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52、上古-水火海

　　楚曦对下面的躁动不闻不问，气定神闲地浮在昆仑山巅之上，双手握剑，在空中缓缓划了一个半圆。

　　她的剑走得极为缓慢，仿佛是在与什么滔天的力量对峙，额头上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把剑而已，能做什么？

　　对于踏平神界，赤离是胸有成竹。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楚曦，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她能使出什么花招。”

　　只听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隆”声，从冥河那边遥遥传来。

　　几滴水珠滴落在赤离脸上。

　　一阵凉意渐渐地铺开来。

　　楚曦将一个半圆走完，无境剑已冰冷如霜。她并未停下，凝神聚力，继续缓缓舞动着剑。

　　赤离凝视着冥河的方向，看到一根硕大的白色水柱，犹如巨龙一般，声势浩大，滚滚破空而来。

　　只听魔界那边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神界众人这边却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升到空中去探察的风神。

　　火神不耐烦地催促道：“婓廉，你看到什么了？楚曦那小崽子到底在干什么？”

　　“阿曦引了水过来。”风神诧异道，“她是要……淹死魔兵？”

　　火神怒喝道：“让她滚下来，瞎出什么风头，几滴水能淹死人？”

　　赤离原本也以为楚曦是这个意图，但那水柱并未冲着魔兵去，而是落在了昆仑山下。

　　水连绵不绝地涌来，水柱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绸缎一般的水帘；直到最后，像是有一条来自九天之上的河流，到了昆仑山巅，就陡然一泻千里，如瀑布般沉沉垂下，将昆仑山遮在了后面。

　　赤离蓦地意识到，楚曦是想引水建造一个新的屏障，将魔兵们拦在水帘之外。

　　乌青有些忧心，道：“赤离将军，我们要不要……”

　　赤离嘴角不屑地向上一提，摆摆手：“不必浪费力气，以神界人的神力，支撑不了多久，冥河的水她能引来十分之一就不错了。况且她改变不了什么，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那水也会逐渐从哪来回哪去，这屏障就自动消失了。”

　　然而，当整个冥河的水都被引过来之后，楚曦仍未停下，她全神倾注，用剑继续引来了源源不断的水。

　　冥河连通了神界和魔界所有的江河湖海，她居然引来了两界所有的水，铸成了一道水障！

　　火神见没什么危险，也升到了空中，跟风神一起注视着前方的动态。

　　风神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气：“你说，阿曦难道是水神转世？”

　　虽然说，控制水并不是只有水神才可以，火神和风神，甚至赤离，也都多多少少会一些。

　　但真的只是一些。他们最多只能控制一条河，是没有办法像楚曦一般，能如此轻易地控制整整两界的水。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样的事，只有水神可以做到。

　　火神也惊呆了，看得又艳羡又惊恐，但他绷住了脸，白了风神一眼：“水神早就没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胡话？”

　　同时，他在心里默想：原来剑法登峰造极，真的也能呼风唤雨、偷天换日……这个小崽子，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怕神尊也是比不过了。

　　风神又给火神心上再补了一刀：“不仅仅是剑法，阿曦的神力也是充沛得惊人，她都没有停下来过。啧，不愧是有武神血脉，这已经超过神尊了吧？”

　　火神冷冷一笑，不愿多言：“谁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珍稀的灵石。”

　　但他心里其实明镜似的，六界之内，是没有什么灵石可以支撑这么久的。

　　神魔两界的水在昆仑山聚齐，楚曦利索地将无境剑一收，现出了凤凰真身。

　　赤离突然明白了楚曦是在做什么，他正想上前阻拦，却为时已晚。

　　凤凰发出一声清明的长啸，赤金发红的双翅快速扇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天色暗沉发乌，将凤凰的身影衬托得更加夺目；跟无边无际的天空比，凤凰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伟岸。

　　不少人都看呆了眼。

　　凤凰神火从凤凰的双翼下熊熊升出，浩浩荡荡地凝结成一片火海。

　　凤凰又化成了人形。

　　楚曦握着无境剑，带着这片火海，一跃穿入了刚刚造就的水帘中。

　　她执剑引领着火势，将火渗入到了水帘里。

　　透明涌动的水中，混杂了浓烈跳跃的火焰，散发出奇异的光芒，既耀眼又温和，声势逼人又兼容并包。

　　火和水居然能融为一体！

　　风神惊呼出声：“水火海！”

　　火神这下有点绷不住了。楚曦居然能再现水火海！

　　神兵们听到风神的叫喊，也纷纷惊愕失色，开始交头接耳。

　　澹其张大了嘴，望着暗色里的一点金色孤光，如同望着一个神迹，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传说中，水火海是第一任神尊的手笔。

　　神界还未成时，诸神乱战，搅得天地不宁。最终，神力最高的龙超群出众，横扫群雄，成为了神尊，神界初成。

　　这位神尊无所不会，无所不能；他不仅精通众神所拥有的能力，还自己发明创造了很多术法，比如剑法。

　　据他所说，剑法若学到了头，不仅仅是能斩日月，截江河，断山岳，还能搅乱时空，改运换命。

　　其实，在他所创造的浩渺剑法中，水火海只算不太起眼的一个屏障术。

　　但即便是如此不起眼，水火海也是经历岁月消磨侵蚀后，少有的能够留到后世传说之一的。

　　因为，后来他被选中，去了无境之境，成了诸神之主。此后，与六界再无干系。

　　他到底叫什么，有无后代，在无境之境到底做些什么，都逐渐成了漫长岁月中的谜团。甚至，都少有人记得还有这么一些谜团的存在。

　　若他还在神界，武神的称号是不会落于凤凰一脉的。

　　亲眼见到传说成真，也难怪众人如此惊讶又惶恐。

　　赤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低估这凤凰了。”

　　“不过，屏障终究只是屏障，”顿了顿，赤离缓慢道，脸上露出阴厉的笑容，“破它无非是需要时间而已；魔界都等了几百年了，不差这十年。十年能改变什么呢？一群无用之人，苟延残喘而已。”

　　楚曦收了剑，看着自己造出的水火海，脸上却无喜色。

　　水火海是她少时在上渊给她的剑谱中看到的，当时仔细拜读过，也在脑海中演练过，没想到有一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造的这个水火海还原了七八成，但即便是这样，也最多只能支撑十年。

　　将天下之水汇聚，本就是逆势而为；又让水与火融合，便更加是违背了天道。

　　因此，这屏障虽然能将魔界拦住，却不长久。顶多撑十年时间，水必将把火熄灭，然后回归自己的流域；彼时，水火海便算是坍塌了，神魔战火又起。

　　神界不可能总靠着屏障来苟且，彼时，就是真刀真枪见真章的时候了。

　　“阿曦，走，你可是立了大功，神尊要见你。”风神踏着一阵风，来到楚曦跟前，喜滋滋地拍了拍楚曦到手臂。

　　楚曦默然不语，被大呼小叫的风神领着去了紫薇神殿。

　　神尊向来高冷，但如今也难掩喜色。他心里一直嫌弃楚曦太过妇人之仁、难成大事，忧心后继无人；然而现在，仁就仁吧，能以一己之力，挡住摧枯拉朽的魔界，就是居功至伟。

　　凌霄君果然所言不虚。楚曦确实救了神界于危难；那看来，能战胜魔界的人，也非她莫属了。

　　见众人进了殿，神尊下意识地敛起脸上所有的神色，肃然端坐。

　　位高权重者，保持威严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火神祝黎，带兵不力，撤职为副将。”神尊缓缓道。

　　火神自知会是这样的结局，但眼神还是蓦地黯淡了下去。虽说这几百年没能打败魔界，什么功劳，但他自认苦劳也是有的。不仅没有任何嘉奖，还这样被革了职，心里很是愤恨不平，瞪了风神一眼。

　　既然他被撤下，那就是应该是掌管天梁的风神来代替他了。

　　但能怎么样呢，只能憋着委屈和怒气，承颜顺旨了。

　　“花神陨落，红鸾、天梁皆并入破军。”

　　花神姑姑……陨落了？

　　楚曦一惊，诧异地抬起头。而神尊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道：“风神裴廉，为副将。”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大惊。如果封神是副将,那主将军还能是谁呢？岂不就是吗？

　　火神更是一肚子怒火。凭什么呢？她都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战场，她有这个能耐吗？他难道能比他做得更好吗？

　　风神不仅不在意，甚至暗自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庆幸不是自己来掌管破军，赶紧乐不可支地向神尊行礼，谢了恩。

　　他本来就希望这冗长的战事能够早早结束，自己好化为一阵风，云游六界；这些个劳什子神职，从来就不是他所追求的。若要他来掌管破军，那不得烦死。

　　楚曦在思考怎么应对魔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用力搓揉着眉心，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一阵轻轻的骚动和向她投来的各种眼神。

　　“楚曦，为破军主将。”神尊身体微微前倾，看向自己的孩子，神界当下唯一的希望。

　　楚曦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如梦初醒般看向神尊。

　　神尊那终日肃穆的眼神中，忽明忽灭地闪烁着一丝亮光。那是殷切的希望。

　　“命你亲率破军，大破魔界。”

　　楚曦没有多想，也不多话，微微一颔首，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