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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长生的代价(5) ...

  •   随着陆蕴的消失,四周的一切瞬间飞速变化,翻天覆地,亭台碎裂,莲塘化灰,光怪陆离的景象晃得相里玄眼花,他赶紧闭上眼睛紧守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相里玄嗅到了一股极浓郁的花香,耳边也不断传来鸟叫蝉鸣。

      相里玄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正身处一座硕大的花园内,远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是那熠王府的几倍不止,应该就是南周皇宫了。
      他微微平复一下呼吸,抬步走出了蜂蝶们的包围圈。

      行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里,相里玄不再松懈,放出十成十的神思去探,俱无应答。
      他想错了,这哪里是什么蜃境,分明是那只未曾露面的魇设下的幻境牢笼!

      若是普通的蜃境,此间的一切他们应当无法插足才对,但陆蕴一定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截住了那支箭,不知触发了什么关窍,亦不知被卷到了何处去。
      相里玄呼吸微促,一连念了好几遍静心诀。他依稀记得,当初师尊还在世时,随身携带的那卷《异物志》中曾记载过这种奇异的幻境,它还有一个旖旎的名字:荼蘼。

      打从二人结为道侣,相里玄卸任云周山掌门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一切脱离掌控的恐怖感觉了。
      耳边响起细碎人声,似乎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远远地传了过来。

      两列宫娥手持托盘,俱是些酒菜瓜果,从道上行了过来,往花园中央的一个高阁中去。
      相里玄隔了一簇凤尾竹瞧着,见那悬于檐下的牌匾上写着“风来水榭”,心道约莫就是李氏兄弟要在这园中宴请叶青云了。

      宫娥们对他的存在仿若未闻,只低着头在一个小黄门的指挥下动作。
      相里玄蓄气腾跃而起,足踏草尖,几步飞跃至阁楼外的一座假山上。

      阁楼里酒菜俱齐,煮茶焚香,看来这叶青云颇受南周皇帝重视。
      相里玄略微侧目,瞧见黄梨木桌后置了一张屏风,其后有人端坐,手持白子落在棋盘上,正在与自己下棋。

      小黄门整理了衣襟,隔着屏风行礼,“殿下,已经备齐了。”
      “嗯,都下去吧,三丈之内不要留人,我在此等待皇兄,无事勿扰。”
      “是。”

      宫娥们如潮水般褪去,阁楼上很快只余李明澈一人。
      屏风后时不时响起落子声,时间过得极慢,天边不知什么时候黑云攒集,不久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相里玄负手站在高处,任雨滴滑过雪白面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雨势渐盛,他抬手去接,雨水竟穿过他手掌,径直落向地面。
      远处行来两人,一高一矮,一皂一绯,各自执了伞,匆匆往这边来。

      叶青云前几日便正式授了职,看那一身浅绯色官袍,品阶应在五品以下,只是不知分到了哪一部,担的什么职位。
      伞面将人遮挡了大半,相里玄只能瞧见这人格外挺拔的背脊,似一株竹般,宁折不弯。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相里玄也能想象到,这位未来女相获封状元的那日,是何等的英姿勃发。
      相里玄思至此处,忽见周围的一切似水面般涤荡起来,又是瞬间换了地方,金碧辉煌,庄严肃穆,俨然正是那金銮殿中。

      此情此景,不正是“景随意动”?
      相里玄心中那股不安越发浓重,只能掐了掐自己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些。

      头戴官花的红袍少年立于殿上,面庞稍显稚嫩,但气势是足的,在一群王公大臣之间分毫不落下乘。
      只有心细的人才能发觉,这状元郎掩在袖中的手有些发颤,鬓角也因紧张生了冷汗,众人只观他神情镇静,答话时字字沉稳在理,说得李明镜满意地连连点头。

      李明镜有意将叶青云分到吏部,话音刚落,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陛下,状元郎虽有经世之才,但毕竟还年轻,放到吏部太操之过急了,须磨砺磨砺才是。”

      叶青云拜过南周帝,闻言顿了顿,偏头瞧过来。
      她眉眼生得好,一双翦水秋瞳,似盈了朦胧雾气,抬眼时正与相里玄四目相对。

      -

      叶青云入翰林院做了一名修撰,不大不小的官,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明镜只是暂时将她放在翰林院,以他对叶青云的那股赏识劲,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把她往上升。
      翰林院中大都是些成了精的官员,惯会见风使舵,不少人一味巴结和讨好叶青云。当然,其中不乏一些反对李明镜当政,将叶青云视为眼中钉的党派。

      而叶青云每日平静地上值下值,对一切的讨好与敌意视而不见,倒叫人看不明白了。
      这位粉面状元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人那日高阁小聚后,李明澈私下常常约着叶青云外出畅游,叫上一堆文人墨客泛舟湖上,以花草雨露入诗,诵至酣畅处时,往往是大饮三百杯,就着酒意挥笔写在宣纸上,连声大笑,大醉一场就仰倒在船舱中,枕着凌乱的笔墨纸张睡去。
      这日天气不错,万里无云,荷花映日,李明澈临时起意,在宫门口截了叶青云,就拉着人往弋阳城东最大的那片荷塘而去。

      李明澈平生少有知己,本是一颗只爱舞文弄墨的文人心,鉴于先帝临终遗愿,早早就上了战场。后来南周平定,儿时那些好友虽然依旧与他关系不错,但还是碍于他熠王的身份,相处起来总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不似儿时那般快意。
      只有叶青云,待他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他们可以一起大笑,一起大哭,一起痛骂无耻高官,一起感念天地广阔。

      李明澈三壶秋露白下肚,又醉得人事不省,靠在船舷上,枕着手臂呼呼大睡。
      叶青云酒量不错,几乎没有醉到失态的时候。李明澈半醉半醒之间,看见这位俊俏状元郎半蹲下来,细心地将那些纸张捡起来叠好,又将弄乱的书案恢复原样。

      从李明澈的视角看过去,正瞧见她泛粉的面颊,耳垂也有些发红。
      叶青云扶额,摇了摇头,兴许是酒意上头有些不大清醒,缓了一会儿,又埋头收拾东西去了。

      李明澈瞧着她背影,鬼使神差地撑起身,摇晃着走过去,视线几乎黏在她侧脸上,想要看清那抹艳色。
      他闻见了酒香味,其间还夹杂着其他什么味道,好香,是姑娘们用的脂粉味?

      不对,弋阳城那些权贵一年不知道往他府里塞多少女子,他每次下朝回来,都能被那些香味熏个半死。
      后来他与朝中那群老顽固互相看不顺眼,索性承了李明镜的情,整日待在家中,下令关闭府门,将所有的莺莺燕燕都隔绝在外,这才清净了好久。

      叶青云正在收拾案上的笔墨,未曾察觉到李明澈的靠近,后者观她动作,视线不自觉移了过去,瞧见她十指莹白纤细,指尖竟然是漂亮的粉色。
      一个大男人,怎么手指这般纤细好看?

      李明澈缓缓蹲下,嗅着那股味道,一点点靠近,鼻尖已经触到了叶青云半垂的墨发。
      那股香甜的味道愈发浓重,李明澈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再次往前靠了靠。

      叶青云收拾完东西,才想起去查看一下李明澈,一转头刚巧撞上他凑过来的头,后者唇在她脸颊上轻轻擦过,叶青云大惊后退,不慎撞翻了刚收拾好的桌案,砚台笔墨一同掉进了水中。
      李明澈被这动静一扰,瞬间清醒了大半。

      二人视线相触,叶青云脸色爆红,皱眉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李明澈则是脸色发白,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叶青云赶紧翻身起来。
      李明澈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干巴巴地道:“我……云弟,对不住,我喝醉了迷了心,你,你没事吧?”

      叶青云连连摇头,极快地恢复了常态,平静道:“殿下不必挂怀,我无事,只是天色已晚,咱们,咱们还是回了吧。”
      “啊?啊,是……是该回了。”李明澈见她面容平静,但耳垂依旧发红,心底不知怎么竟有些发痒,他赶紧转过身去吹湖风,听着叶青云上岸去唤人的动静,心口处跳得厉害,那股燥热感怎么也压不下去。

      -

      那夜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李明澈多想了,叶青云似乎有意无意地避着他走,甚至称病拒了他的拜帖,连前去探病的人也给堵在了门外。
      他不好强行闯进叶府,有心问问自家皇兄,李明镜最近却十分忙碌,大臣们聚在殿中,夜夜议事到天明。

      不久,李明镜派人唤他进宫,竟要派他前往西南,目的是削藩。
      “西南广明王盘踞地方,仗着异姓王的身份,鱼肉乡里,民间早已怨声载道。阿澈,除了你没人降得住他,择日带兵出发吧。”

      李明澈接了圣旨,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西南一处还给你留了一大助力,此行应不会有什么风险……阿澈?阿澈?”

      李明澈回神,还有些发懵:“啊?”
      李明镜眼下青黑,不知多少日没有好好睡过觉,揉着眉心苦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明澈望着自家皇兄憔悴的模样,摇了摇头,拱手行礼,“臣弟,定不辱命。”
      内宦将他送出大殿时,李明澈低声问了一句,“怎么近来没瞧见叶大人?”

      “回熠王,叶大人被封为钦差,日前派往靖州查私盐案去了。”
      李明澈先是惊了惊,旋即将一切情绪压下,缓步出了宫门。

      靖州私盐案他也有所耳闻,李明镜早就有整治的意思,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去办,没想到竟然会派叶青云这个官场新贵前往。
      李明澈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同他说一声?
      这是要同他划清界限吗?

      -

      啪嗒——
      陆蕴猛地将那支箭摔在地上,大步走出熠王府大门,只见到了李明澈渐行渐远的车驾。

      方才他又感觉到那股奇异的力量袭来,识海剧烈震荡,眼前黑了片刻,再睁眼时,相里玄便没了踪影。
      幻境之中的其他人丝毫不受影响,按部就班地做着各自的事。

      陆蕴十指指节捏得劈啪作响,眉头紧锁,一双红瞳中已经酝酿起了狂风暴雨。
      这感觉真是烂透了。

      他一臂伸出,掌中红光聚集,召出逐龙长枪,一枪挥下,眼前画面似水面一般晃了晃,很快换了副场景。
      陆蕴眉眼一沉,又是一□□出。

      如此几次三番变化之后,眼前流光涌动,竟出现了一道朱红大门。
      陆蕴手持逐龙,顿了顿,还是伸手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入眼是看不见尽头的白雾,将一切都遮挡在未知中。
      陆蕴释放神思,什么也没探到,正在思索之际,右前方剑光一闪而过,旋即一柄剑直直朝他刺了过来。

      陆蕴横起逐龙一挡,瞬间僵住。
      只因那刺向他的兵器他再熟悉不过,是一柄通体泛着白色流光的长剑,正是相里玄的命剑,化元。

      陆蕴僵着脖子抬头,视线顺着执剑的手寸寸上移,正与那双熟悉的眉眼四目相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长生的代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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