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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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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门前停放了两辆形制奢华的马车,路过百姓匆匆一瞥,就被守在一旁的士兵用眼神警告,胆小的皆垂下头疾步离开,还有那些胆大的,脚步一转绕到另一条街上去。
此时一街之隔的镇北将军府门前,赵讷领着人亲自摘了牌匾,他身着暗红色仙鹤官袍,听见百姓口中议论的话,神色冷了下来。
他叫来一旁的下属,“怎么回事,来这么多人,让他们都散了。”
属下苦着脸解释,“大人有所不知,长公主的车驾在前面被大理寺卿孟大人亲自带人拦下了,这些人都拐到了这条路上。”
“孟子濯疯了不成?”赵讷低呼,温执玉是什么人,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想到有可能是因为自己通风报信,才导致温执玉受此禁足,赵讷心中一虚。
孟子濯自然是不敢去触温执玉的霉头,他此番过来,也是看在御史大夫高敬谦的面子上,才过来问了一些账目上的事情。
可任由他们怎么询问,傅偃都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满身是伤的铁血将军,对着两个文官耍起了无赖。
宽敞的马车上,傅偃身上的伤口渗出血迹,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只从他频频抿起的嘴角,才能看出一丝端倪。
“这些傅偃一概不知。”
“买首饰的钱是你让管家亲自去取的,你还要抵赖到什么时候?”高敬谦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如此行事对得起傅家的先烈吗?”
傅偃神色冷了下来,他敛去眼底的寒霜,还没开口,却先呕出一大口血来,吓坏了两人。
傅偃头一歪,晕了过去。
“这、这。”高敬谦一时也分不清是真晕还是假晕了。
孟子濯一把拉住高敬谦下了马车,压低声音道,“陛下都不追究了,您老就不怕人没了,再惹出祸事?”
孟子濯也是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狐狸了,看出高敬谦神情似有松动,揣手笑着加了一剂猛药,“听说陛下已经让您快些过去,二殿下的功课还等着您检查呢,老大人就放心的去吧,剩下的都交给我。”
温执玉坐在马车里,心不在焉地开口,“还没好吗?”
兰芷闻言撩开一道缝,只见长公主府的大门仍旧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再往后看,另一辆马车前,御史大夫高敬谦和大理寺卿孟子濯并肩而立,两人眉头紧促正在讨论什么。
此时已经进了夏天最热的几日,那怕马车上放了足数的冰块,空气也是闷的。
兰芷用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珠,一边拿了扇子对着盛放冰块的冰鉴煽起来。
细微的凉风拂过,吹散了温执玉胸口的暑热。她靠在铺满玉席的软枕上,双眼紧闭。
“臣已经审问完毕,恭迎长公主回京。”
温执玉下车时冷冷撇了一眼作揖的两人,“起来吧。”
直到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长公主府里上至管家下至粗使丫鬟全都等在门口,温执玉一眼就瞧见了第一排的萧随。
她从萧随他边经过时,脚步一顿,“你这些天看着傅偃,别让人死了。”
似乎从她嫁给傅偃之后,这人就总是病歪歪的,还真是孽缘。
这边,温执玉被禁足的消息传到嘉蕙皇后耳朵里,一向柔和的女人变了神色,咳嗽声断断续续,在寂静的房间里闲的格外刺耳。
“陛下,下毒之人可查到了?”
崇庆帝坐在床边,拍了拍她消瘦的五指,“你放心,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御医说了,你现在需得静心调养身子,旁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嘉蕙皇后眼底地柔和尽数消散,“我只有猗猗一个女儿,陛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公主,为什么不能让他过的舒心一些。”
崇庆帝沉下脸,“朕给的还不够吗?她是公主,就要担起那份责任,如今只是禁足,等解决了眼下的事情,往后只要她想,朕便让她休了傅偃,另择佳婿。”
嘉蕙皇后还想再说什么,被崇庆帝岔开了话题,“今日老二来过了,有没有说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嘉蕙皇后知道再说下去必然闹的不愉快,索性顺着崇庆帝说道:“没有,只是原先我瞧着武信侯家的嫡次女不错,竟也是走了眼。”
崇庆帝沉吟片刻,“朕觉得,是个知错能改有主见的。”
嘉蕙皇后迟疑地望向崇庆帝,只听他缓缓道:“明日武信侯夫人过来看你,朕已经替你答应了,行了,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臣妾病榻缠绵,恐将病气过给陛下。”
崇庆帝解衣服的手一顿,也不恼,只说:“你早些休息,朕…去其他处坐坐。”
融荔送走了崇庆帝,转身回屋时,就看见嘉蕙皇后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娘娘这是做什么?”
嘉蕙皇后捂着唇清了清嗓子,“拿纸笔来。”
她自小跟着老太傅耳濡目染,对政事颇有见地,对自己的枕边人更是无比了解。匈奴一事迟迟不能确定下来,随着张威远牵扯出的巨额赃款,国库充盈起来,解了大周的燃眉之急。
她早猜到崇庆帝会收拾傅家,这次不过是顺手推舟。猗猗向来不喜傅偃,若只是私下询问,倒是可能,但公然求情,还害得自己被禁足,是断不可能的。
今日听崇庆帝话里的意思,是有意拉拢武信侯这样的老臣,怕是已经有人在他面前煽风点火,生了不轨之心。
嘉蕙皇后将信封好,前脚刚送出去,后脚就被郑观海拦了下来,“回来,鬼鬼祟祟,做什么的。”
“公公好。”小太监谄媚的奉承道,“哪阵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奴才奉皇后娘娘的命,帮融荔姑姑往家里捎封信。”
“是吗?”郑观海沉下脸,“咱家怎么听说,是你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要送出宫啊?”
“奴才不敢,公公明鉴啊。”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来,因着皇后说是融荔的,小太监为证清白,直接将信件掏了出来,“真的只有这一封。”
郑观海自然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只见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郑观海悄悄将提前准备好的信掏出来,“行了,走吧。”
“谢公公,谢公公。”
五日后,长公主府。
彼时温执玉正歪斜在榻上,只着宽松的中衣,头发因为暑热盘在脑后,却只用一根最简单不过的玉簪固定。
她手里捏着两张白纸,正对着日光仔细研究。这信是昨日送来的,她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也没觉出母后的意思。
内室与外间放置了一道百福如意纹屏风,薄如蝉翼的细纱影影绰绰透过男人身影,他面前置一张古琴,若是有内行师傅在,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坊间失踪已久的名琴雁应。
古朴清雅的琴音流动,男子指尖有力稳健,哪怕是有人进入,音律节奏也没有分毫错乱。
绿茵垂首而入,停在温执玉面前三四步的地方,福了福身子。她试探着开口道:“殿下,倚梨阁的人过来回话,想请您过去一趟。”
此时琴声正到高昂处,声声短促有力,如同平地奔出一队铁骑,攻城掠地。
温执玉的心跟着乱了一拍,她抬手,琴音戛然而止。
绿茵和兰芷对上视线,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紧张。
自从长公主从行宫回来,被陛下禁足在府中,整个人轻减了不少,对和傅偃有关的事,更是只字也不许提。
温执玉不说话,绿茵便不敢冒然起身,只能一直弓着腰。一直到她觉得脖子开始变得僵硬时,才听见温执玉缓缓开口。
“醒了?”
绿茵回话道:“是,驸马说想见公主。”
温执玉摩挲着空白手腕的指尖一顿,继而睁开了眼,“说本宫有事,晚些时候就去看他。”
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若是再问,就说本宫这些日子守在他塌前,病倒了。”
倚梨阁里,傅偃被一群女子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整个人额头出了一层汗。
他黑着脸将人都赶出去,只等着温执玉来见自己。
外头传来零星地脚步,傅偃吃力地抬起头,在看见只有小厮一人回来后,脱力的重新躺回床上。
“将……”那小厮想起此时傅偃已经被陛下褫夺了镇北大将军的封号,改口道,“驸马,长公主殿下有事脱不开身,说晚些时候过来。”
傅偃闭了闭眼,重重喘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问道:“你不是说公主被禁足,有什么要紧事?”
想来左不过是托词,不愿见他罢了。
若是不能借温执玉的手联系上赵讷,就要另作打算了。
“驸马是在埋怨殿下吗?亏殿下还为了您……”小厮做出痛心地神色。
傅偃何等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你继续说。”
小六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如实道:“驸马昏迷了许久,殿下日日看顾,玉体孱弱,不慎过了病气,眼下正修养呢。”
“是吗?”
傅偃若有所思地垂下目光,就在小六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贱名小六。”
“帮我换身衣服,我去瞧瞧殿下。”
“啊?”
傅偃眉头紧蹙,语气里的担忧不似作伪,缓缓道:“我现下还觉得身上有些力气,公主为了我受了病气,我又如何能够劳烦她来回奔波。”
“可…可您自己都昏迷了好几日,萧府医交代了,让您好好休息。”
“驸马,您不能去,殿下正病着,您这不是捣乱。”
“若您再有个三长两短,殿下岂不是更加心疼。”
傅偃越听脸越黑,这般扯谎的话,竟也不编的高明一些。
两人一路你追我赶,饶是傅偃底子好,身上也出了许多汗。
傅偃还没到,温执玉府中的眼线就到了。
“殿下,不好了,傅将军…不对,是驸马,他听说您病了,非要来照顾您。”
弹琴的人音律错了一拍,温执玉直起身子,她四下看了看,深深皱起了眉。
若是被撞见,自己还如何按照父皇所说,让他只信自己,那她这禁足也是白受了。
“来人,快帮我把头发散开,脸上也多涂些珍珠粉。”
温执玉看了一眼屏障后的人,“撤了,都给本宫撤了。”
“公主呢?在不在里面。”外面传来傅偃沉缓好听的声音。
那弹琴之人开门的手一顿,安静地朝温执玉看过来,“殿下,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