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道》林拾栖

2、龙涎香

　　十日之后早朝，老侯爷病还没好，萧敔又吊儿郎当站在一旁犯困，今早他虽然没像上回似的跑到那些烟花巷子里乱混，而是想着那天见到的小美人一夜没睡。
　　大安十日一朝，萧敔自十日之前见了李琼就念念不忘起来。
　　他这人凡是看见些气质样貌出尘的人儿就少不得起淫心，更何况李琼不是一般的出尘。他是一种一身正气的“正经人”的样子，是萧敔这辈子都没有的正经样儿。他越是这样，越叫人想要凌辱践踏，欺负地七零八落。
　　更何况小美人这张脸也是美玉无双，正所谓：“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这人瞧起来干净清凉，五官周正，形容工整，一袭水色深衣套了层白纱，衬的人也跟玉器一样的可亲。只是可惜这美人说话带刺，张了嘴就可亲不起来了。
　　萧敔思绪正满天飞着，耳边忽然炸开了响亮的一声通报传。
　　“圣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萧敔吓了一跳，忙随群臣下跪行礼，待小皇帝和岫太后落座，他抬起头……
　　只见自家姑母身前坐着端端正正的一人。
　　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吗？！
　　小美人就是他那小皇帝表哥？！
　　萧敔噎住了。
　　小皇帝并非太后亲子，而是先帝德妃也就是懿顺皇后的长子，十五年前先帝殡天时尚未立储，李琼因“立贤立长”的道理被皇后萧逸岫和德妃佘氏扶上皇位。登基十五年，时年二十二岁，尚未亲政。
　　李琼登基前，老侯爷已经功成名就，在朝中横行霸道，告病以前，更是无人敢恭维一二。太后最疼萧敔，他因此也时常入宫，总是和十三王爷一起在章宁宫一待就是一天。
　　那是他总是好奇他那明面上的皇帝表兄是位怎样的人物，可往往没机会见到一面，他的好奇也就都不了了之了。
　　如今老侯爷旧伤复发撂在家里，萧敔被姑母提溜出来上朝。竟是几乎第一次这样正式地面圣。
　　那完了，这一见就不得了了。
　　萧敔想了想上回对小美人说的话……调戏皇帝这不是明摆着要杀头的嘛！
　　再说，他凑过去的时候怎么就没闻出来小美人身上不是檀香而是龙涎香呢！怎么就不知道这是跑出来体察民情的小皇帝呢！
　　蠢啊萧与羁，你脑子里有水啊！
　　萧敔大慌，一脑袋汗。
　　但他向来心大，慌也没慌多久，思绪就转走了。
　　小皇帝又怎么？表哥又怎么？他可是宣平侯世子，太后娘娘亲儿子一般的存在！
　　谁也碍不了他什么。
　　如今连天下都是萧家的掌中之物，何况天子呢？
　　他就是喜欢小皇帝，轻而易举也是能弄到手！
　　想到此处，他的小美人开口了：“萧世子，朕听说宣平侯府并不太平啊？如今大安兴行孝道，你们父子怎么不为皇城百姓做表率呢？况且你名声至此，可有顾过宣平侯府的颜面？！可有顾过朕与母后的颜面？！十日前你无礼于朝堂之上，你是真以为大安管不了你了吗？！”此言一出，殿中百官皆跪倒一片，接二连三喊着“圣上息怒。”
　　朝会才刚开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小美人你怎么也这么蠢呢？
　　岫太后一惊：“圣上这是做什么？怎么忽然翻起旧账来了？”
　　李琼像是没听见一般，又道：“萧敔，你好大的胆子！朕今天就要替宣平侯管教管教你！”
　　萧敔一听笑了，小美人的认真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好欺负了。
　　“姑母不必着急，倒是圣上，家丑不可外扬，您也得顾及天家颜面。朝堂是用于文武百官商议国家大事的，不是用来教训我这狂妄小人的，您就别费这事儿了。”
　　岫太后见两人针锋相对，只得亲自解围，“圣上年轻，未免沉不住气些，敔儿到底还小，不懂规矩圣上教他便是，犯不着在朝会上这样对着呛。”
　　萧敔见岫太后发话，挑起一眉，贱皮子似的朝李琼笑笑。
　　李琼盯着他，见这人依旧肆无忌惮地耍着，那看来这“天家颜面”是顾不得了。
　　李琼似乎是气极反笑：“朕有一事不知道母后是否知晓？”
　　“什么事？”
　　“朕前些天便衣出宫，为视察民情，在皇都一处茶楼遇见了萧敔。且不说朕所见何事，只是他这无礼之人见了朕都要撩拨一二，实在是轻浮…荒淫至极！”既然扣了这么大一个锅下去，还是确确实实的锅，那萧敔也没什么能狡辩的了。
　　岫太后无话可说，底下文武百官就没那么消停了，顿时殿上炸开了锅，而那罪魁祸首却憋着笑站在一群人中间，违和得不能再违和。
　　李琼把事一抖出来，目的达到，见好就收：“朝中要事还是请母后遣人往宣平侯府告知舅舅，不必再让萧敔来了。好了，除母后钦点过的几人，其余人退朝！”
　　看起来小美人的目的达到了，萧敔虽然被痛骂一顿，却似乎很高兴，他这人没骨气，爱被骂，骂就骂吧，又没有他老爹骂得那么难听，反而听得挺开心的。
　　萧敔回到侯府，刚进二门，老爹已经堵着门等他了。
　　宣平侯萧茂黑着脸，虽说病未痊愈却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风口里等人。
　　萧敔见了人，漫不经心地行了礼就往小院走，院子里丫头小厮不敢多管，见此情形，只能袖手旁观。
　　原是萧茂人在家里就听说了朝堂上的惊天大事，说什么也要爬起来让萧敔长长记性，因而在这儿等着：“说说吧。”
　　又来。
　　那逆子开玩笑似得一屁股坐在廊子上看着他，云淡风轻：“没什么可说的。”
　　萧茂冷哼一声，把脸别了过去，并不看他。
　　“今日朝上真是热闹啊…都要外人来替我管教你了？好，我看是没有管教的必要了。”
　　萧敔深吸了一口气：“您老人家不管我就别折腾我，高抬贵足，让我回屋。”
　　“不管你？不管你老子丢人！”
　　对，丢人，有他这畜生儿子丢人。
　　这话萧敔听了不下百遍了。
　　萧敔忍不了了：“丢的是你的人！别拽着我！我哥怎么没的你还不清楚吗？！”
　　老头子听见这话，眼睛瞪得溜圆通红，伸手就要落巴掌，没想被却萧敔一手夺住了胳膊，到底没打下去：“想想自己，别怨我！非要怨，也是自找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