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潮夏32 ...
-
姜也的微创手术恢复得很快，趴在床上喊了三天疼之后被小冉打包送回了家。
徐文渊那条热搜本来就是空穴来风，姜也看不过去林招招被平白无故泼黑水，亲自下场辟谣，三方联合声明，娱乐圈风向转得很快，既然及时澄清了，大家也都当个乐子看。
“招招，这几天要不要去我家？。”
电梯还没到，姜也扶着墙角，另一边被小冉搀着。
“算了吧，我得回家一趟向我爸要户口本，是时候该迁出去了。”
林招招盯着不断下降的电梯数字，眼中没什么情绪。
“迁出去？你爸肯么？虽说你爸妈离婚了，但吸血本性还摆在那，宋知让连大学都没毕业，他说不定还等着你那一份彩礼钱呢。”
林招招乐了，“你以为我迁出去了我爸就不会想着我手里的钱了么，对他来说都一样，我妈还会想着事情闹大了我捞不到什么好处他们也没钱拿，我爸完全不怕的。”
“叮——”
电梯温温吞吞地降到她们所在的楼层。
“哎，也是，我就是觉得不爽。”姜也憋嘴，“我们招招赶紧强大起来吧，那我先上去了，有什么事一定得和我打电话啊！趁现在我还能给你当当靠山！”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走了啊。”姜也摸着墙角，挪着步子往电梯里走。
——
林招招的父母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宋从海早年经商失败，好不容易办起来的铝合金厂被合伙人从中作梗，不仅一点好处没捞着，还赔了不少进去。
他又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见不得别人看自己笑话，林招招不止一次想他这张嘴就算以后作古了在火葬场都得烧上三天三夜。
林文秀做事倒是雷厉风行，铁血手腕，在林招招还没出道之前，家里大部分收入来源都靠林文秀。
林招招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样独立自强的母亲为什么也会在对待自己这件事上和她那父亲统一战线。
晚风潮湿，昏黄的路灯下开始积攒飞蚊。
“叮咚——”
林招招一个人站在门外，摁响了家里的门铃，走廊处的自动感应灯虚晃两下，最终熄灭。
“姐，你终于回来了！”
门还没被打开呢，宋知让的声音咋咋呼呼地，从厚重的木门后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沉闷的吱呀声，门被迅速拉开。
“快进来快进来！”
宋知让往边上推一步，给林招招留了进门的空间，趁着林招招在玄关换鞋的功夫，一个劲往门外望。
“你看什么呢？”林招招疑惑，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是，姐你的行李呢？我帮你抬进来呀。”
宋知让握着门把手，嘿嘿笑了两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什么行李？”
“就，就行李啊，你回家住不带行李的吗？”
宋知让愣了。
林招招了然，这小子之前跑去云城的时候就想着要她回家陪着一起尴尬，林招招从经济独立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这回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他还真以为林招招听自己的意思，要过来同甘共苦。
“谁和你说我要在这住了？”
“什么？你不住这吗？”
“我自己有房子我为什么要住这？”
林招招歪头，觉得有些好笑，她亲眼看着宋知让的表情从诧异变为失望又变成绝望。
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米八的男生，拧巴成一团。
“带我走吧姐，我去你家帮你洗衣服做饭，做牛做马都行，只求你带我走。”
他哭丧着一张脸，门把手被他摁得咯咯响。
“干什么呢小让？还堵在门口不让你姐进来吗？”宋从海从房间里踱步而出，“招招回来了，刚好，你小江阿姨做了一桌子饭，洗个手，咱们吃饭。”
林招招应了一声，下意识俯身将自己的鞋子提起来往鞋柜里塞，却发现原本鞋柜里属于她的那个格子被各式各样的女士皮鞋塞满，甚至连在家住的宋知让也没能保住他的鞋柜位置。
她垂了眼睑，默不作声地关上门，将自己的鞋子整齐码在门口，和宋知让那堆乱丢的鞋子摆在一起。
宋从海口中的小江阿姨就是他离婚之后带回来的女朋友，林招招懒得去想他爸和这个女人的畸形关系存在了多久，他们原先那个家庭本就是名存实亡的一个虚幻泡沫，只有宋知让和自己还在幻想着美好乌托邦。
“这就是招招吧，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做了几个菜，来尝尝？让让，你也赶紧的。”
江以梦带着隔热手套，将最后一道酸菜鱼端到餐桌的正中间，卸下手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招呼着林招招和宋知让两个人。
她的长相带着典型的江南水乡韵味，五官柔和不突出，也不带一丝攻击性，柳眉微弯，眼波化成一汪平和的泉，微卷的长发用一根黄色的丝绸发圈扎着，斜斜落在左肩，饭菜氤氲着热气，衬着她整个人越发温婉端庄。
和她那要强精干的妈没有半分相似。
林招招扬唇笑了笑，她似乎理解了宋从海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人。
大概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天性便是如此，他们不喜欢比自己能干的女人，对他们来说，一个乖顺听话，能对他们唯命是从的女人才能凸显他们的男子气概，以至于让自己看上去不太难堪。
“行了，你也别忙活了，也坐下吃饭吧，剩下的待会儿收拾。”
“就剩最后一个菜了，马上炒完，你们先吃吧，我不着急。”
宋从海极其自然地在主位坐下，也没有发现这个家里习惯了三个人生活，没有给林招招预备第四把凳子，他见着林招招温温吞吞地走进餐厅，这才轻咳一声，“宋知让，去给姐姐搬把凳子，客厅边上那把，让姐姐干站着算什么。”
“客厅边上？那不一把破塑料凳么。”宋知让跟在林招招身后进餐厅，听见宋从海的话，探着脑袋看了一眼他所说的摆在客厅边上的凳子，“我记得书房里有一把木椅，姐你先坐我的位置，我稍后就来。”
宋从海明面上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林招招和他相处那么多年看下来，他心里指不定对他这个女儿嗤之以鼻。
一顿饭下来，林招招算是切身体会了宋知让当时宁愿自掏腰包瞒着宋从海也要飞到云城来投奔他的理由。
这个家确实陌生得可怕。
“招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尝尝阿姨的手艺怎么样？阿姨不太了解你们当明星的有什么忌口的，随便烧了些，如果有不喜欢的你但说无妨。”
林招招还没有习惯家里多出一个陌生女人，但江以梦显然是十分自然了，她夹了一块离林招招较远清蒸海蟹放到林招招的碗中，“还没到开渔期，不过听你爸说你喜欢吃海蟹，我今天起了大早去市场，这才买到几只，你试试看？”
林招招捏着筷子，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泰然自若的宋从海。
“你说，我喜欢吃海蟹这事儿是我爸说的？”
“对呀，其实你爸还是挺关心你们两个孩子的，我刚搬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小让喜欢吃什么，还是你爸给我报的菜单，你看，小让对面都是他喜欢的。”
莫名被叫到名字的宋知让茫然抬头，慌乱地啊了几声，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肉末茄子，和着一口饭塞进了嘴里。
林招招眼看着他皱着眉头吃完，沉默了一瞬，然后道：“宋知让，茄子是什么味道的？”
“茄子？茄子不就是茄子味的吗？麻麻辣辣的，有点刺挠，吃起来不太舒服，但是确实爽。”
宋知让话音还没落下，同桌的其余三个人都沉默了。
“什么刺挠？”宋从海拧着五官，点着筷子，试探地问了一句。
“茄子啊？”
“茄子什么？”
“茄子刺挠啊！爸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行？”
宋从海一噎，大概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茄子刺挠这个说法，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宋知让在哄骗自己。
“别问了，宋知让他根本就吃不了茄子。”林招招用筷子将江以梦夹给自己的海蟹也放了回去，“我也吃不了海蟹，还有那个果盘，宋知让也吃不了猕猴桃，一吃嘴唇就会水肿。”
餐厅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他们后知后觉油烟机还没关，机器运作的嗡嗡声无端惹人心慌。
“宋知让自己不长记性，小时候因为觉得茄子好吃偷偷吃了不少，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半个喉管都被水肿给堵了，当时你们都不在家，还是我一个人背着他去医院，完了还被我妈骂了一顿，质疑为什么看不好弟弟。”
林招招笑得很轻松，就好像这件事被轻飘飘揭过，然后现在像当个玩笑话一样呈现在他们面前。
“真的假的？”宋知让一脸不可置信，“怪不得我说那么奇怪的东西你们怎么吃得那么香……”
江以梦依旧是笑着的，只不过笑容略显僵硬，她不动神色地和宋从海对视了一眼，“这……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了，小让，不能吃咱们就不吃了。”她起身，将果盘和那盘肉末茄子都往里边挪了挪，给宋知让换来几道肉菜，“吃这个，这个也不错。”
宋从海则是彻底静了下来，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像夏日午后沉闷的雷云。
一顿饭吃得扫兴，几个人都没动几筷子，菜刚烧好是个什么样子这会儿依旧是个什么样子，一阵刺耳的刺啦声骤然炸响，宋从海撂了筷子，起身往书房走。
“林招招，给我过来。”
“不是，爸，有什么事咱们在餐桌上不能说吗？大家饭都没吃完呢。”
宋知让也不是傻子，小时候看不出来爸妈对林招招的态度，只知道恃宠而骄，但他都二十了，要说还看不出来并且因为自己作为既得利益者这件事而沾沾自喜的话。
那他也太混账了。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你在这好好陪小江阿姨吃饭，我就和你姐讲点事情。”
——
没了江以梦和宋知让的注视，宋从海这才拉下了脸色，他从书架最底下的柜子里摸到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暗红起了毛边的户口本。
“几个月不回家，一回家就闹事情……”他将户口本丢到林招招身边的沙发上，“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迁出去，之前你想要买房我就劝过你，女孩子没有买房的必要，以后嫁个好老公，你要什么没有？”
林招招习惯了对宋从海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户口本，翻到自己那一页，信息依旧残缺得可怜。
“哦？您是说像您一样的？我要是没记错您这屋子的首付也是我给您出的吧。”
“哼，这屋子算是你弟弟的，你这做姐姐的帮着点弟弟怎么了？以后你弟弟得娶媳妇，没房怎么行。”
林招招简直了，虽然她见识过无数次宋从海的死皮赖脸，但依旧会被他不知羞耻的发言给震撼到。
她背着宋从海翻了个白眼。
“行，那请问父亲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我可以走了吗？”
“随你，出门记得和小江阿姨说一声，她知道你要来，这一桌子的菜也是花了心思的，你刚刚在餐桌上拆了她的台，她也不舒服，你那么大姑娘了，总得体贴我们一下。”
林招招：……
能别PUA了吗，承认自己的错误很难吗？
她将户口本收进自己的口袋中，“也行，那您待会儿记得和宋知让说一声，他能在你家活那么久也是命大，你那么大一……”林招招顿了顿，上下扫视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您年纪也大了，怎么的也得对自己孩子上点心。”
别等着以后氧气管被拔了还看不清是谁干的。
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没说出口。
毕竟是一家人，总不能闹得那么难看。
——
大概是过了饭点，小区门口的广场上开始热闹了起来，相识的大妈穿着跳广场舞的衣服，趁着广场舞还没开始，扎堆占着场子聊天。
从三栋608室的姑娘这个月谈了三个男朋友到五栋302的小两口又闹掰了，老婆带着儿子连夜回了娘家，丈夫怎么哭都赶不回来，林招招坐在花坛边上，消化了不少小区里的绯闻轶事。
晚风微凉，身后的楼房层层灯花通明，有饭后消食的一家三口从边上走过，就连挂在云端的月亮都是圆的。
“叮咚——”
林招招收回视线，摁亮了自己的手机。
黑心店长：【图片消息】
是一张水波荡漾下变了形的圆月，像被捞月的猴子搅动之后的月光倒影，月色粼粼，不知名的叶子浮在水面上，光影渲染，像一孤帆。
黑心店长：【今天擅自用了你的相机，想着还是得知会你一声。】
林招招愣了好一会儿
聊天框顶部的备注跳转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梁京辞的消息跳了出来。
黑心店长：【云城的月亮，很漂亮。】
——
梁京辞发的是原图，原本的照片没有进行任何压缩，显示在手机上有些模糊。
林招招点了下载，那抹月色便好像褪去面纱的美人，缓缓露出秀美柔静的面庞。
招财宝：【你现在有空么？】
黑心店长：【怎么了？】
招财宝：【没什么事，就是从家里被赶出来了呢，有点无聊。】
林招招握着手机苦笑，手机微弱的光落在她的脸侧，柔和淡雅。
黑心店长：【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林招招点开语音，给梁京辞录了一段周围嘈杂的人声。
“你猜猜我在干嘛呢？”
黑心店长：【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
“差不多吧，要不要聊会儿？随便聊什么。”
梁京辞有好一会儿没有回复她的话，也许是店里来客人了，又或者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招招理解，毕竟两个人分别不算体面。
手机屏幕许久没有感应到林招招的操作，开始进入待锁屏界面。
“叮咚——”
黑心店长：【等我一下。】
他并没有问为什么被赶出来了，也没有下意识觉得和亲人吵架闹脾气是一件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
林招招觉得他们就像两座被同一片海浪环绕的孤岛，只是他那一侧的海浪更为放肆，暗流涌动，险象环生。
大概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事走不开。
林招招无端想到之前和梁京辞深夜谈心那一晚，她说完自己的家庭遭遇之后梁京辞也是这么回的。
她莞尔，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招财宝：【怎么？不会还要折狐狸吧。】
梁京辞没说话，但是林招招就是觉得他应该会哼笑一声，然后骂林招招自作多情。
黑心店长：【图片消息】
他一连发了三四十张照片，微信单次上限是九张图，他断断续续发了五次。
黑心店长：【上次在游乐园拍的图，我都导出来了，你看看？】
上次在游乐园，林招招只看了梁京辞拍的第一张照片之后就将拍照这件事全权交给梁京辞。
梁京辞和之前林招招接触过的专业摄影师不同，他在摄影方面保留着最纯粹的灵气，没有被专业知识束之高阁的无措，也没有执意炫技的狂妄。
他似乎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好看，快门便落下了。
天赋啊，可遇不可求。
通俗了讲，就是老天追着喂饭。
林招招按照他发的顺序，极其耐心地将每一张图片都看了下来。
她的照片为多数，还有不少风景照，远山巍峨，云蒸霞蔚，风光旖旎，构图大方，眼光犀利独到。
林招招还没将后面的图片看完，没忍住就在聊天框上落满了溢美之词。
招财宝：【我说真的，有没有兴趣当专业摄影师，轻视天赋的话，天赋也会丢下你。】
招财宝：【我有认识的摄影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帮你去打声招呼，至少不用像其他人一样从零开始摸索。】
招财宝：【也没有一定要你离开云城的意思……你要是想，在云城也可以做得很好。】
她一连发了不少，等到最后一个字打完，点击发送之后才迟钝地意识到。
是不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多管闲事，梁京辞的态度林招招在云城就已经体验过了，两个人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吵架，僵持到现在。
不远处的广场舞大妈已经等到了她们的同伴，蓝牙音响震颤着热情奔放的音乐，小区门口的香樟树窸窸簌簌，风的形状在叶隙之间具象化，香樟的淡香夹杂在风中，温柔且浅地包裹住林招招。
与梧桐香不同，香樟热烈招摇、锋芒毕露，深紫色的果子也四溢着略刺鼻的青草香，碾开后会流出或深或浅的汁液，就算洗了手，那股味道也像扒在上面一般牢固。
梧桐呢，梧桐是什么味道的？
好像是张扬的烟草香，又好像是酸甜的橙子香、淡雅的蓝风铃、暴雨后的青草香……
她像刚开始记日记的孩童，将零零散散的东西揉成一团，构成了一篇名为《梧桐》的随笔。
林招招自嘲地笑了笑。
怪不得说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梧桐哪有那么多味道，无非是最简单的树香，或者是秋冬季修剪树枝时木屑飞扬的木质香与伐木机器运作时的机油味。
只是梁京辞还没有回答她的话。
林招招无奈，她隐约意识到梁京辞在有意识回避离开云城这个话题。
两个人认识时间毕竟太短，林招招只能从刘方义和周予的只言片语中搭建起梁京辞曾经的遭遇，可是过往二十多年，哪是三言两语能交代清楚的。
她重新点开最后一张图片，往前慢慢翻着。
后面的照片比较琐碎，和前面游乐园不是同一天拍的，照片里的林招招穿着最简单的私服，抱着双腿坐在前厅小沙发上整理视频素材，顺直的长发扎了个低丸子挂在脑后，刘海拨到脑后，在侧边别了一枚小小的樱桃发夹。
她记得这个发夹是她从小枝头上摘下来的，小孩子的头发都细软，头骨也脆弱，设计给小孩用的发夹也软，夹在林招招脑袋上显得摇摇欲坠，还是她调整了好一会儿，浅浅地夹在表层头发上才勉强立住。
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梁京辞在什么时候拍到的，对镜头敏感如她居然也没有感应到摄像头的存在。
林招招秀眉微挑，下载了原图，保存在自己手机里，然后继续往前翻。
从相机借给梁京辞，再到她离开云城，其实也就两三天的事情，梁京辞却能凑成足足十八张照片。
她或笑或皱眉，或盯着窗外葱郁的梧桐放空思绪，又或者是因为没有拍到自己喜欢的物料而失望叹气……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在另一个人眼中有如此不加修饰的生动。
林招招突然有点嫌弃自己的摄影老师，需要积累新剧物料素材的时候跟在自己身后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有那么多高质量的产出。
比起对摄影老师的嫌弃，林招招更惊讶于梁京辞埋藏在颓废与懒散背后的细致。
招财宝：【后面那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手机屏幕最顶上的“黑心店长”四个字这才终于跳转成为“对方正在输入中……”
黑心店长：【对相机还不怎么熟悉，练手拍的，不喜欢？】
招财宝：【没有，我还挺喜欢的，这得观察很久才能拍那么多吧，你哪来的时间，而且我甚至一点被拍的感觉都没有。】
黑心店长：【随手拍的，没感觉只能说明你比较迟钝，和考拉似的。】
考拉·林招招瘪瘪嘴，嘁了一声。
招财宝：【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被赶出家门了？】
消息已经发出，林招招缩了缩手，盯着那条绿色的消息，最后还是决定长按撤回。
只是还没有摁到撤回，梁京辞的消息便发了过来。
黑心店长：【这有什么好问的？】
招财宝：【就，八卦一下？人不都喜欢八卦的吗？也就我瞒得好，不然媒体给我写得天花乱坠，还能不分青红皂白给我扣上一个不孝的大帽子。】
黑心店长：【对八卦不感兴趣。】
黑心店长：【不然我要不看店了，每天搬把凳子去那村口大樟树下和刘方义他们唠八卦？】
林招招还没读完梁京辞发来的消息，只见屏幕一黑，弹出了梁京辞发来的通话申请。
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了一圈蓝牙耳机，就连裤管都摸了才想起来她什么都没带出门，就连户口本都是随便塞在口袋里的，被她坐下那么一下，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角落彻底折了边。
她没法，只好接通之后将手机抵在耳边。
“喂？”
“被刘方义他们拉着吃饭，不能一直看手机，想着还是给你打个电话说明白比较好。”
他的声线平稳冷淡，像覆在云城山顶的雪，又像带着电流钻进耳骨。
“嗯，你说。”
林招招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捂着电话的声筒，挡住了大半广场上的杂音。
“这个相机，我还不是很清楚，如果你不着急用的话，能不能借我一段时间研究一下？”
“当然可以，我自己其实也用不到，要不要给你推几个我认识的摄影师，让专业的人带你？”
“哎梁京辞！在那边干嘛呢，快点，菜已经上了，不然我给你炫光了！”
传来的大概是刘方义的声音，中气十足，还掺杂着锅铲激烈碰撞的炒菜声。
也许是梁京辞这边许久没有回应，林招招误以为自己又多事了，于是连忙摆手解释，“但是，你想自己研究也没问题，我真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
梁京辞小叹一声，带着些许无奈，也不知道是对刘方义还是对林招招，“我的意思是，摄影这件事可行，我想试试。”
晚风喧嚣，不知道广场舞大妈跳到歌单里的第几首歌了。
“大家跳得非常不错！来我们动起来，不要干站着，旁边的朋友不要害怕，跟着我的动作，勇于踏出第一步！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大妈喊声气势如虹，林招招离她们近，这段话估计一字不落全溜进话筒中，跨越千里传到梁京辞的耳里。
林招招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听见了吗梁京辞，阿姨夸你有光明的未来。”
——
“招财宝，现在户口问题也处理好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回你那云城找帅哥老板混日子还是收拾收拾开工？”
姜也瘫在沙发上，茶几被挪到沙发边缘，桌上摆了格式她喜欢吃的水果和小零食，对医生的嘱咐完全当耳旁风。
林招招踱着步子走过去，将茶几上的膨化零食都装到了自己怀里，直接坐在地毯上就吃了起来。
“准备开工吧，本来就是因为我爸妈的事情我一下气不过才停工的，现在独立出来，要是再不开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本子挑好了？”姜也把果盘挪了过去，“少吃点零食，多吃水果。”
林招招是没想到这句话会从姜也口中说出来，她耸了耸肩，“没呢，我那小破公司那边基本散养，现在忙着捧新人呢，我那么久没开工估计早就没资源能匀给我了，我自己找吧。”
“之前和你说的陈铭宇那个本你要不试试呢，说不定还有机会。”
“陈导的？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铁定没我的位置了吧。”林招招叹了声气，将包装撕开，恶狠狠地抓了一把塞薯片进嘴里，“之前我妈为了捞钱，给我塞了一堆无脑龙套剧本给我，之前都想好退出娱乐圈算了就没接这个本，这会儿想起来我就想一拳锤死自己，人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
“就是，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搞钱，邮件你还留着的话要不试试呢，陈铭宇这人眼光毒辣但是挺专一的，认定了的主角轻易不会改，拍摄不还没开始呢，还有机会，实在不行我这边去问问，虽然唱片公司没什么演艺圈的人脉，不过聊胜于无嘛。”
姜也虽然才二十六，但已经算是娱乐圈的老人了，年少凭借独具一格的音乐风格走红网络，高考后在一档国内知名音综中不靠资本杀出重围拔得头筹，正式出道后就被誉为“乐坛小天后”，以自己横溢的才华闯出了一条属于她姜也的乐坛之路。
和姜也一路顺风顺水不同，林招招在娱乐圈一路闯荡下来可谓是磕磕绊绊充满坎坷，从大一那会儿军训被星探发掘到现在，一共也就刚出道一年之后有了款小爆剧，之后因为林文秀的插足，后面的星途江河日下，当初签她的公司也不肯分资源给她。
两个人是差不多时候进的娱乐圈，可现在的发展却有了云泥之别。
不过两个人倒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分，以前怎么相处，如今依旧。
“行，那我和陈导联系一下。”
林招招抽了几张餐巾纸随意地擦了一把手指头，开始在自己的邮箱里翻找起陈铭宇在一个月前发来的邮件。
“那如果你开工的话，那云城的那帅气男老板怎么办？”
姜也勾勾手，示意林招招给自己抽几张纸过来。
“梁京辞？怎么说呢，现阶段我们两个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他前几天和我说想试试看摄影，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愿意有所行动了，但如果他不愿意走出泥潭，我难不成陪他陷下去吗？”林招招将纸巾盒递给姜也，摇了摇头，“不能的，我自己也刚从泥潭里迈出一只脚呢。”
姜也眯着眼睛，满意地摸了摸林招招的脑袋，“孺子可教啊，就你上个月的状态我还真担心你就什么都不管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纯粹是多余，我们招招还是很理智的小女孩呢。”
“可不是……”林招招给陈铭宇发去了自己编辑好的邮件。
她盯着那封不断旋转加载最后顺利发出去的邮件，心里还是有点犯怵，“要不然这几天我再联系一下其他剧组？万一陈导这边不要我了呢，做点两手准备……”
不过她也没想到陈铭宇作为业界知名导演，回复邮件的速度能有那么快，她甚至还没有退出邮箱界面，陈铭宇的回信就出现在了手机最上端的任务栏内。
内容也极其简约，只有一串微信号以及“详聊”两个字。
“啊……我不会是碰到诈骗了吧。”
林招招举着自己的手机，将邮件内容亮给姜也看。
“嗯？”姜也支起上半身，扶着她的手机看了眼，“都陈铭宇了，很正常，估计是主演还没有定下来呢，有戏。”
林招招收回自己的手机，复制完陈铭宇给的微信号，发了好友申请过去，“这要放在其他导演那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陈导还挺神奇，那要是真不接他的戏，总不能连项目都不开了吧？”
姜也嗤笑一声，“你算哪块小饼干，纯粹就是项目还没筹划好，陈铭宇只是优先选择自己相中的演员，又不是非你不可。况且，这几年观众的口味也变了，他那套偏文艺的片子不一定有人买单，现在娱乐圈也浮躁，他们宁可拍没什么内涵的纯粹商业片也不肯碰文艺类的，道理很简单吃力不讨好的事大家也不愿意干，说白了你就是捡大漏了。”
“也不知道他挑演员是按照什么标准来的，我也没什么代表作啊。”林招招支着下巴，“甚至上次录面试视频都是好几百年前了，他是真不怕我砸他口碑啊。”
“我不清楚演艺圈的事，不过陈铭宇确实怪得很，听说他有意给你递橄榄枝之后我也去了解了一下他这人，怎么说呢，就是喜欢一意孤行，拍出来的作品口碑两极分化非常严重，比如前几年的《红枫》，直接杀到国际电影节去了，但是《白昼如火》那片子就没观众买单，但是影视界对这部片子的评价倒是非常高，可能欣赏还是得有一定门槛。”
姜也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自己演技问题，听说对新人演员或者演技不达标的陈铭宇宁愿推迟拍摄时间花几个月培训演员也不肯换掉他心目中的主角，如果角色拿到手了，就相当于保住饭碗了。”
她这边还说着，林招招那边就收到了陈铭宇发过来的剧本相关信息。
陈铭宇的微信极其简单，头像是他的照片，微信名也是极其粗暴的原名。
陈铭宇：【之前的剧本已经发你一份看过了，这回是精修过的，和之前没太大出入，有关小人物的家国情怀以及爱恨情仇，人物角色设定上进行了更改，主角的单向救赎变为双向，下周就会开始进行初步拍摄筹备，拍摄地点在云城，拍摄时长预计三个半月，如果你决定加入，这几天抽个空来一趟云城，到时候给你发个定位，我这段时间都在这儿，过个面试就行。】
说话方式也精简，将信息一股脑揉成一团，一并发给林招招，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寒暄。
坐在一边的姜也眼看着林招招愣在原地，抬起膝盖挤了挤她的后背，“怎么了？”
林招招再一次把手机给递了过去，“我觉得更像诈骗了，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我看看……拍摄地点……云城？”姜也抬头，砸了咂嘴，“这还真凑巧了。”
——
梁京辞的店也不知道最近是捅了什么麻烦窝了，他早上刚收拾好楼下大厅，在凳子上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两个住客便从楼上一路吵到楼下，甚至连刚进门的刘方义都被吓得不清，鬼鬼祟祟地爬到梁京辞身边窝着。
刘方义：“哥，你店里最近不太平啊……”
梁京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身影往下蹭了蹭，他手里抱着一架单反，调了参数，将镜头对准了放在前台的发财树，“也还好吧，这一周也就……闹了十三回。”
刘方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平均一天两回啊，你情绪倒是稳定，也不烦他们。”
“送上来的好戏，不看白不看。”
只听见咔擦一声，单反的显示屏跳转出发财树的样子，阳光斑驳在枝叶上，像粼粼波光，静谧安详，全然没有现实中的聒噪争吵。
“看戏？你能听懂他们在吵什么么？我就听见那女的把那男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也没听出是为什么吵啊。”
梁京辞抬头，将镜头对准了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这个，是那男人的老婆。”而后又将镜头对准了旁边那个只裹了条浴巾，面红耳赤的男人，“这男的在外面找三被他老婆发现了，这会儿正在闹呢。”
“那三呢？这不只有俩么？”刘方义看得认真，将整个脑袋都支在了梁京辞的臂弯上。
“啧，能别靠那么近么，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全是汗……”梁京辞将他推开，关上了单反，两腿一蹬，在椅子上坐直了，“还有，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要真能让他们随便来了我这不得被铐走。”
刘方义被推了出去，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稳着没让自己摔在地上，“也是，不过你真不打算去拦拦么，这都开始抄家伙了。”
只见那对夫妻手中各拿着一样随手抓来的东西，妻子气不过，直接将沙发上的抱枕闷在了她丈夫的脑袋上，只是两方的力量差异实在悬殊，她还没站稳，抱枕就被那男人抡着往前台的方向砸了过来。
“小心！”
挂在门上的风铃开始剧烈摇晃，风铃声不绝于耳，微热的风从门口溜进来，带着些许云城夏天的潮湿。
“砰——”
抱枕没有落在人身上，钩住了发财树的枝干，连带着整棵发财树都往前台柜子上坠了下去。
只听一声陶瓷的碎裂声，梁京辞不用站起来看都知道那树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凄惨样子，只是他无暇顾及，盯着刚刚闯进门的声音兀自出神。
刘方义显然也愣住了，他嘴巴张了又合，喃喃出声：
“我靠，我没见鬼吧……”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潮夏3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