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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章 今宵酒醒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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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可是你要本少爷带你来的,才这会工夫就吓着了!”少年瞥头讽刺的同时,一手接过上刑侍卫手中的粗麻鞭子,眼底是不容任何人反抗的凶残。他刻意挥起鞭子重重打在堪旧地板,鞭子重力下落,每触碰地上一下,就发出震裂声响,每垂落一声,我酸涩的心就更痛紧一分。
“我记得他!”他盯着萧暠,从牙缝里说出“上回放走宇文哥金丝雀的萧家臭小子!这回总算落在我手里了!!”
说着挥起手中绳鞭狠狠抽在萧暠单薄身躯上,皮开肉绽!鞭子上湿渌渌涔着水珠噬进绽开的伤痕,腥浓味挥发在空气里像渔民刚打捞上的不知名海物,腥臭得让人作呕。
再坚硬的身子也吃不消这样的毒打,更何况萧暠身子骨一向孱弱,我突然后悔,后悔我不该把他牵连下水,要不是我哀求,此刻的他也许正在兰榭和那些文武大臣一样欣赏妙丽歌舞,端着美酒香杯。哪还轮到受这番折磨,越看着这幕幕,我就更加厌恶杨素这个儿子,更加厌恶我自己。
我正想挣扎,身后传来杂乱疾行地脚步声。
“纻裳,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一行共七八人,以宇文述和杨广为首,其后跟着杨素、萧琮、和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见我被侍卫钳着,褐色的眸子腾染杀气,三两步上前,朝押着的侍卫吼道“找死的东西!还不放开!她也是你们能碰的?!”
侍卫脸上闪过惊慌,赶紧松了钳制我的双手,宇文化及正想将我拉过,却被我侧身一个挣脱。
“纻…”我顾不得他叫喊我的声音,也没去在意他当时失望的表情,脑里心里只一个念头想着要救萧暠出去。
“萧暠…萧暠…你醒醒…你看看我!”
我奔到萧暠身前,垫起脚尖努力伸着双手想唤醒他的意识,他垂搭着脑袋,像是已经精疲力竭。
“玄感,这是怎么回事?”是杨素的声音,原来那少年就是宇文化及跟我提过的杨素之子杨玄感。
杨玄感瞥我们一眼,径自仍了鞭子走到杨素身边“爹,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抓了这姓徐的和这个贱人。”
“畜生!老夫只是让你把人抓回来,谁允你滥用私刑的!你竟然还抓了莒国公的妹妹!”
“这丫头就是…”杨玄感对杨素的指责很是不满,直接指着我的方向急于辩解,却被萧琮无形之中拦截。
萧琮声音仍是那样四平八稳,明眼人却是能听出他对我的维护之意“杨公子和家妹之间一定是有误会..家妹一向懂事..怎么敢插手杨大人府上之事。”
“我对她误会?!我看着倒像是她把那贱人带去的后花园,好在我早她们一步先到!”杨玄感鄙夷的扫向陈氏和我,震着喉咙为自己辩解。
宇文述听得面无表情,凌角皱纹处是复杂精光,捋着胡须,半晌才道“萧小姐是特意来为犬儿庆贺生辰的,老夫所见倒是与莒国公甚同,玄感世侄想必有所误会了。”
萧琮微微一愣,许是没料到宇文述会帮着自己说话。
“宇文世伯!我…”杨玄感不死心的还想辩驳什么,就被杨素适时打断“孽子!还不住嘴!晋王殿下还在此,哪容得你放肆!”
杨玄感这才仗马寒蝉,乖乖的站到杨素边旁。
萧暠在我摇晃下终于有了几许意识,睫毛上下翕合颤动,嘴里发出痛吟,朦朦脓脓叫喊着我的名字“纻裳..纻..”
我慌忙抓住他的衣摆回应他“我在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
我声音极小,似是自顾自言,但他仿佛字字都听进了耳里,忍着全身痛楚递给我一个眼色,薄唇蠕动以无声口型对我道了个“不”字。
“今日难得喜庆之日,我等不防先回兰榭,让杨大人处理完家事再来痛饮如何。”宇文述突然说得慷慨成词,作为主人家,他自然要为杨素找个台阶下。
先前一字未语的杨广竟在这时踱步走到我正后方,他素净高洁的姿容恰巧与这阴暗地牢形成鲜明对比。
“内史令公和莒国公同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若是因为今日误会心生芥蒂,不再同心为政,那遭殃的岂不就成了我大隋子民。”
音落的同时,他已兀自撩袍入坐了一根长凳上,唇畔轻勾,语气中不觉多了几分威严“本王也想听听究竟是何家事还需动用私刑。”
杨素面上黯然失色,见杨广态度坚硬也不敢推脱,只是让侍卫押上了陈氏。
兔死狐悲,陈氏自进来见到徐德言奄奄一息之时就一直未开口出过一点声音,原本秋神为水的双眸此时像是失去重心,一望空洞的哀凉。
“大人还想听书阑说什么?”她盈盈樱唇上扬,恣意含着切肤之痛对杨素说道,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大人对书阑再好,书阑此生也已是相公之人,再不作他想。”
我回头看向陈氏,生怕杨素一个怒气不平就把她给杀了,眼神却与杨广对个正着,他沉静眼底分明隐含对我的警告,我顾不得多想,转了眸子再向陈氏,只见杨素朝侍卫示以眼色,侍卫领意,提了墙角半桶水就这么往徐德言身上泼去,水花一时飞溅,连我脸上也沾上了少许。
宇文化及见状,又几步上来想我拉开萧暠身边,我死拽着萧暠染血的袍子,一步也未移动。
“这地方太脏,你先跟我过去!”宇文化及说的很急切,生怕我就出了什么岔子。
我甩开他攀上来的手,头也没回的冷冷对他道“连这地牢都是你家的,还嫌脏么!”杨玄感会如此对待萧暠,直接或间接都宇文化及撇不清关系,他此事一来,只让我把憋了许久的怒气往他身上撒。
他褐色双眸愕然一震,不曾想我会这样语气和他说话,搁在半空的手停滞了好一会,才郁郁缩了回去。
徐德言被冰凉冷水泼过,如醍醐灌顶,奄奄一息间又恢复了少许力气。虚弱睁着双眼扫过阴窄地牢,眼敛目及陈氏时,孤落的心又再次泛出层层悸动。苍白干燥的唇上有气无声,一声声,一道道,就像秋季雨露打在屋檐房漏的玉珠子,落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