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纻裳成凰》伍家女

25、第十二章 鸾瞳凰颈 （上）

　　我低着头，看不见皇后的表情，心里不禁忐忑不安。也不知皇后会不会对我心生不满什么的，这么想着，脑袋不由又走了神儿，就在这时，南熏殿外内侍高喝声突然响起“皇上驾到~”
　　我怔住，半弯着的脚微微抖了抖，好在众人都忙着下跪接驾，无人注意我。想抬眼看看这只在书本上阐述的九五之尊，却又思及皇后还未唤我起身，只得继续半屈着身子，臻着脑袋。
　　眼底所及之处，是一抹明黄服角从面前逶迤而过，只瞧见明黄一路跨步到皇后身边，身后似乎还跟着几人，因垂着眸子，只看见了几双布质不一的靴子走过。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整个南熏殿三呼整齐，我维持着原姿势也随众人一齐拜道，古代规矩真是多，皇宫尤其之最，现在整个南熏殿静谧得连根针掉在地上兴许都能听见，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不过就是为了等那明黄之人一句免礼。
　　皇后清脆声音刚要行礼，便被皇上拦下“皇后就不必多礼了。”话说完就携着皇后入了主席位。
　　稍顷，听浑厚龙音启道“朕刚和几位爱卿议完政事，就听说皇后在这南熏殿设了宴席，顺道就过来看看…都平身入座吧，不要因为朕扰了兴致才好。”
　　在座妇孺平日能见圣颜的应该不多，大多也不敢开口接话，只是依了旨意起身入席，我随着众人起身，立在原地，却觉得站也不是，入席也不是。在皇上来前，皇后并未叫我就座，这么一来，所有人皆已入座，独我就那么站在席上，我偷偷抬起黑眸向上看去。只看见皇后满目柔情的正为皇上轻挥肩上几点白雪，皇上举眸相望，为之一笑，仿佛这样细微小节在他们之间早已司空见惯，就像一对平常夫妇，相公外事归来，妻子温柔相迎，即使腊月寒冬，冰雪漫地，他们的世界也仍是暖意融融。
　　“天寒地冻的，陛下怎么也不拿个暖炉，若是龙体受损..这些奴才真是..”
　　皇后语气转了严肃，听着却像在责备小孩一般，皇上不但未怪，反而乐得一笑，
　　“勇儿和广儿都尚未立妃，朕哪有皇后说的这般孱弱。”说着，侧头向下招手，
　　“快上来给你们母后瞧瞧，她最近常是抱怨朕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们二人了。”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随皇上进来的一共有三人，太子和杨广我是见过的，二人身后还立着一男子，看其衣着打扮朴实，也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绝不像是贵族子弟应有的做派，反道是有些修道之人的气象。
　　太子和杨广听见皇上召唤，齐步走上殿前向皇后鞠躬请安，皇后笑脸盈盈，看的出心情大好，
　　“尽听你们父皇胡说，快坐到母后身边来。”
　　所有人皆已入座，独剩我和那衣着朴素的男子一直立着，那男子自从进殿便一直盯着我观察，那感觉真有些像实验室里小白鼠被人研究一样。
　　“袁爱卿也一道入席，据闻你素来研究相术，今日不妨助皇后一臂之力。”皇上双目微眯，嘴角笑得别有深意。
　　宫人立即在一侧坐席首位为那姓元的男子设了位置，男子鞠躬入座，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是淡淡应道“微臣自当尽力。”
　　我越来越觉得这场赏花筵像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相亲宴，突然庆幸自个如今才只有九岁，不然怎么被封建婚姻绑上的怕是也不知道。
　　如此，整个大殿就我一人还站着，众人目光也不由自主都聚集在了我身上，皇上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唇角半是扬着，探量了我一番，无心一句戏言道，
　　“朕怎么看这孩子倒是想到了广儿小时，小小年纪已是姿貌不凡..长大了可生了得…这是哪家孩子？”
　　广儿？杨广？我和杨广长得像？我当时只差没滴三条黑线，怎么看我也没觉得我能让他想起杨广小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后已满是笑意的附和起来，
　　“陛下也是这么觉得？臣妾方才见到这孩子时就已经这般想了，原来是莒国公的妹妹，萧家的孩子，难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不贪浮华，心性朴实。”
　　皇上一听，龙眉上扬，像是来了兴趣“哦？如何个朴实法？”皇后见龙颜大悦，便将我写下那“迷”字的事从头道了出来，皇上听罢，直哈哈大笑起来，龙掌忍不住拍着道“朕好久没见过如此有趣的孩子了，萧爱卿家竟藏了这么个玲珑的妹妹。”
　　我嘴角抽搐，努力扯出笑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得虚应着笑脸。眼光忍不住向杨广看去，太子和杨广分坐帝后两侧下首，杨广近皇后而坐。我看他的同时才发现他早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盯着我，清俊秀目里是伪饰的笑意，让人真想活脱脱扒了他虚伪的狐狸皮。
　　太子像是认出了我，转首爽朗一笑，那模子和皇上倒有些相似“儿臣记得这丫头，上回宇文化及生辰宴上，二弟可是把这丫头吓得不轻。”
　　“哦？从何说起？”皇上继续追问。
　　我心里慌乱，实在不愿再多提及那日的事情，得罪了杨广对我可没什么好处。也顾不得礼仪规矩，便截住了太子，朝皇上回道，
　　“皇上，那日是纻裳无意冒犯了晋王殿下，殿下仁爱，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对臣女照顾有加。”虚伪..真是虚伪啊..连我自己也忍不住耻笑从自个嘴里冒出的这番话。就这是不与强权争斗，为着五斗米折腰。
　　皇上听罢笑而不语，看着我的眼里隐约多了几许赞赏，皇后静默了一阵，这才道“的确是个难得的孩子，只是可惜…”“可惜”二字后，她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眼神对上皇上，互相凝视一眼。
　　杨广一直笑着打量我，只有我才知道他这笑容背后十有八九是不怀好意。
　　皇后眼神不经意扫向我身旁的元玉缇，凤睫轻闪，挥手示意我入席，我强端着微笑，坐下那刻，我才觉得脚下已经有些僵硬麻木了。
　　“陛下前些日不是还念着长鹿公身体抱恙，今日凑巧长鹿公千金也来了。”皇后之举极是明显，我暗自猜想太子妃的内定人选应就是元玉缇无疑，皇上轻目打量了元玉缇几眼，也是絮叨了几句家常，太子却突然插话上来，问道
　　“儿臣听说高将军之女也来了，父皇可曾见过？”
　　高芷烟？太子那话问得很随意，但皇后眼角明显没了笑意，皇上似乎有所察觉，不着痕迹扫视我们座下一圈，随手执了几案上一杯清酒浅抿，唇畔轻勾，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只是淡淡对太子道“朕明白高颎是你恩师，只是朕已经答应了你母后，你所求之事，朕会考虑，不必多言了。”
　　太子听了，本是爽朗无忧的面上莫名闪过一丝悲悸，我见他目光似无意扫向高芷烟的方向，不多久又无奈的收了回去。
　　我直觉一个激灵，总觉得有人一直盯着我审视，顺着目光望去，那姓袁的大人两目精光，像是在我身上没有停歇过，两道峰眉越蹙越紧，心里像在默念着什么，五根手指忽而伸出衣袖，掐指盘算，让我一阵莫名。
　　“袁爱卿可是算出了什么？”真是一举一动也瞒不过皇上的眼目，袁大人未答，又掐着手指向我方向默算，然后突然起身朝皇上说道，
　　“陛下，微臣斗胆想一算萧小姐生辰八字。”

作者有话说

　　让看文的久等了，前几天有事耽误了，实在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