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53、上古-方拾

　　方拾是无妄山的一名修仙者，他资质极高，提升飞快。别人需要花百日来琢磨的地方，他一日就精通了。

　　修行之外的空闲时间，他常在无妄山及其附近到处溜达，因缘际会结识了一名自称来自青丘的仙人。

　　那仙人叫做凌霄散人，兴趣爱好甚是广泛，对各种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爱跟他打听一些六界各种八卦。

　　方拾从人界带回一幅棋盘，凌霄散仙甚是好奇，便向方拾求教。

　　凌霄散仙学东西极快，方拾只跟他说过一遍基础规则，第一盘便是平局，之后方拾就再也没下赢过他了。凌霄散仙总以输赢为筹码，跟方拾换茶酒喝。

　　这日，两人又摆了一局，凌霄散仙明显心不在焉，下得毫无章法可言，很快便输了。

　　“仙人可是有什么心事？”方拾不傻，知道他没有用心下。

　　“唔……没有，就是走神了。”凌霄散仙收了棋盘，摆出茶具，大大方方道，”之前白拿了你许多好酒好茶，有些过意不去，既然这局棋又输了，我给你一些好东西。”

　　凌霄散仙伸出手，一个乾坤袋出现在他掌中。方拾接过去，伸出手，掏了一把石头出来。

　　“灵石吗？”方拾拿起一颗把玩，见这石头长得与灵石无异，问道。

　　“非也。”凌霄散仙摇摇头，浅酌了一口茶，“这个是用来探测结界的，我拿着没什么用，你看看无妄山能否用上。”

　　“无妄山……我们就捉捉妖，好像没什么用……”方拾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语调缓慢道。

　　突然，他一拍大腿，道：“对了，我想起来，之前魔界不是退让了九万里地吗，然后他们偷摸在那上面设了结界，魔兵便可以从那里悄无声息地偷渡到冥河。这个石头，是不是可以探测到那种结界？”

　　“唔，“凌霄散仙漫不经心应道，“人为也能找出那个结界。”

　　“是，但靠人只能一寸一寸地找，太慢了，而且那可有九万里呢。”方拾若有所思，“这些石头，我带去给楚将军吧。”

　　凌霄散人正在倒茶的手不太显眼地一抖。

　　他斟好茶，递给方拾，随口道：“楚将军？”

　　“嗯，破军的楚将军。神界之前大败，死了好多神兵，如今很缺人手，神尊便下令仙界已有飞升资质的人，都得上神界去。”方拾接过茶，叹气道，“不日我也将去了。”

　　“你好像不太想去。”凌霄散仙指出，“跟魔兵对阵，很危险吧。”

　　方拾倒也不否认，爽快地承认了：“是，不想去。”

　　“不过，不是因为危险，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他又补了一句。

　　“那是为什么？”凌霄散仙问道。

　　“神尊滥杀无辜，不值得为之卖命。”仇恨的目光在方拾的眼中一闪而过，又立刻隐去。

　　“滥杀无辜？”凌霄散仙目光一凛，看着方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方拾脸涨得通红，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件事。

　　他知道青丘的仙人是不管神界事的，于是一股脑把自己内心的愤懑都说了出来。

　　当年，为了跟魔界一较高下，神尊令风希依照神的样子，造出跟多的“神”来，填补神兵兵力。

　　于是，风希向众神借了根骨，造了一个人出来，虽然没有神厉害，但成为一个神兵去打仗，是妥妥没问题的。

　　神尊大悦，下了死命令，要求风希在规定的日期之前造百万个人，否则会惩罚整个蛇族；为了赶工，风希将神根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然后用万物鞭一抽，便能生成成千上百个人，效率大大提升。

　　同时，风希为了加快速度，造人时分了男女，让他们交合，就能产出后代，更是提升了繁衍的速度。这样下去，在规定的日期前完成神尊的要求，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样造出的人，能力参差不齐，有些人分到的神根少，就特别脆弱，不堪一击，根本没办法成为神兵。

　　神尊一日去查看，见状大怒，一把火烧掉了当时风希刚刚造好的人。

　　而方拾，由于运气好，分到的神根够多，再加上风希暗中帮助，便侥幸逃走了。但剩下的人，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无一幸免。

　　“不仅如此，他还屠杀蛇族！并且将风希母神是蛇神的事实隐去，污蛇为妖。”方拾攥紧了茶杯，“可是蛇族明明也是神族！”

　　神族不神族的，也没什么关系吧，想必风希也不在意这个。凌霄散仙心里嘀咕道，但还是礼貌地将话题继续下去：“蛇族当年不是叛乱么？”

　　“我不信风希会叛乱，”方拾摇摇头，继而恨恨道，“若我知道弑神之术到底是什么，一定要为我那些无辜同胞们，还有风希报仇的！”

　　他眼皮一抬，瞅到心不在焉的凌霄散仙，碰运气似的问了一嘴：“仙人，您知道弑神之术吗？”

　　凌霄散仙赶紧摆摆手：“未曾听闻。”

　　方拾倒也不在意，意料之中般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神尊那事做得是太过了，但跟阿……跟楚将军没什么关系。”凌霄散仙见方拾不说话了，尝试着把聊天的方向转移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去。

　　“这是自然，我可没那么不明事理，”方拾赞同地点点头，眼神中露出一丝钦佩之色，“听说楚将军治军有方，刚开始接管破军时，好多人都不服她；但现在，大家都开始传她是战神了，说是比魔界那个战神要厉害得多呢。”

　　凌霄散仙笑了笑，突然兴致回来了，抓着方拾不妨，又跟他下了几盘棋，杀得他片甲不留，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他给放走了。

　　方拾一头雾水，觉得青丘的仙人真是喜哀无定，捉摸不透。

　　跟方拾道别后，凌霄散人捏着下棋赢来的花苗，哼着小曲儿回到梧桐林。

　　原来此人正是上渊。

　　他远远地看到青一在他的院子里，双翅扑腾，正津津有味地啄着他栽的花。

　　上渊大惊，穿空而过，一把拎起茫然的青一，骂道：“你这傻鸟！”

　　“你看看！这些花都被你啄得半死不活了！”上渊抓着青一的头，让它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青一挣扎着转过头，眼里尽是委屈，呜咽了几声。

　　这些花好像……本就半死不活吧？

　　上渊：……

　　去人界转悠时，他发现人爱用花来表达情意，于是突发奇想，开始尝试自己种花。

　　经过无数次的折腾，不管是什么品种的花，都会被他种死。

　　但他一直不承认自己也会有不擅长的领域。总是不切实际地抱有一丝希望：肯定是花苗的问题，或许换一种就好了。

　　他没想明白，偌大一个梧桐林，都让他一株一株地栽出来了，怎么到花这就不行了呢？

　　上渊不理会青一的抗议，做贼心虚地又骂了它几句，以掩饰明明是自己种植不力的事实，然后一脸痛心地将残花们给下葬到土里了，就埋在梧桐酿的旁边。

　　还好青一呆呆傻傻的，也不跟上渊太过计较。它轻轻地抖落一根羽毛，那羽毛轻柔地落在了上渊手中。

　　”去吧，我等会再看。“上渊将羽毛收好，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青一，无奈道，”行，你可以在这玩会，但是不能再动我的花苗了，我还想着等阿曦回来的时候，能造一片花海给她。“

　　开心的青一屁颠屁颠地去祸害梧桐树们了。

　　上渊半跪在地上，勤勤恳恳地挖了几个小浅坑，摸出从方拾那里赢来的花苗，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用土将坑轻轻埋上。

　　可能没有人会想到，诸事不问的造神者，在这里一心一意地只为花忙。

　　上渊起身，拍了拍手，抖了抖身上的灰，回到房间里。

　　他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光洁如新的木盒子，将盖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了很多根青一的羽毛。

　　上渊将羽毛全部拿了出来，一把洒在空中。

　　每根羽毛快速地扭动起来，文字便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成了一行行的句子。

　　这些都是青一给上渊送的信。

　　从楚曦离开无境之境起，便终日忙得不可开交，两人竟一直没有见过面。

　　上渊也不能大摇大摆地前去探视，于是便托青一帮忙传信，好知道楚曦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每次新来一根羽毛，上渊都会把之前的全部拿出来，重新再看一遍：

　　被任命为守将，守冥河。

　　一个神兵根骨修炼懈怠，将之扔入冥河。

　　……

　　冥河陷落，百位神兵卒。

　　神界沦陷，化水火海，将魔军阻隔在外。

　　三军合为破军，升任将军。

　　选任可信之人，保证灵石补给。

　　率众神兵练根骨；根骨佳者，为主力。

　　建立突击小队，穿过水火海，择魔军兵力薄弱处袭之，百次有余，多数告捷；亲率小队，从无败绩。

　　收回不周山，“战神”之称开始流传。

　　排查神界内有无不明结界。

　　有时，青一这傻鸟还捎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边消息回来：

　　澹其似乎倾心。

　　刘七说将军绝色，但不爱收拾；澹其反驳，说将军的战袍就很干净。

　　巴鸠说想娶将军，澹其斥之癞蛤蟆。两人打架，被军法处置。

　　不周山大捷，众人喝酒行令；巴鸠大醉，问将军可有倾心之人，将军默然不语，似乎笑了笑，指了指天。

　　甚至还有一些跟楚曦没关系的消息：

　　神尊令火神彻查内应一事，火神先查出是玄薇，后又诬陷已陨落的花神。神尊震怒，但正是用人之际，无可奈何，此事暂缓不查。

　　风神抱怨，楚曦治军比火神还严格，说副将也不想当了。累。

　　回顾完之前的，上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将羽毛一根一根收好，放回盒子里。

　　然后，他取出刚刚青一给的羽毛。

　　那羽毛摇摇晃晃地浮到半空中，顿了顿，然后流畅地出来几个字：

　　今日有雪，可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