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道》林拾栖

3、心性

　　萧敔逃过一顿打，往皇宫里去找岫太后告状。
　　岫太后也知道当年他大哥的意外，所以更加宠溺萧敔这个仅有的侄子，不惜跟弟弟宣平侯作对。
　　萧敔从章宁宫出来，跟岫太后打了招呼要去找小美人，行至勤政殿，人在门外进不去，叫太监通传方才放行，人一进屋马马虎虎给了个礼，说了句圣上万安，行径就不对起来。
　　李琼正看着那些没有岫太后同意就一字不能落的奏折本子咬牙切齿，见萧敔进来，更烦心了。
　　“什么事儿？说。”李琼头也不抬。
　　其实刚才他也忘了刚才把谁放进了屋子，他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稀里糊涂，话说出去就忘。
　　“小美人…我来看你了…”
　　一语惊得李琼抬起头来，定睛看这人，看来他早朝时的事儿还做的不够绝，但他也料到了。知道好戏开场了，眼神一转，换上了并不存在的“还没熄的怒火”。
　　“朕比你大七岁有余，你这么叫就不折寿？”李琼平静道，说着他打量一一遍眼前的人。
　　倒是看得过去眼，但功不抵过，依旧十分可恶，竟然闹到勤政殿来。
　　萧敔不回答他觉得无用的问题，走上前去用手撑着桌子低头看人，又用右手把李琼的脸托起来，举到面前。
　　“放肆！”李琼拍开他的手，一双凤眼圆睁，却没吓到面前的人。
　　“臣才没有放肆，臣想圣上了，臣来看看圣上。”
　　萧敔笑道，说罢又拉过李琼的手用脸蹭了蹭。
　　一面之缘而已，哪来的相思病呢？
　　“放肆！”
　　李琼顺势把他脸边的手一挥，撤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没想萧敔非但不怕，还更贱兮兮的凑上去，绕过桌子，任凭李琼怎么抵着紧紧把人锁在怀里，等人动弹不了就扣着脑袋吻了下去，唇齿相依。
　　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萧敔，你可得死无全尸才能了却这人的心头之恨。
　　李琼没什么防备，一时叫他得逞了，情急之下照着萧敔的舌尖就是一口，咬的人松了手马上就推开。
　　“你疯了？！来人…”
　　萧敔依旧笑着比了个手势叫停，“圣上还是算了吧，毕竟您这幅样子也不该叫那些侍卫看见。”
　　“找死！”李琼整理完衣冠，一脚踹开萧敔。
　　“臣喜欢圣上，如果不把圣上拿到手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萧敔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深情又可怕，像是一滩吃人的黑水，不停的把李琼往里面拽。
　　萧敔的动人之处不过就是这双吞人的眼睛罢了。
　　李琼佯装着平复了一下情绪，又道：“不可理喻！滚！”
　　只见话音落地，萧敔就用手背靠着嘴笑着转身出去。
　　好戏还没演完，精彩的在后头。
　　正午，章宁宫。
　　李琼看着岫太后，岫太后倒觉得奇怪。
　　“圣上这样看着哀家做什么？”
　　李琼道：“儿子在想，母后是怎么容忍得了萧敔这种混账的？”
　　岫太后神情一变：“这是什么话？”
　　“朕就知道昨日他是母后放进来的，母后是真不怕引狼入室？”
　　岫太后不爱听这话，萧敔算什么狼？
　　“君臣一心，朝堂才能真正太平，圣上也要理解他的难处，何谈引狼入室？”
　　李琼道：“难处？母后这话是空话啊，现下他这个臣没有臣样，弄得朕这个君都没个君样儿了，既然如此，君臣怎么一心？朝堂怎么太平？”
　　岫太后不语，片刻后叹了口气，只是看着桌上新贡的果品。
　　“敔儿这孩子小时候还好些，学东西不慢，也是知书达理的，虽然面上看着吊儿郎当，其实也通六艺，知深浅，不过是让宣平侯给闷坏了，十五六岁的孩子没什么黑心眼儿的。”
　　“那是怎么成了现在这样的？”李琼半信不信，看那畜生的言行可不像“知深浅”。
　　岫太后满面愁容，长叹了一口气。
　　“圣上那个伴读，他大哥赦儿一死不就成了这样儿了嘛。”
　　李琼知道萧赦，这是他的挚友，死去多年的挚友。
　　“朕知道这事儿，宣平侯是严苛了一些，但他也不至如此啊…”李琼似乎很不解。
　　“当年不过是他在学业上略有怠慢，宣平侯便要大施笞挞，赦儿护着他，宣平侯失手才……出了那事儿。”
　　对，这事儿李琼也知道，萧茂什么样，他知道。
　　父母教子严格罢了，他也不是没有过。
　　先当年先帝爷和生母懿顺皇后对李琼也是要求甚高的，尤其是待弟妹之礼，更加周全万分，稍有不妥就要打手板。曾经李琼认为这样的事情甚是可怕。但现在看来的确是比宣平侯宽和的多。先帝爷曾罚五岁的李琼在勤政殿门口跪过小半个时辰，懿顺皇后赏过李琼手板二十个，打得他拿笔都打颤。
　　不过先帝爷一见他罚跪时委屈巴巴的样子，立马免了罚；懿顺皇后打过手板后，心疼地承诺再不重责。总之二人绝不是像宣平侯一样小题大做。
　　李琼好像忽然明晰了什么，萧敔这人这么大胆子为得不就是和宣平侯唱反调嘛。宣平侯不懂他，误会他，埋怨他，死死地套着他，他自然要闹。
　　小孩子，也就能想到做到这个了。
　　萧赦从前和李琼相熟，宣平侯府什么样李琼心里清楚。
　　侯夫人早死，老侯爷独自管教儿子多年，恶言厉色。萧赦明理听话，什么都挨得下，老侯爷自然不冲他发威。但若是不择方法地管教萧敔这样性子倔犟不屈、做事主意又正的主儿，难免生出一大堆事来。
　　这不，事儿还闹着呢，闹了五年也没闹完，而且看萧敔这样子，闹个半辈子也闹不完。
　　萧翊岫说的对，萧敔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而已。
　　宣平侯府，萧敔小院。
　　“世子爷回来了？今儿赢钱了没？”
　　“赢了赢了，赢了一吊钱呢。”萩娘正给萧敔换着衣服，见他从怀里掏钱出来，忙接过去搁在桌上。
　　萧敔搂过正给他解衣服的萩娘： “要我说李瑚那小子就是不会玩儿，他带多少钱我就能赚回来多少。”
　　萩娘一把拍开，“私下里也来这套？小心媚奴看见了提胳膊轮你。”
　　“是是是，你们姐妹两个那点子事儿我都知道，我这个插足之人只在人前做戏就好。”
　　“你也知道。”萩娘点了点萧敔的头，大姐姐似的训人。
　　“没我你俩也凑不到一起，姐姐你感恩着些啊。”萧敔开着玩笑往桌旁一坐，看着窗外的鸟笼子。
　　萩娘顿了顿道：“那是，我对世子爷感恩戴德。”说着帮他摘了金丝玛瑙冠，小心收到匣子里，可算忙活完了就出屋子去喂廊上的鸟。
　　萧敔今早上就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推牌九赌钱，还跟十三王爷李瑚打听了些他家小美人的消息。
　　其实，小美人活的也挺憋屈的。说他做皇帝吧，没有实权，太后是个外人，更是个狼虎，不会主动让他亲政。就算是前些年行国婚，娶了大元帅白广的女儿也没能巩固住兵权，大安还是落在了萧家手里。这种窝囊皇帝真是好苦，真是好难。
　　活也不是，死也不是，好可怜。
　　若是这么看，萧敔真有点下不去手了，小美人他活的太闷了。萧家的事桩桩件件，萧敔再莫名插上一脚，压垮他可能就是一天两天之间。
　　他勤政殿闹的那一出是那么没劲，像是个跟萧茂老头子一样爱扼杀人家心性的人，好对不住他的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