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潮夏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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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海市偏北，今年的梅雨季来得晚，温度降不下来，刚过六月温度就升到了三十，梧桐叶茂盛，光斑穿过叶隙落在地上，车轮飞驰滚过，扬起一地黄绿的落叶。
习惯了云城常年阴雨的林招招还有些不习惯，她一边扯着自己的口罩，一边等手机信号恢复。
她这段时间行踪不定，去云城也是一气之下的赌气行为，回云城也是匆匆忙忙的，再加上早上出发得早，除了知道她行踪的姜也要求她下飞机之后报个平安以外，还真没其他人的消息。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突然蹦出的那一朵黑底烫金栀子花。
梁京辞的消息是两个半小时之前发过来的，刚好赶上她起飞的那会儿。
林招招突然觉得有点渴，有点想喝橙子味的汽水。
她舔了舔唇角，打开了自己和梁京辞的聊天记录，他没说什么，只有一个没有被接听的视频通话。
前一天刚闹了矛盾，林招招走得又匆忙，她不是那么想理梁京辞。
但是……
招财宝：【怎么了？是我有什么东西漏了吗？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帮我丢了吧。】
对方回复很快，光是看见瞬间就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林招招就想到了他这会儿应该是躺在前台后边的躺椅上，和初次见面一般，身边放着一瓶汽水饮料，手机里打着最经典的消消乐。
辞栀：【嗯，你的相机还在我这。】
梁京辞确实和林招招想的没错，他坐在前台后边，两条腿大大咧咧地敞着，面前放着一架略显孤单的单反相机，镜头被梁京辞擦得很亮，倒映着他的脸。
旅舍内很安静，只有边上的落地风扇嗡嗡响着声。
林招招挤在人群中终于拿到了自己的行李，她昨晚满脑子想着姜也的病情，确实没怎么仔细看摄影包，只看了一眼拉链是好好拉上的背着就出门了，里面是不是空的她还真没什么印象。
她蹲在地上将设备包拉开，果然是个空包。
她梗了一会儿，将电话拨了回去。
铃声震了几秒就被接通，梁京辞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些许云城的潮意。
“嗯哼？”
光是这么两个音节，带着些许话筒的电磁音，从话筒深处传来，林招招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揉了揉自己的耳骨。
跟过电了似的。
“那个相机，你要是喜欢的话，你拿着也行，也不怎么贵……”
林招招依旧蹲在地上，一只手搭在行李上边，棒球帽墨镜口罩一个不落，把自己缩成一个淡粉色的球。
行呗，当他是瘟神呗。
“当我这是黑店？”梁京辞咬着牙，“你要是信得过我呢，你家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过去，实在不行公司地址也行。”
林招招捏着自己手指玩了一会儿，嗫嚅道：“信不过你。”
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梁京辞气笑了，拖着尾音，吊儿郎当地开始插科打诨，“信不过我？我是会连夜跑你家门口给你套麻袋还是怎样？发完好人卡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试试呢？你家到我家隔着七个小时的距离，你什么时候过来？”
“呼——”
林招招听见他呼气的声音，应该是在抽烟。
“跟个拐卖人口似的，天天想骗我出去。”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和情人间喃喃低语似的，他倏尔一笑，“林招招，你有良心吗？”
林招招被骂，她不服，她从地上站起来，跺了跺脚，“我怎么了？”
“地址给我。”
“不给。”
“随你，那我丢了，或者二手市场还能卖几块，给小枝买件衣服。”
“你敢啊梁京辞。”
“我怎么不敢？”
梁京辞冷笑一声，“还有……”
“你别还有了，没有还有了。”
林招招拉着自己的行李，往出口处走。
梁京辞漫不经心，那头的烟被掐灭，易拉罐被压成一片，然后是他略带沙哑的音色，像缓慢流淌的溪水，从话筒中缓缓流出。
“还是忘记和你说了，现在补上一句，一路平安。”
——
市第一医院。
姜也是昨天临时被送进市医院的，没排上好的床位，今天才收拾出一个空病房，还是刚办理完住院手续。
她盘腿坐在窗前，平时张扬的耳钉都被摘下来，耳廓里塞着一枚蓝牙耳机，窗户没关，吹进来的风撩起了几缕长发，一身锐气褪去，像一个邻家小姑娘，她见林招招进门了，当即就摘下了耳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林招招过去。
“好久不见啊招财宝，是不是又瘦了？我看看。”她敞着手臂，把林招招给拉了过来，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而后支着下巴，“确实瘦了，云城吃的不习惯吗？”
“这不是想你想的吗……”林招招嗔怪，她搬了把小沙发在飘窗前坐着，“现在肚子还疼吗？”
“没呢，一阵一阵的，不过我着急，项目拖不了太久，我和医生说我疼得不行，能不能尽快安排手术。”
“医生怎么说？”
“按照医院的手术安排的话，得等到下周，但是小冉比较给力，我当时确实疼，蹲在地上起不来那种，她指了指我说‘不行啊医生，她怎么都看着不像能撑到下周的人，疼死了怎么办！’”
林招招莞尔，“然后呢？”
“然后？主任说下午那台手术不是那么着急，病患状态有点差，好像不满足手术条件，可以让我插个队，先安排上，也就你来得早，来得晚你就得在手术室门口干瞪眼了。”姜也语气淡然，就好像这刀子不是动在自己身上似的，她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了过去，哼哼了两声，“看，最新一版策划书终于通过了，这次我得让他们睁眼好好看看什么叫顶级音乐人！”
“对了，你还没说你那旅舍老板呢，之前一直听你说他的事情，都没向你要个照片，让我看看长得怎么样。”
她不说倒还好，她一提到照片，林招招愣了好一会儿，似乎突然想到两个人相处了那么久，居然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林招招抠了抠脸颊，摸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那一张偷拍被发现的照片。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憋屈，偷拍被发现就算了，还什么都没拍到，她丧着一张脸，将手机屏幕递给姜也，“喏。”
“就这？”
“嗯，就这。”
姜也合上笔记本电脑，挑了挑眉，“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爽呢？
“哎，你别说了，本来还想着和他好好解释一下我就是过来陪你开个刀，结果吵了一架，分别都不体面。”
算了，不聊他，等下我一趟进手术室你心就飘了，招财宝，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们护士台那边立的那张纸？”
“什么纸？我没注意，忙着找你病床号呢。”林招招埋着头，有些不服气，她将这几天的相册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依旧没有找到一张梁京辞的照片。
“就是那个啊，‘请挂了的患者立即到前台护士处激活’我仔细看才看到中间用笔写了个‘号’，我头一次觉得一家三甲医院不靠谱。”姜也瘪了瘪嘴，对着空气翻了个搞怪的白眼。
“噗嗤——什么东西。”
“五号床姜也是吗，换一下病号服，里面不要穿任何东西，金银首饰还有发饰也不要有，然后到检查室来做准备就行，然后憋尿做个B超，上午确定没吃东西吧。”
护士叩门而入，将一套新的病号服放在姜也的病床上，捧着记录表走程序。
“嗯没吃，里面是什么都不用穿吗？全真空？”姜也有些震惊。
“嗯对，换好衣服之后来护士台和我们说一声就行，我们会带你过去。”
护士大概还要赶着去下一个病房给病患做记录，没在病房久留，怎么样进来怎么样出去，雷厉风行。
林招招和姜也对视了一眼，她难得在姜也的脸上看见了忐忑的表情，她站在姜也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放心吧，我在这儿呢，哪都不去，给你送进手术室，再给你风风光光迎出来。”
“这话说得怪奇怪的……不过招招，能帮我个忙么？”
“嗯？”
“新专辑有一张收录曲和徐文渊合作，之前谈好的是今天见面聊一下细节，人家徐老师特地抽空排出档期来的，我这边没办法去沟通，你能帮我去聊一下吗？小冉会和你一起，但这丫头是徐文渊的忠实铁粉，我怕她沉不住气。”
姜也将手一摊，摇了摇头。
“徐文渊？就是这两年爆火的顶流音乐人？你看我够格吗。”林招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嗤了一声。
“够啊！怎么不够！区区顶流音乐人，万一明年的影后就是你呢。”姜也恨铁不成钢，“有风声说陈铭宇的下一部片子剧本已经打磨好了，他挺喜欢你，我还是觉得你别浪费这个机会，娱乐圈里多少人绞劲脑汁想出头的？这个饼很多人盯着呢。”
聊着工作呢还不忘鞭策她一句。
“五号床姜也，换好衣服了吗？”
护士再一次敲响了房门。
“马上！”姜也探头喊了一声，接着扯了扯林招招的衣角，“下午三点，在丽士登酒店，三楼的亭歌画舫，菜品之类的都安排好了，你就在边上当个干饭吉祥物就成，我走啦，晚上见！”
“哎！”
林招招挽留的手还刚伸到一半，姜也就抱着自己的病号服蹿没了身影，丝毫没有病患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默默将酒店以及包厢号的名字记下。
——
丽士登酒店是国内新兴的一家酒店品牌，走的是高端奢华风，在寸土寸金的鹿海市能有两千公顷独立占地便可见一斑，内部装潢极其豪横，光是酒店大堂的那副盛唐画卷就足见酒店不菲的装修费用。
“林小姐，这边便是亭歌画舫，有什么需要呼叫门口服务员就行。”
酒店招待人员将林招招带到指定包厢门口，向她鞠了一躬，缓步退下。
姜也是两点进的手术室，按照医生的预估大概得等到晚上六点才能有点意识，林招招去得早，包厢里只有前脚刚到的小冉和姜也的团队。
“招招姐！快来坐我边上，我上午才听姜姐说你回来了，这段时间怎么样？”
小冉去年才从大学毕业，前一段时间刚转正，负责姜也的助理工作，原先姜也也质疑小冉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不知道这行业的水有多深，不愿意任用她，只是她性子活泼开朗，处事也圆滑，再加上专业能力扎实，和姜也一样憋着一口气，什么事都想做到尽善尽美，次次在考核任务中都拔得头筹。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管是跟着团队一起拉投资还是单独和艺人团队进行沟通，她每一样事情都能妥善做稳，挑不出毛病，。
“我能怎么样呀。”
林招招抿唇微笑，在小冉边上坐下，姜也团队的人总数不多，就围了三分之一的圆桌，靠里的作为是安排给徐文渊的，徐文渊团队还没到，整个屋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失衡。
“吱呀——”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打开，阔步而来的男人一身黑，就连扣在头上的棒球帽以及带着的口罩都是纯黑的，林招招甚至压根看不见他的眼睛。
一包厢的人乌压压地站起来，连连点头鞠躬，“徐老师好，徐老师辛苦。”
“嗯，大家也辛苦。”
徐文渊微微颔首，双手合十走一路鞠一路，而后压着帽檐走向预留给他的主位。
也挺装的……
林招招瘪瘪嘴，莫名其妙想到了窝在云城里的另一个男人。
如果是梁京辞的话，大概会是看上去不好相处，实际上会在散场后给所有人送小礼物。
反正就是矛盾。
她盯着徐文渊出神，透过他压低到眉骨的帽檐，又回到了那座雨城。
“招招，招招姐？”小冉在桌下轻轻扯林招招的衣角，“该你自我介绍一下了，今天你是代表姜姐的！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花痴呢，没听过你也喜欢徐老师啊。”
“嗯？”林招招骤然回神，“没，刚刚走神了。”
她清了清嗓子，嘴角扬起她习惯的弧度，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站起身来。
“你好徐老师，我是林招招，姜也的好朋友，姜也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出面，今天的策划会谈由我代为进行，姜也的团队都在现场，徐老师要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妥需要修改的可以和我们的主创团队沟通。”
徐文渊摘下棒球帽和口罩，灿然一笑，林招招恍惚之间在他脸上看见了腼腆。
“嗯，那我们开始吧。”
他是音综选秀出道的，和他老天追着喂饭吃的才华并肩的是他那张精致到有些过分的脸，像是上帝拿着刻刀精心雕刻的雕像，桃花眼泛着水却不显阴柔，像一头干净澄澈的小鹿。
林招招收回刚刚那句觉得他装的话。
谁懂，舞台上大杀四方的那位神颜爱豆不复存在，私下居然是摘下口罩就会害羞的标准的I人。
——
谈完合作，林招招再一次返回医院的时候刚好赶上姜也出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病人各项生命体征平稳，待会儿就会醒，注意一下醒了之后尽量让病人保持清醒，和她聊聊天，不要再睡回去了，渴的话可以用棉签蘸水点在她嘴唇上，有什么情况随时呼叫护士铃。”
护士做完了体征记录，将后续注意事项交代给林招招。
“对了，得等到明天早上之后才可以正常进食，这段时间吃些清淡的就行。”
“好的，辛苦你们了。”
林招招一路从手术室门口跟到病房，这会儿刚坐下，她对护士道了谢，瘫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从早上就开始奔波，一直到现在才算彻底安定下来，她抬头看向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姜也。
姜也不是传统的漂亮女孩，单眼皮，眼型狭长清冷，眉型凌厉，骨骼感强，像一把锋芒毕露的锐刃，不管是高中那会儿在文艺晚会的舞台上还是现在站在万众瞩目的镜头前，她都能做到游刃有余，收放自如。
林招招很少见到这样面无血色的姜也。
“水……好渴……”
病床上的姜也动了动手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唇碰唇开始喊渴。
“来了来了，别急。”
林招招从一旁的饮水机中接了一塑料杯的水，按照护士的吩咐用棉签蘸着水点在她的嘴唇上。
“招招？”
“嗯，我在呢。”
姜也的眼睛依旧只睁开了一条缝，目光迷离，像是没有完全清醒。
“快来，快……看徐文渊辣舞。”
林招招：？
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他怎么不脱衣服呢？”姜也有些烦躁地偏过脑袋，刚沾在嘴唇上的水珠被她那么一甩，顺着下颌线，滚到了脖颈处，“这么见外呢……”
林招招突然想到了最近在网上经常刷到的手术麻醉后胡言乱语的视频，她憋着笑，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姜也，你现在在哪呢？”
“在哪？”姜也瞪大了眼睛，“在……在夜店呢，徐文渊跳钢管舞……”
林招招在脑海中过了一边下午见到徐文渊的场景，一个光是被女孩盯着都会觉得不自在的男生，这会儿在姜也虚构出来的世界中搭着钢管跳舞……
太罪过了，不能想。
“但是我觉得不好……呜呜……我觉得不好，还是穿太多了，穿太多了啊！”姜也哭号了两声，“谁允许你穿衣服了，你平时都不是这样的！”
林招招震惊，在护士进门的前一秒就捂住了她的嘴。
怎么什么都往外蹦呢！
——
术后第二天，姜也差不多恢复了精神，小冉刚结束合作曲的敲定工作，带着一个保温盒过来探望姜也。
“招招姐，实在是辛苦你了，我也给你带了点吃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小冉将保温饭盒放在桌子上，又将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了出来，“姜姐，合作曲还有部分细节需要你来定夺。”
“嗯行，把文件发我，我抽空看看，和徐文渊团队说五个工作日之内给回复。”姜也捧着手机在刷最近更新的综艺，她边捂着肚子边忍着笑，生怕笑得太放肆好不容易愈合上的伤口又裂了，“老娘全年无休，生病期间别想我忙活了，要是团队那边不同意，我直接打电话给徐文渊。”
姜也和徐文渊两个人的关系林招招这会儿也摸不准，她昨晚刷遍了网上麻醉之后胡言乱语的视频，这事儿就像晚上说梦话，各种天马行空的都有。
也许两个人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呢，纯粹就是姜也自己有些不可告人的癖好呢。
林招招表示理解。
“今天中午是什么菜？有没有我喜欢的油焖大虾？”
“大虾有，油焖无，医生说了得清淡饮食，你先委屈一阵子。”
小冉将保温盒里的饭菜一道道端出来，开水白菜、水煮大虾、鲜蔬什锦，还有一碗海带排骨汤。
姜也光是看这一桌清汤寡水脸就皱巴了起来，“这不得暴瘦十几斤，我的宝贝粉丝会心疼的吧。”
小冉将一次性筷子掰开，剔除了上边的毛刺，递到了姜也手中，“心疼也没办法，你的粉丝小宝贝也不能把肉喂到你嘴里。”
“叮咚——”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一声，姜也粗粗一瞥，用筷子点了点，“又是什么爆了的微博热搜？”
“娱乐圈嘛，屁大点事情都……徐文渊恋情？”
小冉惊叫一声，从病床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点了进去。
“顶流爱豆徐文渊恋情曝光！昨日下午和某十八线女演员酒店私会。”
小冉一噎，和姜也两个人一同看向了在一旁咬着虾尾巴的林招招。
林招招一愣，虾尾从嘴边掉了下来，她也有些无语。
“说十八线是不是太伤人了？怎么说我还是小爆过的好吧……”
——
与回竹街老式建筑齐名的，还有街口那家老烧烤摊，听老板说是做了三四十个年头，具体是不是这谁也说不准，只是好吃是云城公认的，晚饭时间还没到，门外就排起了食客长龙。
梁京辞他们去得早，先占了店里最干净的一张桌子。
“还是老几样，不够吃的等下再去拿。”
刘方义在冰柜面前选完了串，又拎着半箱啤酒走了过来，“难得今天大家都没事，不醉不归啊！”
周予夹了粒花生米，手上还捧着手机，“行了你，我们这儿谁酒量最菜我不说。”
“去去去，就你话多。”刘方义一脚踢开桌边上的餐具包装纸，将半箱啤酒放到他们那桌的边上，玻璃瓶挤着玻璃瓶，清脆的磕碰声不绝于耳。
“我靠！”周予突然怪叫一声，刚夹起来的花生米从筷间飞出，正中在刚起身的刘方义头上，连带着坐在对面的梁京辞都吓了一跳。
“突然发什么神经一惊一乍的？”
“不是，你们快看微博热搜！顶流男明星恋情曝光！”
刘方义嗤笑一声，“人家男明星恋情曝光关你屁事，我还以为地球要炸了呢，整那么激动，没什么好关注了？”
“不是，谁看男明星啊，主要是女方是……”周予硬生生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来，极其小心地看了一眼梁京辞。
梁京辞刚开了一瓶啤酒，甚至没用烧烤店给的一次性塑料杯，直接对着瓶口就吹了半瓶，他见周予眼神闪躲，捏着啤酒瓶盖就丢了过去。
“有事就说，别用这种娇羞的眼神看我，恶心巴拉的。”
周予嘁了一声，“你少每天在我们面前自作多情了，整的全世界的人都对你有意思似的。”他将自己的手机一摔，丢到了桌子正中央，“喏，你们自己看。”
“什么东西？我看看……卧槽，真的假的啊？肯定是媒体乱爆的吧，我们怎么不知道呢？哪个好人家谈恋爱放任女朋友一个人在外大半个月都不着急的啊？”
刘方义离周予的手机近，再加上周予和他同排椅子，手机正着放，上面什么内容他瞄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热搜条点进去就两张模糊到极致的图，要不是因为营销号在图片上圈出人物又放了个高清网络图片指示这个人是谁，刘方义还真什么都看不出来。
梁京辞就算是傻子都听出来两个人说的是谁，他们几个又没什么圈内人脉，能用得上“我们怎么不知道”这句话的，也就林招招一个人了。
他半垂着眼睑，扫了一眼周予的手机。
图片确实很模糊，但是林招招身上穿的衣服他很熟悉，就是离开辞栀那天早上的那套，米白色的卫衣外套，配了一条同色系的裤子，像一块糯米圆子。
“哎，果然明星就是明星啊，和我们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谁能想到之前和我们在梁京辞店里玩斗地主的姑娘这会儿我们只能在热搜上见了呢。”刘方义不知道为什么尤为感慨，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从一旁的啤酒箱中抽出一瓶啤酒，直接对着桌子就磕了下去，“不过换个方面想，我们和招招妹妹也算认识，我也算是在娱乐圈有人脉了。”
“来咯，你们桌的烧烤。”烧烤摊的老板是个憨态可掬的老头，他捧着铁盘装的烤串，一只手一个，摆在了三个人面前，“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刚从炉中拿出来的烤串滋滋冒着热油，店里的每张桌子边上都驾着一台挂壁风扇，滚烫的热气被风吹散，芝麻和调味粉的鲜香逗弄着每个人的味蕾。
周予率先拿起了一串五花肉，“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林招招怎么走得那么突然呢，前一天听说你们去市区玩，第二天过来就听说她走了，梁京辞，是不是你魅力不够啊？还是说你们俩吵架了？”
“啧啧啧，和八婆似的，你吃你的吧。”
虽然刘方义也不知道梁京辞和林招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昨天早上梁京辞从机场回来之后整个人情绪就不太好，脸色冷得和冰块似的。
除了没赶上林招招的飞机，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解释梁京辞的异样。
“喜欢人姑娘又不丢人，我也喜欢，嘿嘿，要不然怎么能成为明星呢，真的特别吸引人。”
周予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还举着个烤韭菜傻憨着笑。
梁京辞还没开始吃菜，就喝空了一瓶酒，他漫不经心地将酒瓶搁在桌子上，挑了自己喜欢的肉串，慢条斯理地啃着。
他自诩对林招招这件事情看得很开，自己能是什么好东西，人家是从小在鹿海长大的姑娘，还能有那么一天轮到他来觊觎了？
要不要亲一口……
他当时真的好狂妄的语气。
吃完了一串烧烤，而后他轻哂笑了声，“我哪来那么大脸去碰瓷人家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你看我配么？”
——
烟火散尽，城市的灯光落幕，尘嚣落地，不知道哪条巷子里传来几声犬吠，街边的某户人家不守道德，将空调外机接在了道路边上，机器嗡鸣，热风烘烤。
梁京辞喝得有些多，在送走刘方义和周予之后独自一人站在巷子口醒酒。
不知道烟是什么时候点起来的，他支在巷子口的路灯下，屈起无名指抖了抖已经燃尽的烟灰，火光闪烁，飘飘扬扬落在地上。
“哎，帅哥，站这儿干嘛呢？”
从巷子口零零散散走出几个穿着背心搭衬衫的人，纹身满背，从手臂蜿蜒而下，更有甚着整个手背也都是刺青。
人群中夹杂着一个畏手畏脚的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左脸被打破了相，头上用帽子盖着，整个人像在水中无助飘摇的碎叶。
回竹街这些年治安好了不少，但见不得光的暗处，依旧藏匿着那么一群人，游手好闲，以虐生为乐。
“兄弟，借个火？”
为首的男人理的是短寸，单手抄兜，另一只手从胸袋里摸出一盒软老版利群，从烟盒中抖出一支，递到了梁京辞面前，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梁京辞垂眸，将手中的香烟递了过去，在两支烟即将触碰的前一秒，两只微松，黄白的烟卷落在地上，星火四溅。
“嗯，去吧。”
他声音很淡，有些沙哑，同那落地之后无声续燃的烟卷一般。
“你！”那男人低低骂了句，往后撤了一步，眼神示意身后的那群小混混，“还挺有种啊。”
“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梁京辞拍拍手，从灯杆上起身，转身要往回走。
“我允许你走了吗？你什么态度？”
那男人冲上前，一把扣住了梁京辞的肩，强迫他转过身，直面自己。
“什么什么态度？你不是要借火吗？”梁京辞无奈，脊背被重新摁在了路灯杆子上。
“兄弟，不带这样的。”那男人抬起手，手背朝外，坐了个号令的手势，“不知道落单很危险吗？”
“嗐。”梁京辞叹了声气，在那男人勾手的下一秒就抬脚碾灭了落在地上的烟头，趁他身后的混混们还没有冲上来之前，一把攥住了为首大哥的衬衫衣领，没有丝毫犹豫，挥拳砸了上去。
“呃……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为首男人硬生生吃了梁京辞一拳，闷哼一声，踉跄了两下，却又被梁京辞抓了过去，他终于有些慌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弟们都上来。
“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梁京辞咬着后槽牙，脸侧肌肉绷紧，眼眸依旧冷淡，他单手卡着那大哥的下巴，扫了一圈颤颤巍巍将他围起的人群，“不来吗？”
他每说一句话，就往那大哥的身后膝击一脚。
“别愣着啊，快来！啊！快上啊你们！”
巷子被那男人吼醒，犬吠愈发激烈，深处的垃圾桶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一只全身炸了毛的小猫以翻倒了的垃圾桶为踏板，跳到了屋檐上，金色的瞳孔在暗处亮着光，像鬼魅。
梁京辞下手狠辣，招招用了全力，那男人先前还能叫嚷上几声，到后面完全失了语，只剩下嘶嘶的抽气声，以及拳拳到肉的闷响。
“快……报，快报警！快报警啊！”
“报什么警，你疯了吗？你忘记我们刚刚干什么了？报警了我们全得死。”
围在外圈的混混开始骚动，他们左顾右盼，企图在身边人的眼中看见破解的方案。
“快跑吧，我看这人就是疯子！”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虽然颤颤巍巍但至少还站在原处的混混们瞬间四散。
“跑，跑啊！”
“跑！等下！等一下，前面有警察，警察来了，快跑啊！”
红蓝光从巷子口破风而入，警察严厉的吼声穿过发了霉的围墙，狠狠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三辆警用摩托车排列在巷子口，将他们的生路完全堵死。
“不许动，都给我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老实点！”
走在最前面的警察手执警棍，长腿一迈，极其利落地从摩托车上走下来，绕过一众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混混，最后站在了一脸戾气的梁京辞身前。
“人比较多，串着来，和所那边汇报一下，派辆大的。”
他先是扭头冲着自己的队友吩咐了下去，然后转过脸去看蹲在地上的梁京辞。
“然后是你，手伸出来。”
梁京辞偏过脑袋，松开攥着那男人的手，顺便用他的衬衫擦了一把他沾到自己身上的血，将手递了过去。
陈序倏得一笑，解下腰后的手铐，给梁京辞铐了上去，他一边压着梁京辞的肩，一边乐着，“怎么回事呢？又抓着你了，这次是新制的手铐，炫不炫？”
梁京辞：……
——
这次的案子很简单，那群混混就是回竹派出所这段时间一直盯着的团伙，为首那个男人叫陈志刚，甚至前两天才刚从看守所里出去，这还没满四十八小时呢，又进来了。
他带着一群人去打家劫舍，今天还拐了个未成年人，给人打得挺惨，他大概也不想把自己干的事情闹大，再加上刚刚在现场陈序对梁京辞的态度就不一样，他以为梁京辞在派出所里有什么靠山，硬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最重要的还是梁京辞这人精，打人专挑皮糙肉厚的地方打，看上去皮开肉绽，但实际上验伤的时候最多也只能给个轻伤判定。
陈序带着和解书进来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哆嗦着手在和解书的尾巴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真就看都不看一眼？”陈序收回文件夹，确认无误之后将印泥推了过去，“上面写着不追究对方过错，看清楚了？”
陈志刚低着脑袋，捂着自己刚刚被打伤的部位，在和解书上印了个指纹。
“不追究，不追究了，警官，我真不是故意挑衅的，你要相信我啊警官。”
陈序合上文件夹，拍了拍自己同事的肩，“这边辛苦你们了，有事喊陆队，我有点事情。”然后抬脚走出门外，走到了隔壁间审讯室。
“隔壁签了和解书，这边录完口供就差不多了。”
他将陈志刚刚签好的和解书放在桌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和坐着的记录员说道，而后单手撑着椅背，抬手朝着梁京辞招呼了一下。
“哎，你，为什么跟人打架呢？”
他笑得一脸开朗，陈序的长相和梁京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他的面部线条更为硬朗，带着些许从军队中出来的坚毅，眉眼深邃，单眼皮，瑞凤眼狭长却不显得冷漠。
“自保。”
梁京辞两手搁在审讯桌上，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看上去还有几分无辜。
“自保？人家打你了么？”
“没，但是感觉会被打。”
他将这句听上去就荒谬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原本做着笔录的警察皱了皱眉，“别吊儿郎当的，严肃一点。”
“嗯，好。”
——
从审讯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陈序坐在审讯室门口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的新制玫瑰金手铐，门页吱呀作响，他这才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警帽带上。
“结束了？”
梁京辞压了压自己的后颈，轻“嗯”一声。
“走吧，刚好下班，送你回去。”陈序将车钥匙从口袋中摸出来，在梁京辞面前晃了晃，“哎，你怎么知道我家姑娘等急了，等会儿给你送到回竹街街口就给你丢下去。”
梁京辞无语白眼，“问你了么就你家姑娘？”
两个人肩并着肩，一道走着。
“这不是得和你显摆么，你这都老大不小了，连个女朋友都不谈，和你这种孤寡老人没什么共同话题，走吧。”
陈序笑了笑，勾着梁京辞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
梁京辞和陈序的相识完全就是一场乌龙。
陈序是军人出身，之前一直在消防大队任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执着要转来云城干警察，准备了整整一年，还真被他考上了。
认识梁京辞那会儿他刚被调派到回竹派出所，跟着邓元干活，再一次出警的时候误将梁京辞认作了目标任务，直接一个虎扑就把人给压倒了。
梁京辞也不是兔子，两个人来回交手了几回合，等梁京辞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转眼就看见陈序从腰后抓出一枚手铐。
他当时就觉得荒谬。
哪有警察跟个混混似的，上来就扑人？
那次小枝被梁志伟给卖了，梁京辞带了一帮兄弟挨家挨户找，如果不是在路上遇见了巡逻的陈序，他还真不一定能把小枝给找回来。
梁京辞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打心眼里把陈序当过命的兄弟。
陈序女朋友是他当消防员那会儿谈的，听说人姑娘在消防大队门口摆了九十九支蜡烛冲陈序表白，他面上把人姑娘拎起来臭骂一顿，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爽，在女朋友面前拽得跟什么似的，在外面逢人就“你怎么知道我姑娘……”
“哎梁京辞，我和你说啊，谈恋爱这事儿就不能拖着，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这就像放风筝，你要是松手了，那就真飞走了。”
陈序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道路状况，“不过你不懂我也理解，毕竟也不是谁都和我一样幸运能遇见我姑娘。”
梁京辞轻嗤一声，“你觉得我有恋爱的资本么？”
“之前温闲和我说过，爱与优秀无关，人家姑娘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我真能因为这句话就沾沾自喜么？不能够的。”陈序摆了摆手，“兄弟，你不差劲，你有被爱的资本，但喜欢人总得拿出诚意不是，你从来就不是云城能留得住的人，试试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潮夏3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