出。
与此同时，天光迸裂，周边黑雾大片大片剥落，“相里玄”也随之震荡起来，一点点碎裂化作粉尘。
陆蕴被倏然照射进来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睛，片刻后再看，周围已经翻天覆地，俨然是那熠王府后院。
白色衣衫就那么撞入他眼中，陆蕴十步并一步，远远地展开双臂，想要自后将那人纳入怀中。
却见相里玄转过身，笑看着他，轻声唤他：“阿蕴。”
一颦一笑他再熟悉不过，陆蕴欢欢喜喜地跑过去。
他离爱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化元穿透了他的身躯。
陆蕴咳出一口带血的气，颤抖着手抚上化元剑柄。身体上的疼痛那么真实，化元剑气他也再熟悉不过。
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他手背上，陆蕴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相里玄泪流满面的一张脸。
与方才幻境里的那个冒牌货不同，这个相里玄会哭会笑，与他的师尊别无二致。
相里玄维持着这个持剑捅进他胸膛的姿势，抬头瞧他，眼含悲恸。
“阿蕴，这便是你我最终的结局，你可明白？”
陆蕴目眦欲裂，心神震荡之际，相里玄忽像被狂风刮过的花瓣一般，寸寸碎裂在自己面前。
他胡乱伸出手想要拥抱对方，但什么也没留住。
大悲大恸之下，陆蕴头痛欲裂，逐龙再次被他无意识唤了出来，开始无差别攻击幻境之中的一切。
现任魔君的强力一击，瞬间将整个幻境涤荡干净，诡异的是，周围化作粉尘的下一瞬，一切又会恢复原样。除了消失的相里玄。
这无疑更加刺激了陆蕴，逐龙枪身之上红光暴涨，一次次击碎幻境之后，陆蕴气力不降反升，枪身红光之外已经隐隐包裹一层黑雾。
“啊！！啊！！出来！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给老子滚出来！”
陆蕴厉声嘶吼，乱发纷飞，宛若妖魔。
直到将荼蘼幻境毁了四十九次，四周再次如水面般震荡起来，墙角一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大开，陆蕴立刻抬头。
门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陆蕴赤红着双眼追了上去，跟了片刻，忽觉这人身形十分熟悉。
二人一前一后不知行了多久，那人忽慢了步子，将斗篷的兜帽取了下来，露出一头黑色长卷发。
陆蕴眼皮跳了跳，按捺着一腔随时可能暴走的怒火，跟着他走入了一处大殿。
那人停在了一颗开满紫花的参天大树下，似乎在等人。
陆蕴躲在暗处，见这人竟然在赏花，心中疑惑更甚。
一朵紫花打着旋儿落下来，那人转过身伸手去接时，陆蕴看清了这人的眉眼。
黑发红瞳，正是他的亲叔叔，阴应梦。
陆蕴还没想好怎么着，忽看见一旁的殿门开了，走出个高大的男人出来，黑发及地，一身黑色长袍，眉眼他再熟悉不过。
他的亲生父亲，前魔君陆炎。
“兄长。”
“嗯，此行如何，可还顺利？”陆炎站在树下，也仰头去看满树繁花。
“遇到点儿小麻烦，不过都是些小角色，已经解决了。”阴应梦话虽恭敬，但语气十分轻松，二人关系十分亲近。
陆炎与他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二人自小熟识，阴应梦因为母亲出身低微在族中向来被人看不起，是陆炎摒除异议将他带在身边，就这么一直走到了今日。
陆炎嗅着紫萝花香，唇角带了些笑意，道：“今年这花开得不错，阿梦费心了。”
阴应梦一怔，旋即笑道：“是兄长费心，为嫂嫂寻来这世间只此一颗的紫萝……”
陆炎忽抬了抬手，示意阴应梦收声，后者不明所以，但对陆炎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赶紧捂了自己嘴巴。
陆炎被他这幅憨态逗笑，却忍着不发出声音，转了个方向往前走去，连脚步都轻了不少。
院子边上有汪水潭，潭后有方一人高的假山石，陆炎慢慢踱步过去，一手攀上石面，越过假山石低头去瞧，正瞧见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在这儿躲猫猫？”
“啊！”那圆滚滚的小公子不妨被人发现，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看就要撞上假山石，陆炎伸出手臂，像抱只猫儿一般掐住他腋下，将人抱了出来。
小公子神情发懵，余光瞥见阴应梦笑看着这边，又是一声惊呼，死死搂住陆炎脖子，整张脸都埋进了大氅的毛领里。
陆炎哈哈大笑，不知低头对小公子说了什么，那双小手抱得更紧，脑袋也埋得更深了。
二人走回树下，阴应梦佯装惊讶，奇道：“阿蕴这时候不是该在学堂吗？不会是逃学了吧？”
陆蕴保持着那个姿势，瓮声瓮气道：“没有，没逃学！”
阴应梦神情夸张，语气更夸张，“质问”道：“那阿蕴怎么躲在父君的怀里不敢抬头啊？”
陆蕴默了半晌，终于缓缓松了手，红着脸抬头望着阴应梦，嗫嚅道：“梦、梦叔。”
阴应梦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没有逃学，先生今日教的东西，我都背会了，功课也早早就做完了，这才能，才能早早来找父君！”说完这些话，陆蕴又闹了个大脸红。
陆炎知道幼子脾性腼腆，今日能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已经让他大为欣慰，一手托着陆蕴，一手为他捡去头上沾的草屑，温声道：“平日里不是最爱黏着你娘？今日怎么不先去你娘那边？”
陆蕴抿着嘴，不好意思道：“今日是娘亲生辰，阿蕴想给她一个惊喜。”
陆炎朗笑一声，冲阴应梦道：“瞧瞧你这侄子，这才多大，已经学会讨人欢心了。”
阴应梦揶揄道：“还不是跟兄长您学的？兄长追求嫂子那会儿，可谓是……”
“咳咳咳……那个，阿蕴啊，快到晚饭时间了，咱们找你娘亲去，找你娘亲去咯！”
夫子俩说着悄悄话，很快出了院门。
阴应梦望着那一大一小走远了，摇着头叹着气也离开了大殿。
魔宫建在魔界最高的山峰上，地势高耸加上魔界常年气候寒冷，是以魔族人平常俱是裹在厚厚的衣物里。
魔宫东北角有一处小院，院子极为普通，院门处无一人把守，院中杂草丛生，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待走近了，陆蕴吵着要下去自己走，陆炎忍着笑，知道这臭小子是想在他娘面前充男子汉，就把他放了下去。
陆蕴甫一落地，三步变作两步小跑着往院子冲，穿过院门的那一刻，消失在了院中。陆炎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也跟着缓缓走了进去。
穿过那层看不见的屏障，迎面而来的是一处佳境，有山有水，草木芬芳，山脚下建了座木屋，不大，住一家三口不成问题。
不似魔界阴寒，此地日头正好，陆炎早在入境时就换了一身紫色长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方锦盒，负手藏在背后，一步一步踏过青葱草地，视线始终凝在木屋前的妻儿身上。
“哎呀，我们阿蕴是不是又长高了，娘都要抱不动你了！”
陆蕴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被陡然抛高，在熟悉的失重感中听见他娘哈哈大笑：“还好你娘我不是普通人，阿蕴长多高娘亲都抱得动哈哈哈！”
“阿皎，生辰快乐。”
印月皎放下陆蕴，回头就瞧见她家丰神俊朗的夫君，轻呼一声扑了上去，刚好落入陆炎怀中，她扑得太急，陆炎为了卸力还带着她转了个圈儿。
印月皎吧唧一口亲在陆炎脸上，陆炎瞧着那边陆蕴捂眼睛，无奈笑道：“阿蕴还在这儿呢！”
陆蕴直接转过身去，脆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见儿子这般有眼色，印月皎更加放肆，挂在陆炎身上黏糊糊地说起话来。
陆蕴对这场面早习以为常，像个成熟的大人般轻咳两声，开始琢磨接下来干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屋角一只小兔子跑过，陆蕴眼前一亮，追了上去。
这片天地并非无边无际，陆蕴追着那灰兔，很快追到了边界处。灰兔正伏在一株花下吃草，陆蕴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它捉住了。
摸着柔顺的兔毛，陆蕴不经意瞧了瞧那株过分高大的花。
毫无疑问，这株花生得十分特别且好看，花生重瓣，有花无叶，陆蕴数了数，每一圈都是九瓣。
长得这么奇特，是娘亲喜欢的样子，不过，怎么长在这边界处？他和娘亲都不常来这边的。
陆蕴仰头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那花瓣。
“你我结情连理，生死不离……”
陆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缩手回来，以为是印月皎在跟他恶作剧，“娘亲？”
他四处转了转，又问：“父君？”
转回那株花面前，陆蕴再望着那花蕊时，忽觉心口处针砭似的痛了一下。
陆蕴捂住心口，浑然不觉这是什么感觉。十岁的陆蕴，明白的东西并不多。
他再不敢看那株怪花，一步两步，最后索性小跑起来，煞他父母的风景去了。
那株花立在风里，一摇一晃，竟似泅开的墨一般融化开来，与身后的黑暗融在了一处，再无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长生的代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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