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27、飞曜花悦

　　之前，玄薇被抓时，神尊令风神带破军去魔界彻查，并让无妄山协助。十方师尊便派了飞曜和其他几名弟子前去。

　　当然，他们什么都没查到。

　　现在，既然火神才是幕后真凶，神尊就下令让他们从魔界撤走了。

　　飞曜被方楚阔“利用”了一番，莫名其妙地加入了他们设的局，然后又在魔界耗费了时日，被乌青冷嘲热讽了一顿，搞得他气不打一处来。

　　但此行并非全无收获。

　　回到无妄山后，飞曜立刻去了藏卷阁。那里存放了各种书籍卷宗。

　　飞曜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名为《妖录》。

　　《妖录》记载了所有被捕的妖。

　　他凭借自己的记忆，估摸着日期，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记录着一个叫做“花灵”的牡丹花妖。

　　飞曜弯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那页，一朵黑色牡丹浮出书页。接着，那黑色的牡丹幻化成了一个女子的形象。

　　花灵黑发及腰，浓眉墨眼，连嘴唇也带有一丝乌色。她冲飞曜妩媚一笑，整个人散发出妖艳而诡异的气息。

　　飞曜低下头，书页右下方写着抓捕人的名字：方楚阔。

　　一股怒意从飞曜心间陡然生出，他愤怒地将《妖录》扔回了架子上。

　　几日前，他在魔界例行搜查，看到了这名女子，觉得眼熟，就在她身上下了追踪咒。

　　如此看来，花灵确实被抓到了无妄山，但却又出现在魔界，行走自如。这不是方楚阔放的，又是什么？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肆意妄为？他到底想干什么？

　　追踪咒只有在施法人功力更高的情况下，才会生效。既然飞曜能成功在花灵身上下咒，说明花灵功力不如他。

　　飞曜决定去将花灵拿下，亲自拷问一番。若能证实方楚阔确实在私自放妖，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飞曜按捺住火气，拿出追踪符，捏了个缩地术。

　　缩地术将飞曜直接带到了花灵所在地方。

　　鎏金国的边南镇外，树林里。花灵一身黑色纱衣，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悠闲地走着，不时拨弄自己漆黑的头发，摇曳生姿，还不知危险将近。

　　飞曜从虚空中摸出剑，裹挟着凶悍之气，刺向花灵。

　　花灵惊呼，一扬手，无数黑花如暴雨般向飞曜砸过去，自己转身便要逃走。

　　可惜没什么攻击力。

　　飞曜轻松躲过花雨，一个翻身落在花灵面前，横剑于她雪白的脖颈上，将她逼至一棵树前。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花灵声音颤抖，问道。

　　飞曜并不答话，稍一用力，一条血痕出现在花灵脖子上，留出黑色的血。

　　花灵双腿一软，细声哀求道：“公子……求公子手下留情……”

　　“我是无妄山的人。”飞曜见花灵这妖力弱得可怜，收回了剑，横眉冷眼地看着她，“小妖，在这做什么？”

　　“我，我……”，花灵摸了一把脖子，发现流血了，吓得面如死灰，整个人直哆嗦。

　　“我瞧你面熟得紧，是不是被无妄山抓去过？怎么逃出来的？说！”飞曜厉声道。

　　“不……不曾……”花灵眼神飘忽，快速否认，“我不曾入过无妄山……”

　　“花灵，牡丹花妖，二十七日前被方楚阔抓去无妄山的。”飞曜见她否认，并不打算跟她绕圈子，又将剑架在她脖子上。

　　“公子饶命啊！我说我说!”这花灵也忒没骨气，一下就认怂了，“是，我是被方楚阔抓去了，然后……”

　　飞曜粗暴地接过话：“方楚阔把你放了，是吧？”

　　花灵捣蒜似的点头：“是，他说我没有恶行，便把我放了。”

　　“那你之前在魔界干什么？”飞曜问。

　　“除了魔界，其他地方见妖就抓，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花灵小声解释道。

　　飞曜手上一使劲，又一道血痕出现，“哦？那你为何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方楚阔告诉我，若没有地方去，可以去清渊；让我去找玄薇，她会带我去；我耽搁了一些时日，才到魔界，可玄薇不在；我突然想到，我姐姐花悦也被方楚阔救过，她肯定知道清渊在哪里。她就在边南镇，所以我到这里来找她……”花灵气若游丝，一口气和盘托出。

　　飞曜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看着花灵。

　　“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隐瞒，”花灵无力地哽咽道，”公子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你跟我去见方楚阔，当面指认他。“飞曜放下剑，掏出锁妖囊。

　　花灵虚弱地瞪大了眼睛：“他，他救了我，我却要把他供出来……我……“

　　飞曜不耐烦地打断她：“装什么仁义，你不都已经把他供出来了吗？老实点。”说罢，他张开锁妖囊。

　　突然，飞曜眼前一黑，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击倒在地。

　　“谁！”飞曜怒喝道，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将花灵给掳走了。

　　那人速度之快，飞曜话音未落，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方楚阔，是不是你！”飞曜气急败坏，冲着空气大吼，“你给我等着！”

　　眼睁睁地看着刚到手的人证不翼而飞，飞曜气得脑瓜子嗡嗡地响，一连踹倒了好几棵树。

　　撒了一通气之后，飞曜逐渐冷静下来，思考新的对策。

　　依花灵所说，方楚阔放了妖之后，会让他们去清渊这个地方。

　　那如果能把这个地方给找出来，不就相当于完全掌握了方楚阔的罪证吗？

　　去问玄薇显然是不可行的，她跟方楚阔原本就是一伙的。

　　花灵提到了她姐姐花悦也知道清渊，只有从她身上下手试试了。

　　等一等，花悦……为何如此耳熟？飞曜突然灵光一闪，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边南镇内，花悦客栈，门庭冷落。因为开不出工钱，连小二也跑了。

　　所幸，老板花悦并不是人，赚不来银两，倒也不影响生计。

　　她是个花妖。她从未害过人，反而喜欢与人亲近。

　　很多年前，她爱上鎏金国一个不得志的书生，随他来了复西镇，两人开了一家客栈，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个书生消失不见了。无妄山的人从天而降，说她是妖，危害世人，把她带走了。

　　方楚阔救了她，把她带到了一个叫做清渊的地方，说可以在那里生活，不用担心又被抓走。

　　但花悦总是心心念念着那书生，于是没在清渊留着，又回到了鎏金国，她没敢再去南业镇，于是附近的边南镇，一边经营着一个小破客栈，一边时不时去复西镇打探那书生的消息。

　　其实方楚阔对她直言相告过，是那书生联系了复西镇守仙，才引来无妄山。

　　但她不信。或者说，是拒绝相信。于是仍旧日复一日地守着这潦倒的客栈，等着一个不归的人。

　　其实她有点不想等了，可如果不等，她又做什么去呢？

　　花悦一手撑着头，慵懒地靠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瞅着街上零星的行人，沉沉欲睡。

　　“老板，好久不见了。”

　　一个清脆但稳重的男声响起，花悦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来人是个少年，带着一身的清风和阳光走进了死气沉沉的客栈，仿佛停滞了很久的空气都欢乐地流动了起来。

　　不知为何，花悦突然想到了她和那书生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日，也是有这般温柔的阳光和轻柔的微风。

　　她一恍惚，以为是他回来了。

　　直到那人走近，花悦这才看清他长相。

　　“是你？”花悦收好刚刚被拨乱的心弦，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道，”这次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位要八抬大轿来接我的公子呢？”

　　飞曜作了个揖：“这人轻浮惯了，老板娘不必太挂怀。”

　　“哟，真是可惜了。”花悦不怎么遗憾地撅了撅嘴，紧接着，她眼波流转，看了看飞曜，道，“你来所为何事？”

　　“在下飞耀，是阔师兄同门。”飞曜礼貌地自报家门。

　　花悦一愣，略微有些警惕，仍笑道：“阔师兄是谁？我可不认得，是八抬大轿公子么？”

　　飞耀看着花悦，不紧不慢道：“老板忘性真大，我阔师兄救了你，你这就不记得了？好生叫人心寒。”

　　花悦掩口笑道：“救了我？飞公子好生奇怪，我听不懂。”

　　飞曜叹了一口气，道：“花悦姑娘，你这么警惕倒也没错。毕竟擅自放妖的罪名传出去，阔师兄必定是要魂飞魄散了。”

　　花悦心里如海啸般，激起了无数波澜。但她努力保持表面镇定，并不接话，还是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态。

　　“但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一直跟阔师兄，他很信任我。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花妖呢？”飞曜低声道。

　　花悦心里微微一动摇。

　　飞曜低下头，声音含着一丝哽咽：“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意外遇见你的妹妹花灵，她在被人追杀，我没能救下她。抱歉。”

　　花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没事，我那妹妹生性顽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管她。”

　　飞曜一愣，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赶紧接话找补：“原来如此，我听她自称是你妹妹，阔师兄又救了你，我想着也要把她救下。”

　　“飞公子费神了。”花悦施了个礼。

　　“没事。”飞曜摆摆手，突然沉默了。

　　他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花悦。

　　花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心跳加快，问道：“飞公子可还有其他事？”

　　“我……”飞曜踌躇道，“我这次来，路上遇见花灵是意外，我来找你是其他事情……”

　　飞曜突然闭了嘴，低下了头，开始支支吾吾。

　　“说呀！”花悦笑道，去推了一把飞曜，“害羞什么？”

　　飞曜缓缓抬起头，脸上有一丝红晕，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定，突然对着花悦行了个大礼。

　　花悦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那日初遇姑娘，便一见倾心。因此，跟阔师兄打听了姑娘，手上的事情一忙完，就马不停蹄地来找姑娘了。”飞曜一口气飞快地说完，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敢抬头看花悦。

　　飞曜暗自叹了口气。昔日为将军时，他心中是家国天下；今日入无妄山后，他心中是除妖，从未想过儿女私情，也从未做过此等跟人表白的羞耻之事。

　　这次为了找到方楚阔的罪证，可真是玩大了。

　　“若姑娘嫌弃，在下这就回去，再也不来扰姑娘清净。”飞曜一咬牙，闭着眼，继续道，“若姑娘觉得……觉得可以试试，八抬大轿，在下也是可以准备的……”

　　说完，他良久不敢起身，仿佛真的是在等心爱姑娘的回复。

　　花悦一直没说话。

　　飞曜的腰弯得有些酸了，只好微微起身，抬头偷偷看了下花悦。

　　只见她呆呆地看着飞曜，两行清泪无声地留了下来。

　　看飞曜抬头，她抹了抹眼泪，冲飞曜一笑。

　　这个笑，不同于平常那种故作姿态的浪荡的笑。此刻的她，风尘气尽散，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