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7、百妖林

　　这便是无妄山的百妖林了。若是常人进来，一般都要畏惧几分，从前还有年轻的修仙者被吓哭过。

　　江云廷不但不畏惧，反而好奇心大起，盯着一个尤为狰狞的异形木桩研究，“阿阔，你看，这木桩长得像一只丑豹子的头！不过，我们来这干嘛？砍木头刻符？”

　　江云廷边说边转身。

　　不曾想，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各种树木，张牙舞爪而安静地看着他。

　　方楚阔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江云廷丝毫不慌乱，立马判定方楚阔是故意消失的，慢吞吞地说：“阿阔，你是小孩么，这可吓不到我。”

　　江云廷又叫嚷了几声，感觉身后有了动静；他笑着转过身去，“阿阔，你说你……”

　　话没说完，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动静是刚刚那个长得像丑豹子头的木桩发出的。

　　那木桩竟然真的幻化成了一个血盆大口的豹子头，疯狂地扭动着，冲着江云廷发出嘶哑的咆哮。

　　江云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满心惊疑：“阿阔，这是什么玩意儿？”

　　并没人回答他。

　　那木桩剧烈向上扭动着，震得周围的地随之抖动起来，树叶如大雨般扑簌而下。

　　江云廷站在原地，开始冷静地分析。之前谷远秋提过，百妖林试炼会让修仙者独自面对幻化出的假妖，如果能击败，就算通过。

　　但方楚阔在抽什么疯，他江云廷连定身符都刻不好，怎么对付这个丑豹子？

　　那木桩已经拔地而出了，树根飞速幻化成了豹子巨大的四肢，以摧枯拉朽之势朝江云廷飞扑而来。

　　江云廷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既然是幻化出来的，这豹子肯定不伤人吧？而且方楚阔一定是在附近观战，倘若真的伤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这么一思索，江云廷安心地在原地站着，气定神闲地把双手往后一背，以不变应万变。

　　林间的风吹起江云廷的头发和衣衫，拂过他平和温润的面容。他沉静如潭的眼眸里映出龇牙咧嘴的假豹子，而他却神色自若，仿佛只是在看一只人畜无害的小豹子。

　　不嬉皮笑脸的江云廷，变得气度不凡起来。假豹妖临到跟前，抬头看着垂着眼皮低头看它的江云廷，突然感受到一股天威之力，直直冲着全身铺天盖地而来，有点踌躇，畏缩不前。

　　这一刹那，江云廷似乎想起来一些往事，又在片刻间忘得一干二净。

　　这股压力转瞬即逝，假豹子原本停滞的攻击动作又行云流水起来。它低声咆哮，俯身一蓄力，然后扑向江云廷。

　　江云廷猜错了。这妖居然会伤人。

　　假豹妖将他扑倒，毫不犹豫地咬住肩头，一发力，冰凉的鲜血便涔涔流了出来。

　　一阵钻心的痛袭来，意料之外的江云廷咬牙切齿地死命狂揣假豹子，刚刚故作悠闲的姿态荡然无存。

　　假豹子被踹得闷哼一声，但紧咬着不放口。

　　江云廷大脑飞速转动着，开始回忆为了小考背过的仙术口诀，想找几个来救急。

　　可惜，小考完之后，他就愉快地忘得一干二净，愣是一个都想不起来。

　　假豹子咬得又更深了，江云廷疼得撕心裂肺，突然感觉心间一股气蹿上来，仿佛要炸开来。

　　滚。江云廷咬牙切齿地冲那豹子低喝了一声。那股气也随之轰然炸开。

　　豹子被推到了一丈外。

　　江云廷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低吼，催促着他干些什么。

　　不待那豹子站稳，江云廷张开手掌，一道黑色的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中豹子头部，豹子呜咽了一声，便断了气，然后化为了原来那个丑木桩，安静如鸡地缩在原地不动。

　　林子突然安静了下来。

　　但没等江云廷缓过神来，丑木桩旁边的一棵窈窕的柳树，婀娜多姿又扭扭捏捏地化为了一只蜘蛛精。黢黑丑陋的身体上顶着一颗美人头，冲着江云廷狂抛媚眼。

　　江云廷一阵恶心反胃，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脚边一根细细的树枝，指向蜘蛛精，仿佛自己拿着一把利剑。

　　蜘蛛精一愣，随即发出刺耳的嘲笑声。但还没等它笑完，江云廷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它眼前，手中的树枝已经刺入了它体内。

　　蜘蛛精的笑容凝固在黑黑的脸上，不解又委屈地又变回了柳树。

　　林间一片宁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云廷手握着树枝，呆呆地看着木桩和柳树，口中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脑中思绪汹涌翻腾。

　　自己刚刚……独自击退了两个幻化的妖？自己体内那疯狂生长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何之前从来没有感受到？

　　方楚阔出现了，他快步走向江云廷，惊讶的表情里略带歉意。

　　江云廷已经大致摸清了方楚阔带他来此地的意图。

　　他把树枝扔在地上，闷声道：“你早就发现了。”

　　“是，”方楚阔没有否认，并进一步解释，“之前你被蛇妖攻击，我为你疗伤时就发现了。你虽然没有仙根，但你体内有股力量。我和二位师尊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

　　“这力量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你没做任何修行，它却一直在生长。”方楚阔答道。

　　江云廷想起自己度过的黑暗岁月，那是自己最刻苦勤奋的日子，顿觉不服，抗议道，“背书和刻符难道不算修行吗？”

　　方楚阔撇了他一眼，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方楚阔即将要出口嘲讽之前，江云廷理智又识趣地自己回答了自己，“不过跟别人比起来，可能确实不算。”

　　方楚阔见他主动卖乖，没跟他贫嘴，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不过，看来你不知道如何驾驭它。”

　　江云廷想起刚才方楚阔摸他胸口，原来是在试探他体内的力量是否又长了；而他被留在了无妄山，也是因为这个。

　　原来不是垂涎我的美色。江云廷不短不长地叹了一口气。

　　方楚阔看江云廷有些惆怅，哪知道江云廷在天马行空地想些什么，立马善良地安慰他：“不必忧心，总能找到办法来驾驭这股力量的。刚刚你被逼得无可奈何，体内之力便自己生了护主之心，为你抵挡了幻妖的攻击。”

　　江云廷心念一动：“当时蛇妖攻击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被激发呢？”

　　方楚阔看了他一样，淡淡道：“蛇妖速度太快，你当时已经意识模糊了，应该是来不及反应。”

　　顿了顿，方楚阔又补了一句：“也有可能，是蛇妖不打算害你，所以你体内的力量没有被激发。”

　　江云廷扬了扬眉：“你怀疑我？”

　　方楚阔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不确定，观察中。”

　　“那你可打草惊蛇了。”江云廷笑道。

　　方楚阔看着江云廷，把话题又带回了体内力量这件事上，略带诧异地问：“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你体内有一股可用的力量，而且在日益强大，你没什么想法吗？”

　　江云廷愣了一下，认真地答道：“有啊，我有两个想法。”

　　“第一，看来我前半生很是顺遂，没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这力量一直没被激发过。”

　　“第二，如果被激发了，那证明我遇到了危险。如此看来，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被激发了，让它继续沉寂吧。”

　　方楚阔：“……”

　　在方楚阔这种武痴眼里，自身有力量却不能为自己所用，实在是人生头等憾事，而江云廷这个傻子居然还不想要。

　　而在江云廷眼里，这力量还不如当下一美食、眼前一美色有吸引力。就连护安平日里啰哩巴嗦跟他碎碎念的一些奇闻异事，都更有趣些。

　　甚至，也比不上眼下有个指使江云廷的大好机会。

　　江云廷就这么灵机一动，突然哭天抢地，说自己的伤口剧痛，让方楚阔给他包扎。方楚阔虽然知道他有点耍赖的成分，但心里明白确实是自己下手有点狠了，于是没有推脱，尽心尽力地给他包扎。

　　虽然对力量不感兴趣，但对于力量的来源，江云廷还是很好奇。“阿阔，你们为什么不知道我体内力量的来源呢？”

　　方楚阔边包扎，边给他解释。

　　神有神根和神力。神力附着在神根上，共同决定了神的力量。魔神原为一体，魔的区别在于，他们居住在污浊之地，没有仙界的灵气，附着在根骨上的，是魔气。

　　人界之母风希造人时，找众神要了一些神根的碎片，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捏造成人。这些神根碎片，也称为仙根。

　　因此，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仙根，这是先天的，不可改变。通过后天的努力，可以修炼仙力。

　　仙力附着在仙根上，类似于神力附着在神根上。先天仙根和后天修为，共同决定了人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通过神界的试炼，便可成仙。

　　江云廷的情况是，体内没有仙根，只有一股力量，但这力量又不是他后天修炼得来的，很是令人费解。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江云廷听完方楚阔的解释，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并且还有心思挑刺，指出方楚阔包扎得不够美观。

　　方楚阔认真包扎伤口，无视江云廷的打岔，“所谓六界，是神划分的。而六界中，只有妖界没有明确的分辨方式，所有无法被另外五界所接纳的，都被归为妖。”方楚阔包扎结束，看着江云廷，“按这么划分，你可能是某一类没被记录在册的妖吧。”

　　江云廷一愣，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抓到锁妖塔里。

　　“不过，无所谓，不做坏事就行。”方楚阔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况且，你现在体内这股力量只是来源不明而已，并不强大，再加上你不知道怎么使用，所以至少目前是安全的，不是什么祸害。“

　　“那如果，之后我变成了祸害，你是不是要杀了我？”江云廷眨巴着眼睛凑近方楚阔，笑着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