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5、拜师2

　　在跟着自己的师父开始修行之前，所有的新弟子都需要聚集在一起，花十日的时间听师尊前辈们讲解一些基础理论和背景知识，诸如“无妄山的历史”“最厉害的妖有哪些”“基础仙术”此类的，甚是枯燥无聊。

　　第一日。

　　长胡子老道在给大家讲述无妄山的起源，江云廷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

　　“天地初分时，众神诞于天，众妖起于地，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天上灵气充沛，而地上灵力逐渐枯竭，妖数次发起战争，神大败之，妖从此蛰伏……直至风希母神创造人界，人是灵气之源……为守人界，神界创立无妄山，以收妖为己任……”长胡子老道摇头晃脑，讲了不知多少遍，依旧是津津有味地娓娓道来。

　　江云廷半睡半醒地坐着，在睡与不睡之间游荡，也是摇头晃脑的，跟唾沫横飞的长胡子老道相映成趣。

　　江云廷用手强行掰开执意要亲密接触的上下眼皮，瞄了下香，发现刚好燃尽了，意味着长胡子老道的这门经该念完了。

　　方楚阔掐着点来找白胡子老道说事情，见他还在讲，就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咚——

　　江云廷意识稍稍一松懈，一个没控制住，一头磕在桌上，响亮地惊动了所有人。

　　江云廷自己也吓了一跳，迷迷瞪瞪地赶紧坐直。

　　长胡子老道瞪了他一眼，按捺住火气，把最后一句话说完了：“众妖皆恶，残害生灵，炼人成丹。诸位，遇之当诛啊！”

　　说完，他对着门口的方楚阔示意：“稍等一下。”

　　江云廷回头一看，看到方楚阔挺拔地站在门口，背后是西下的夕阳。他的脸落在阴影里，看不太清，而落日余晖温柔地穿过他，给他的身形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衬得来人宛如天上谪仙。

　　江云廷心里一动，情不自禁地朝方楚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正在他犯痴时，白胡子老道快步走到江云廷前面，从虚空中抽出一根棍子，敲了敲他的桌子：“看什么看？认真听了吗？我都说什么了？”

　　“……”江云廷回过头，下意识地站起来，努力从脑海里搜索之前时不时飘过的只言片语，“呃，遇恶妖当诛……”

　　但他忘了收起脸上的笑容，这让他看起来显得很不正经。

　　白胡子老道气得胡子发抖，又狠狠地一敲桌子：“什么恶妖当诛，难道还有好妖了？”

　　江云廷被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想起背后的方楚阔，感觉自己得好好表现一番。他眼珠一转，收起脸上的笑容，正儿八经地说：“那当然了。人有好有坏，仙有好有坏，神有好有坏，妖当然同理。恶妖当诛，好妖嘛，自然是不用管咯。”

　　白胡子老道气极而笑，道：“那你说说看，你怎么分辨恶妖和好妖？”

　　江云廷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背有点痒，估摸着这会儿方楚阔应该在看自己，不由得站得更直了一些。他脑子转得很快，继续掰扯道：“这还不好办么？人界有法令来制约行为，有衙门来断案，我们也可以这样做，设置一个……”

　　站在门口的方楚阔闻言，眼皮抬了抬，看不出表情。

　　“胡说八道！”白胡子老道没耐心地打断他，“几百年前神尊就有令，只要遇到妖，就尽数诛杀之。你若自己设定一套规则，此妖不杀，彼妖要杀，你怎么保证你此刻不杀的妖，之后不会去伤害人？人手无寸铁，一遇到妖，就毫无还手之力，你若放过一个妖，就会让人陷于危难！”

　　白胡子老道越说越气，棍子将桌子敲得震天响。

　　宫誉在旁边怯怯地扯了扯江云廷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江云廷缓缓坐下。白胡子老道以为说服了他，冷哼一声，正欲离开。

　　谁知江云廷又笑嘻嘻地抛出一句话：“为什么神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的也不一定对，我们难道不可以有自己的……”

　　白胡子老道忍无可忍，举起棍子朝江云廷砸下去。

　　江云廷眼疾手快，俯身弯腰，一把抱住白胡子老道的腰，堪堪躲过了棍子，还不忘把自己的话说完“……想法”，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中，仓皇向外逃窜。

　　路过方楚阔时，他还不忘冲方楚阔促狭一笑。

　　“楚阔，给我抓住他！”白胡子老道差点没站稳，气急败坏，都忘了自己还能用仙术。

　　方楚阔神情严肃，同仇敌忾地伸出手去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已经抓住了衣袖，但手一滑，居然让江云廷成功逃走了。

　　气得白胡子老道生平第一次跳脚骂娘。

　　这一日结束后，白胡子道长添油加醋地四处哭诉了江云廷的罪行。以他为首，一帮子师父们都拒绝江云廷去听自己的讲学。

　　谷远秋战战兢兢地去找两位师尊，十方自然是能少管一事就少管一事，严法则沉着脸什么都不说。

　　无奈之下，谷远秋只好打算自己来教。

　　第二日。

　　众人在一念堂内听学。

　　喜气洋洋的江云廷和一脸愁容的谷远秋坐在一念堂外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堆了一大摞书：《妖谱》《咒符录》《术法集》……

　　“小秋师父，开心点。”江云廷戳了戳谷远秋，“你教我，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也不想教我。”

　　“不是不是，”谷远秋赶紧摆摆手，看着眼前的一堆书，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这十日结束后，有一个小考，我是担心你过不了。”

　　她看了一眼满脸迷糊的江云廷，猜到他没认真听讲，不知道小考这件事，又叹了一口气：“小考会考这段时间所学的东西，必须要通过才能够进行下一步。”

　　江云廷眨眨眼，问：“那如果没考过呢？”

　　谷远秋摇摇头：“不知道。之前从来没有人考不过。”

　　“那我肯定能过。”江云廷轻松地安慰她，随手拿起一本书，认真读起来。

　　谷远秋见了，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片刻后，江云廷就把书一扔，认真地问谷远秋：“如果第一次没考过，还有几次机会？”

　　谷远秋：“……”

　　第三日。

　　江云廷看了一上午的书，然后心如死灰地瘫在石桌上。

　　谷远秋不忍，安慰道：“你别担心，我有背书的诀窍，保证你小考可以拿满分。”

　　江云廷一听，连忙直起身，认真听谷远秋的诀窍。

　　谁曾想，谷远秋所谓的诀窍，居然是抄书。

　　“你把这些书多抄几遍，自然就会背了。”谷远秋诚恳地说。

　　江云廷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方法。

　　第四日。

　　一念堂外有几棵不知名的参天大树，每日都停满了叽叽喳喳的鸟儿们。

　　江云廷断定，是这些闹腾的鸟儿影响了自己的进度，于是开始扔石子赶鸟。

　　期间，因为准头太差，还不小心打到了前来探望他的护安。

　　飞曜特意前来，问江云廷什么时候卷铺盖走人，被谷远秋赶走了。

　　江云廷却觉得，跟背书相比，听飞曜那绘声绘色的嘲讽，倒是更有趣些。

　　第五日。

　　江云廷觉得路过的蚂蚁太吵，于是找护安要来一个馒头，掰成小块，在地面上排兵布阵，试图影响蚂蚁们的行进路线。

　　谷远秋生气，罚他不能吃午饭。

　　江云廷饿极，只好又从地上把馒头捡起来吃，并教导蚂蚁做人不能那么狠心。

　　第六日。

　　方楚阔捉妖归来，身上杀气未散净，衣衫上还有一丝血迹，脚下生风地匆匆路过一念堂。

　　江云廷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方楚阔的身影完全消失。

　　谷远秋发现，这一日的江云廷比之前认真了很多，进度神速。她若有所思，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第六日。

　　方楚阔不捉妖时，就独自在无妄山的梧桐林里修炼。

　　谷远秋为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儿，大着胆子求方楚阔到一念堂外去修炼。

　　只是她会错了意。

　　“阔师兄，你比较有威信，你若在的话，他就会认真背书。”谷远秋可怜巴巴地哀求。

　　方楚阔想到毕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于是允了，改到一念堂外去打坐。

　　果然，江云廷除了看方楚阔，就是认真背书，再也不打鸟逗蚂蚁了。

　　谷远秋甚是欣慰。

　　第七日，第八日。

　　方楚阔依旧在。江云廷三番两次试图找方楚阔搭话，无果。于是老实下来，认真背书。

　　第九日。

　　方楚阔外出。江云廷说小考前需要放松，于是上午睡到了日上三竿，下午又开始勤奋地赶鸟赶蚂蚁。

　　谷远秋以方楚阔要挟他。

　　“你若不认真，我就告诉阔师兄去，让他来训诫你。”谷远秋严肃地说。

　　“真的？”江云廷眼睛发亮，“那他什么时候来？”

　　谷远秋：“……”

　　第十日。

　　小考如约举行。

　　意料之中，江云廷在小考里拿了倒数第一，妥妥地没过。

　　谷远秋不得已，苦苦向主考官哀求了多时，送了主考官好多自己用仙术做的精巧小玩意儿，还献出一把方楚阔用坏的剑，才给江云廷换来补考的机会。

　　最后，在主考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江云廷勉强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