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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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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兮又做了那个梦。
她又梦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还梦到了一些打仗的场景,战场上竟有很多妖兽。这些都很陌生,但又给虞兮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而醒来后,虞兮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她坐在榻上喘气,一低头,一缕发丝缓缓落下。
她大惊,那缕发丝竟是白色的!
她慌忙抓来自己其他的头发看,只有黑色。她又跑到梳妆台前看,满头只有那一缕白发,不多,但是刺眼,也不是拔掉能解决的。
她迷茫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已经不是过度劳累能解释的了......
已经到了起床的时候,路缘看屋内许久没动静,敲门也没人应,怕公主出了什么事,赶紧推门进去,就看到头上多了一缕白发的虞兮愣在梳妆台前。
此时天气已经转寒,路缘为虞兮披上外袍,才问:“殿下,您这头发......怎么回事?”
虞兮失神摇头。
路缘不着痕迹地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之前闻到的那股异香。看来虞兮的妖化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但是正事还是得做,她安慰虞兮说:“殿下,有一缕白发也挺好看的......咱们还得去见霍姑娘呢,嗯?”
虞兮这才回神,让路缘帮自己盘发。
这不是小事,正好嬴公子在宫里,得把这事告诉皇上和嬴公子。
·
傍晚,商泽带着对顾思之一党尸体的检查结果和那一点血液样本来找姬嬴二人。
商泽开门见山:“顾思之此次谋反可能另有阴谋,他似乎被下了蛊毒。”
对尸体的调查结果显示尸体腐败得有些过快了,而且也过臭了,把老仵作都熏得吐了几次。而那一点血液样本里的黑红分界线越来越不明朗,再使劲摇晃几下可能就彻底难以分辨了。
商泽:“人刚死时甚至能挑起黑红条状物......反正很恶心,我之前是没见过。”
姬宇勉强能坐起,背后靠着个枕头。他问:“没给尹弘看看是什么?”
商泽:“他也不是灵医,也不知道。我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可能真的是异域蛊毒。”
姬宇皱眉:“那始作俑者下蛊毒是为了什么?为了弄死朕?”
商泽和嬴惑对视一眼,如果目的真的是这个的话,那始作俑者真的差一点就得手了。
商泽:“我现在是怀疑秦汉策。他不是跑了吗?我还去查了此次祭礼参与人员名单,上面没有他。”
姬宇沉声道:“之前舞弊案也是他搞的鬼......出城记录呢,有没有类似人员?”
商泽摇头:“没有,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城,除非他能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变个样子。”
几人正说着话,虞兮就来了。虞兮本不愿将此事告知姬宇,姬宇还伤着呢;但路缘执意要告知,便来了。
一进门,虞兮就皱起了眉。
路缘问道:“殿下,怎么了?”
虞兮犹疑道:“我感受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路缘也皱起了眉,刚想问是什么气息,殿内就传来姬宇的声音:“是兮儿来了吗?”
虞兮这才带着路缘进屋。越靠近姬宇三人越觉得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越重,虞兮脸色越难看。
嬴惑也意识到不对劲,问道:“兮儿,怎么了?”
虞兮:“有一股气息让我很不舒服......”
商泽灵光一闪,将盛着血水的小瓶往前递了递,问:“是这个吗?”
虞兮被刺激得赶紧捂住口鼻:“是、就是这个!”
其余人大惊,姬宇说:“你确定?之前有没有感受到过这个气息?”
虞兮皱着眉,强忍着不适感受这股气息,一个画面突然闪进脑子里:揽月堂的雕花大门被推开,似笑非笑的秦汉策走出来,对着自己行了个礼。
虞兮惊叫道:“是秦大人!秦汉策!”
得到结论,商泽也就把小瓶封上了,道:“那就是了,秦汉策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姬宇还是皱着眉:“他如果想弄死我直接给我下蛊毒就好了,拐着弯害顾思之,图什么?”
商泽脸上的笑意一僵,嬴惑也陡然反应过来:如果顾思之本身就带毒,那被他伤了的姬宇会不会已经中毒了?
姬宇看他们二人脸色大变,也想到什么。商泽伸手道:“恕臣冒昧,陛下,手。”
姬宇似有些无奈,伸手让商泽诊脉。
像商泽这种灵医诊脉不全然是根据脉搏诊断病情,他们也会通过接触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病人身体探查灵脉、灵府的情况。商泽的灵力在姬宇体内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几人总算松了口气。
虞兮也被姬宇可能中毒这个事吓了一跳,乍一放松下来,拍了拍自己胸口缓了口气。然而她一侧身,让姬宇看到了她头上那一缕异常的白发。
姬宇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兮儿,你怎么生了白发?”
虞兮一惊,有些无措地看向路缘。
路缘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陛下,是今早发现殿下多了一缕白发。”
姬宇皱眉,知道这决不可能是因为劳累了。他问:“可知缘由?”
路缘忐忑道:“有猜测,但......”
姬宇:“但说无妨。”
路缘道:“我曾听闻鬼蛮单于穆腾格会化为妖狼,后又重新变回人......我猜测,殿下这是和穆腾格类似的妖化。”
众人大惊,姬宇嬴惑确实知道虞兮可能是九尾妖狐后代,但是半指仙不是说灵根既失不会再妖化了吗?
虞兮显然自己也不知道这事,非常震惊。
嬴惑沉声道:“看来师父的推测有些偏差。”
姬宇脸色沉沉,道:“正好商大人在这里,让他帮你拿拿脉。”
商泽一愣,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认御用灵医,认命地抓过虞兮的手腕来把脉。
商泽往虞兮灵脉中注入了一点灵力,沿着虞兮的灵脉细细探查,还触碰到了姬宇下的灵脉锁,最后什么都没发现。
他收回手,看了一眼惊惶的虞兮,道:“没什么问题。”
姬宇毫不留情:“你不会是医术不精看不出来吧?”
商泽额角暴起一根青筋,深呼吸两次,耐着性子说:“不会。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异常,就是殿下的灵力过于活跃。”
他又看向虞兮:“殿下最近有动用过灵力吗?”
虞兮摇头:“没有。”
“那就怪了。”商泽道。
路缘道:“此事也禀告过半指仙,但是他也不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路缘瞅着众人的脸色,斟酌片刻,道:“我与枫桦姐有商量过这事,妖化并不一定是坏事,况且如果真的和穆腾格一样,那殿下是可以自主控制变回来的。”
众人听出她还有什么没说完,姬宇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路缘咬了咬下唇,道:“我们认为......或许嬴公子应该把灵根归还于殿下,这样殿下或许还能更顺利地控制妖化。”
不等别人开口,虞兮就断然道:“不行!”
众人都看向她,尤其是嬴惑,此事事关虞兮安危,正好此时战事稍歇,嬴惑有空将灵根还回。
自从路缘说出妖化这两个字,虞兮就莫名觉得此事自己应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应该是深刻于灵魂的本能......但是她现在的理智在抗拒这种本能,而灵根的回归会激发这种本能。
路缘是完全为虞兮着想,闻言不禁皱眉问道:“殿下,为何不可?”
虞兮无法解释,只能倔强地开口:“不行就是不行......嬴哥哥身处战场,比我更需要这个灵根。”
几人愣了愣,大家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虞兮的灵根跑到嬴惑那里去的缘由,此时虞兮这么说,看来她的灵根还有妙手回春之效。
“这不是理由。”一向温厚的嬴惑难得沉下了脸,“商大人,你可知什么安全剥离灵根的方法吗?”
商泽一愣:“你们这情况如此特殊,我恐怕得去查阅些古籍之类。当年殿下是怎么把灵根剥离还给你的?或许你可以参考一下。”
嬴惑瞥眉深思。虞兮将灵根给自己的时候自己重伤昏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只觉得四肢伤口都被冻住了一样,而且伤口在缓慢愈合,灵力也在缓慢回升,稍微感受一下就知道体内多了一个灵根。而虞兮就昏倒在身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不知道她是怎么把灵根拿出来的。
虞兮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嬴惑:“兮儿,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虞兮沉着脸,竟从一副少女皮囊上看出来将门之后的威严,“这是我的东西,我说了给谁就是给谁,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众人愕然片刻,嬴惑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兮儿,这不是送出去的礼物还不还回来的事情......这事关你的安危。”
虞兮倔强转头,拒绝交流。
路缘无措地看着虞兮,又看向嬴惑,目光中带有一点歉疚。姬宇敏锐地察觉路缘神色的异常,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兮儿,你同哥哥说实话——是不是只有嬴惑死了,灵根才能拿回来?”
众人又被惊到,虞兮也是,但是她抿着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就像是默认。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再敢提让嬴惑还回灵根。
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权衡过后,还是觉得嬴惑的性命更重要。
其实不用嬴哥哥牺牲。虞兮垂眸,暗自想着,虽然也会让灵脉受损......但是没有那么严重。
虞兮皱着眉,感觉体内的“本能”又在叫嚣。她有预感如果灵根回归就会产生更大的祸端,具体是什么祸端她也说不清,但是觉得和梦中的那个男人有关。
嬴惑又问:“是什么时候开始妖化的?”
路缘回答道:“约莫三月前。”
这速度不算快。姬宇看了一眼嬴惑,垂下头去不再看虞兮。嬴惑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说:“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一定。”
商泽受不了这么凝重的气氛,道:“这样吧,我先在殿下身上下个禁锢令,抑制一下她的灵力波动,应该可以延缓妖化。”
虞兮从情绪中抽身,对商泽道:“好。多谢。”
商泽摆摆手,让虞兮背对着自己,指尖凝着一些灵力,在虞兮背后飞快地画着。不一会儿,虞兮背后浮现一个圆形小法阵,亮了一下后就没入了身体之中。
“再有什么不适再同我说。”商泽道,“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姬宇和嬴惑都对他颔首致谢:“多谢。”
商泽摆摆手:“不必,以后那些奏折劳烦皇上多自己处理就好了——或者加点俸禄。”
姬宇也难得没反驳,还应下了。
商泽又惊又喜,生怕姬宇反悔,赶紧溜了。
虞兮再待在这里也没用,而且她还有约,便先行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殿内只剩下姬宇和嬴惑二人。嬴惑面色沉沉不做声,姬宇心里发慌,问:“你会为了兮儿剖出灵根吗?”
嬴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姬宇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拉住嬴惑的手,厉声道:“不许!”
嬴惑叹了口气,把手抽出来,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不开口,只安慰性地轻轻摸了摸姬宇的发顶。
姬宇急道:“一定会有其他办法......我不允许你牺牲自己。”
嬴惑看着他,无力又无奈地说:“嗯,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
此后数月,天气渐凉,鬼蛮来犯愈加频繁,但大周打得顺顺当当,最后竟然还能收复一些失地。
毕竟是冬天了,鬼蛮的战斗力和耐力远不如粮草充足的中原人,目前就战局上来说不足为虑,嬴惑也顺理成章地陪着姬宇养伤。
如此过了几个月。
姬宇因为受伤很是享受了一段时间,每日都能自然醒,还能随时休息,美滋滋。
反正躺着也没事做,就睡呗。
一日姬宇醒来,睁眼发现外面正是晚上。他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嬴惑坐在一边,察觉到姬宇醒了,从案桌后起身走过来。
他好像刚刚沐浴过,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袍,身上还带着一点点沐浴后的清香。他坐到姬宇身边,微微俯身道:“有什么不舒服么?”
姬宇摇摇头,撑起身子看着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嬴惑:“刚天黑。”
姬宇摇头笑道:“日日这么睡着我都要废了......我想出去走走。”
嬴惑微微皱眉,他有些不放心。
姬宇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躺了,他说:“都两个月了,伤口都结痂了,没问题的。”
嬴惑还是很犹豫。
“求求你了,”姬宇有些害臊,但还是厚着脸皮撒娇。看嬴惑还是不为所动,他忽然福至心灵:“嬴哥哥。”
嬴惑一愣,耳根红了。
嬴惑愣了半晌,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道:“那好吧......小心一点。”
姬宇笑道:“好。”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嬴惑给他披上外袍,二人一起慢慢走出去。
外面很有些冷,姬宇许久没出门,还有些畏寒似的抖了抖。嬴惑看着他皱着眉,似乎有话要说。
姬宇赶紧上前几步,走到庭内的树下,有些惊喜地说:“打霜了?”
嬴惑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上,应道:“是啊。”
姬宇伸手捻了一点寒霜下来,那寒霜一接触到他的手指就化了,只剩一点点水迹。姬宇捻几下手指,那一点水迹也消失了。
他问:“北方战局如何?”
嬴惑道:“霍将军来奏道,鬼蛮节节败退,我们能过个好年。”
姬宇轻轻点头,又问:“兮儿那边呢?”
说到这个嬴惑的脸色难看了些,但是也还算平和:“尚未找到能替代灵根的法子......但是有商大人控制着,兮儿最近脸色好了很多,妖化也停止了。”
姬宇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姬宇又问:“朝中的事,处理着可还顺手?”
这段时间姬宇不便操劳,一直是嬴惑代为处理政务。嬴惑闻言愣了一下,拿不准姬宇是什么意思。
姬宇:“我就是随便问问。”
嬴惑这才笑了笑,道:“还好,不过你自己处理我得闲肯定更好。”
姬宇忍俊不禁,笑完,又说:“我这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自己处理了。”
嬴惑有点惊讶,毕竟这个决定有些突然。
“明日就重开早朝吧。”姬宇道。
嬴惑愣了愣才点头。和姬宇一起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说:“那我是不是......也得回营了?”
姬宇看向他,目光在夜色里晦暗不明。他说:“你可以问问霍将军。军中若是不忙,能再陪我一段时间吗?”
嬴惑看着他,笑道:“好。”
这几个月里二人也并不是真的就藏在姬宇寝殿内腻歪,嬴惑还是做了很多事的。很多次姬宇睡过去后嬴惑就回去处理政务,或是悄悄出宫,去见枫桦。找枫桦主要是问虞兮的事情,枫桦说虽然暂时没有找到能替代灵根的东西,但是目前虞兮情况还好,而且打包票如果虞兮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铜雀台这边也能帮忙控制。
其次他还与夏家长辈见了一面。如今五族最年长的就是夏无棣的爷爷,如今已经是八十高龄,几乎是不问世事了。嬴惑与他说了振兴五族的愿景,夏爷爷也表示支持,只是他确实垂垂老矣,帮不了他们什么,只能靠这群小辈自己去闯了。
他还结识了霍秋然——就是霍将军的女儿。霍秋然不愧是将门之后,英气十足,还邀请嬴惑来比试一番。嬴惑虽然也很心痒,但还是觉得不能太张扬,拒绝了。对此霍秋然还很遗憾。
霍秋然在遗憾之余还豪言道:“日后我也会参军,说不定还能与公子并肩作战!”
嬴惑欣然道:“好啊,我期待着。”
另外,蚀蚁令进行到现在也差不多清扫完了朝中蛇鼠虫蚁,又恰逢丰年,新收的税粮填充了国库的亏空,朝中也一派欣欣向荣。
闲暇之时,嬴惑看着养伤的姬宇,总觉得不安。不为别的,只是……他总是忧心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姬宇了?
儿时为侍读时他就狠不下心管教姬宇,不过姬宇也不算太出格;可现在他已经出格至此了,为何自己还会纵容着他?
要尽说是他纵容姬宇也不妥,毕竟稍稍自省,也能发现他是想借姬宇这份爱恋放纵一番的。隐秘来说,姬宇为帝,日后不可能不纳妃立后;自己为嬴氏遗孤,也肩负了太多责任。日后的刀山火海还得自己去闯,此时红鸾帐暖,也能供自己咀嚼回味一生了。
嬴惑抽空回军营打了两仗,鬼蛮确实因为凛冬将至粮饷欠缺而战力大减,大周一路向北,收复上郡。
凛冬季节,上郡以北环境恶劣,霍将军不欲北伐,与鬼蛮僵持。僵持一月有余,鬼蛮终于低头,求和。
鬼蛮求和的折子送到姬宇手上的时候,姬嬴二人正难得一起处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