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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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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昐不知为何沉默了一瞬,随即说:“是。”
敬恒声音都在发抖:“......那这场火灾......”
刁昐:“是三个月后会发生在这家茶馆里的事。”
敬恒:“那我能不能......”
“你可以。”刁昐说,“后果无法保证。”
敬恒:“那我们就袖手旁观?”
刁昐没说话,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如果敬恒抬起头看一眼的话,他就会发现刁昐脸上血色全无,冷汗已经将鬓角沾湿了。因为手过于冰冷,碰到温热的茶杯的时候还感觉被烫了一下。拿起茶杯,手还在不住地颤抖,茶水都被洒出来了一点。
敬恒缓过最难受的余韵,从地上爬起来,把椅子摆好重新坐上去。而刁昐也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除了脸色白一点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刁昐放下茶杯,说:“最后一次机会,继不继续当赊刀人?”
敬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这家茶馆如果要出事,有什么防止措施吗?”
刁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火灾原因不明,没办法从根本上避免,但是这家茶馆的消防设施做得很不错,也排查过了消防隐患,这几个月每个月也有消防演练。”
敬恒:“所以,你已经赊过刀了?”
刁昐看着他,说:“是的。”
敬恒似乎有些为难又崩溃,揉了几把脸又抓了几把头发,揪着自己的头发趴在桌上又沉默好久,说:“我要继续当赊刀人。”
刁昐没听清:“什么?”
敬恒抬起头,直起身,眼神灼灼地看着刁昐:“我想继续当赊刀人。”
刁昐愣愣地看着他,看到他身上有那种自己已经没有了的少年朝气,垂眸笑了一声,说:“好啊。”
其实赊刀人能力的觉醒并不需要别人教,在敬恒接触到赊的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慢慢觉醒了。师父存在的意义就是指导他引导和控制自己的能力,保证他不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折磨成一个疯子。
敬恒缓了两天,刁昐就继续让他去炼铁打刀了。
刁昐炼铁的时候敬恒就在旁边看着,他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也在试着自己控制要不要看到。每次刁昐举起铁锤,他眼前就会浮现那把刀经历过的东西;刁昐的铁锤每一次落下,那些画面就会消失,下一次看到的时候画面就会变淡,直到最后完全看不到画面了,这把刀才算是重铸好了。
刁昐找了一把刚收回来的小刀让敬恒练,自己在旁边看着。
其实敬恒不是很敢自己打,坐在旁边只是看到画面,但是自己上手就是感受到刀感受到的一切了。每一次重锤都是砸在自己身上,他第一锤砸下去的时候铁锤直接脱手,身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没撑住跪倒在了地上,脑子里也有闷闷的响声。
他倒下的时候弄翻了烧得通红的铁块,差点掉在他身上,但是他自己没反应过来。刁昐用帖钳把铁块重新弄回炉子里,然后蹲下来,捏着敬恒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刁昐:“没事吧?”
敬恒眼前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黑,但是脑子清醒了很多。他拨开刁昐的手,甩了甩脑袋,慢慢起身:“......没事。”
刁昐:“今天你去休息吧。”
敬恒有点愧疚,感觉自己白白辜负了刁昐的期望。他嗫嚅道:“我......”
刁昐已经开始撸袖子准备炼刚刚那块铁了,听见他开口,看了他一眼,说:“没事,头一遭都是这样。”
敬恒有些失落:“......嗯,好。”
姚耀林这段时间都在刁昐这里住,看到敬恒那么消沉,等刁昐从炼铁房出来了问他:“敬恒这样,你不担心吗?”
刁昐去倒了一杯茶来喝,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迟早要经受这一遭。”
姚耀林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在院子里被姚瑶缠着的卓远,说:“我倒是觉得卓远更适合当赊刀人。”
刁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一声,说:“没必要又拖个无辜的孩子下水。”
姚耀林不知道说什么了。
许久,刁昐开口说:“你知道卓远以后想做什么吗?”
姚耀林不知道。
刁昐笑道:“他想当警察。”
炼铁进行不下去,接下来的事刁昐都不敢让敬恒做。
敬恒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是不敢跟别人说,只是每次刁昐去炼铁的时候就在旁边静静地看。他其实已经可以自主地控制能不能看到刀经历过的画面了,只是偶尔不灵光。刁昐看他实在可怜,于是让他再试一次。这次他就好了很多,锤子不至于脱手了,但是很难把力气调起来,刁昐没忍住刺了他一句:“猴子的力气都比你大。”
敬恒瞬间委屈,倔强地把这把刀打完就不理刁昐了。刁昐哭笑不得,上前检查,发现这把刀锤炼完成度还挺不错。刁昐笑了笑,拎起锤子给敬恒收尾。
这次过后,刁昐终于让敬恒自己去赊刀了。他把敬恒自己打的那把刀给他,让他自己上街看到谁合眼缘就去赊刀,锻炼一下自己。
敬恒刚刚还沉浸在刁昐嘲笑自己的委屈里,现在就立马因为刁昐的信任开心了起来。
刁昐看着敬恒欢欢喜喜出去赊刀的背影,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姚耀林不在刁昐这里住,但是每天雷打不动会给他打一个电话,频率弄得刁昐都有点奇怪。
这次姚耀林打电话过来是问刁昐有没有空。
刁昐莫名其妙:“有空啊,怎么了?”
姚耀林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
刁昐皱了皱眉,他不是很想出门,而且他几乎可以想象姚耀林说要带他去的地方——酒吧,餐厅,各种享受生活的地方。
他不想出去享受生活,他觉得在家里喝酒挺好的。
但是他还是叹了口气,说:“去哪儿?”
姚耀林笑起来:“等我,我过来接你。”
刁昐沉默一瞬,随即嗯了一声。
姚耀林到得很快。刁昐听到汽车引擎声就出来了,出来之后把门锁了。如果家里还有人的话他是不会锁门的,姚耀林挑眉,说:“敬恒不在家?”
刁昐打开车门坐副驾驶,说:“不在。”
姚耀林:“今天周末啊,没课吧?”
刁昐:“让他出去赊刀了。”
姚耀林对赊刀人能看到什么会感受到什么没有确切的体会,以为真的只是看到而已,点了点头,说:“他进步还挺快的。”
刁昐手撑在车窗边,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听到姚耀林的话,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过了好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冷淡态度姚耀林已经习惯了,笑了笑,发动车子,说:“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与此同时,敬恒终于找到了他的赊刀目标。
他的能力还过于薄弱,看到的都是很近的厄运。
此时,他溜达到一座临海大桥边,这里偏离主城区,没几个人,只有一个看起来体面但颓丧的男人站在桥边。在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口鼻突然被堵住,肺里好像莫名其妙进了水,把他呛得眼前一黑,猛地咳呛一声,情况并没有好装,窒息感愈加强烈。他四肢一软,猛地摔倒在地。
桥边的男人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他:“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窒息感仍在,敬恒努力地想呼吸,但是不行,感觉自己沉浸在水里,四肢又冷又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模模糊糊看到眼前有个男人想把自己扶起来,在呼唤自己,帮助自己。
他看到了这个过来帮他的男人,静静地沉在海水里,水波一股一股地来,掀起他的领带,糊在他脸上,也把他的刘海拨开,让敬恒能看到男人死寂无光的眼睛。
他死了。淹死的。
敬恒身子一颤,身体条件反射地倒吸一口气,猛地破了窒息感,但是也更加剧烈地咳呛起来。
男人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掏出手机打120 。
电话刚刚接通,敬恒就挣扎着揪住了他的袖口。他愕然抬头,看到敬恒已经泪流满面。
敬恒呼吸道里好像还有海水灌注,但是他仍然挣扎着说:“你......不要死......”
男人愣愣地看着他,手机里120的声音响起:“喂?这里是120。喂?”
姚耀林这次没带刁昐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而是他高中校园外的小吃摊。周末这里没什么人,他们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坐下,姚耀林扬声喊道:“老板!两碗牛肉面!”
老板应了一声:“好嘞!”
刁昐还在执着地擦面前的桌子,姚耀林叫他他才抬头,把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姚耀林看着他笑,说:“这家店是我高中时候最喜欢的一家店,想了好久了,今天终于逮到机会再来一次。”
刁昐看了他一眼,意在说: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姚耀林看出来他想说什么了,但是不回答,给了他一个很暧昧的眼神,拿了两双筷子起身去找老板用开水消毒。
姚耀林知道刁昐其实过得不是很愉快,所以想带他体验自己前半生的生活,当然,这个他不会跟刁昐明说。
刁昐看着他的眼神莫名其妙。
面条上得很快,刁昐拿着姚耀林烫好的筷子拌了拌,热辣的汤底烫出香菜的香味,和辣椒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口舌生津。
刁昐其实不怎么吃重口味的,但是这碗面确实很吸引人。
面条筋道爽滑,牛肉又大又弹牙,汤底也很香。有美食心情会放松很多,刁昐不由得舒服地叹了口气。
姚耀林吃了满头汗,拿纸巾擦了擦,说:“开心了?”
刁昐的开心很容易发现,眉头会稍微松一点,偶尔会微微眯眼,像舒适极了的猫咪。
姚耀林笑了笑,说:“这几天我看你神经都是绷着的,你不说,实际上还是为敬恒担心吧?”
刁昐有些窘迫地咳了两下,姚耀林赶紧帮他拍背:“这汤辣,呛到了吧?来,快喝水。”
其实刁昐没被呛到,但是也这么将错就错地喝了两口,抬眼看他。
姚耀林舒了口气,又笑了笑,继续说自己高中时候的事情。他说:“高中时候零花钱不多,我爸很吝啬,要攒三四天才能过来过把瘾。这家味道重,每次回家其实都还有味道,但是我爸妈不说,我也一直以为瞒住了。”
刁昐吃着面,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说:你父母不让你吃吗?
姚耀林又看懂了,笑:“他们高知嘛,觉得这种小店不卫生不健康。实际上,这些小店里的才最好吃。”
刁昐咽下嘴里的这口面,说:“毕竟承载了青春。”
姚耀林笑,觉得他说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呼噜呼噜吃碗面,两个人点了两碗冰粉,坐在椅子上消食。姚耀林说:“这个时候不算热闹,放学的时候才热闹。学生们比鸡鸭还能叫唤,老板有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忙活。”
刁昐听着,默默发笑。
“我其实不喜欢那些冠冕堂皇的高级餐厅。”姚耀林说,“觉得太装,而且没有烟火气。”
刁昐看着他:“那你以前带我去的次数还挺多的。”
姚耀林笑:“我以为你会喜欢。”
刁昐无所谓地说:“我都行。”
姚耀林:“还是多来这种小餐馆吃饭吧,给你染一点......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