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26、疗伤

　　方楚阔抱着昏死过去的江云廷，小心地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

　　江云廷面色苍白，显得异常憔悴，没有了平日的活力，但嘴角还隐隐勾着一丝笑意。

　　“我来找你啊。”

　　江云廷晕倒前的场景又浮现在方楚阔脑海里。他当时笑得那样轻快洒脱，带有一点孩子气，仿佛是在跟他玩闹。

　　可明明是在赴一场不知生死的局。

　　你到底是谁？作为“水火风花”四神之一，为什么火神在那黑影面前犹如蝼蚁一般脆弱？那黑影是你幻化出来的吗？它到底是什么？你是知道自己不会死，所以才来救我吗？还是……

　　方楚阔在心里把这些问题问了个遍，眼前人不回答，促狭地冲他笑着，仿佛是在说：你猜？

　　方楚阔揉了揉眉心，轻轻吐出一口气，收敛了心神，准备给江云廷疗伤。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利落地褪去了江云廷的衣衫，仔细为他检查伤势。

　　江云廷内伤外伤皆有。

　　外伤是一些表皮的磕蹭和灼伤，以及因为无法承受那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而导致的肋骨、四肢的部分骨头断裂。

　　内伤是因为江云廷无法自主掌控那力量，导致那力量还有些残余在体内四处乱窜，将他五脏六腑搅了个底朝天，

　　方楚阔自己不知受过多少此比这些还严重的伤了。但他的心却微微颤了起来，仿佛有人在他心尖上插了一把刚打磨好的利刃。这个人众星捧月地长大，未曾遇过战乱，未曾遭过妖袭，之前受了几次外伤，都疼得大呼小叫。这次，应该特别疼吧。

　　方楚阔的仙力都是极为霸道的攻击之力，不擅于治疗。他极为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仙力，为江云廷把断裂的骨头接上。

　　方才他为自己接仙根时，不管不顾，只要对上了就咔嚓一拼，反正疼习惯了。但他却不敢这么对江云廷。

　　等他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地全部接完，就已经过了半日。

　　方楚阔没有察觉到自己紧张得满头是汗，顾不上休息，紧接着，开始用仙力为江云廷将皮外的伤口愈合。

　　其实这些伤口算不得什么，若是不管，差不多七日之后就愈合了，只是过程中会感受到疼痛而已。

　　谷远秋还是个娇弱小女孩儿的时候，每当摔倒受伤大哭，方楚阔从来不管，总是坚决地告诉她“别怕疼，要坚强”“习惯就好，这是常态”。

　　谷远秋要是见了刚硬严肃的阔师兄这会儿正耗费自己的仙力给一个大男人妥帖地疗伤，不知作何感想。

　　表面的伤也一处一处愈合了，这又耗费了半日的光景。

　　方楚阔为江云廷把衣服穿好，准备帮他治疗内伤：让那股乱窜的力量安静下来，将五脏六腑和周身经脉归位。

　　若是换一个人，这顶多是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算不上太难的事情。可对于江云廷，方楚阔有点拿不定自己能不能制服那股力量。

　　那可是能让火神瞬间魂飞魄散的力量。

　　方楚阔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试探着将自己的仙力灌入江云廷体内。

　　刚一进去，他就明显地感觉到强大的压力——这股力量没有杀气，也不霸道，无悲也无喜，但就是让人感觉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滔天之力。方楚阔感觉自己如同一头扎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浪，瞬间就会窒息。

　　方楚阔不敢继续运行，只能原地停留。

　　不过，那力量并没有排斥他的意思，只是仍旧自顾自地疯狂乱窜。

　　“是我，我来帮你。”方楚阔在心里默默念道，大着胆子又灌入了更多仙力进去。

　　江云廷的力量明显一滞，速度慢了下来。方楚阔瞅准时机，长驱直入地将仙力汇入了那股力量中，跟随着它一同运行。

　　居然这么畅通无阻。方楚阔惊讶之余，抓紧时间注入了更多自己的仙力，并尝试引导那力量稳定下来。

　　那力量逐渐安静了下来，跟着方楚阔的指引，众神归位似的落到了江云廷的丹田中，如同沉睡的巨龙一般，不再胡乱搅弄风云了。

　　那力量顺从地归位后，方楚阔便开始调动自己的仙力，将江云廷错乱的五脏六腑的经脉一一调理归顺。

　　料理完后，整整一日过去了。

　　方楚阔没有立马退出去，而是好奇地在江云廷的体内游走了一番。

　　那股巨大的压力仍旧在，但他却没有觉得害怕，而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好像曾经在无边无际的天地洪荒中，见识过无上之境。那是最顶级的神也无法窥探的境界，是六界的源起和终结。

　　方楚阔退出来后，感觉自己有点乏力。整整两天两夜，一直在源源不断地输出仙力，来进行他最不擅长的治疗。

　　虽然他之前也有跟大妖大战几天几夜的经历，但那都是摧枯拉朽般地战斗，其实不累人。反倒是这种需要心细如发的精巧治疗，要求极度精确地控制每一丝仙力都要运转得恰到好处，相当耗费心神。

　　他为江云廷盖好被子，走出房门。

　　谷远秋坐在他门口，一见他面色苍白地出来，吓了一跳：“阔师兄，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方楚阔无所谓地摇摇头：“我没事。你为何在此？”

　　“当时天太黑，大家其实都没太看清楚火神是怎么死的。师尊说，让你赶紧去找他，禀明情况。”谷远秋答道。

　　那天是深夜，天色晦暗，又加上大火蔓延，他们只知道火神灰飞烟灭了，但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方楚阔突然起身把所有狸妖给干掉，这一幕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除了方楚阔，当时也没有更厉害的人在现场。于是，方楚阔的修为已经比肩神明这个说法，在整个无妄山传疯了。

　　但谷远秋和宫誉就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谷远秋犹豫了一下，嗫喏道，“那天那黑影是什么东西？云廷是怎么做到的……”

　　“你看到了？”方楚阔看向谷远秋，“还有谁看到了？”

　　“还有宫誉。”

　　方楚阔叮嘱道：“你们俩别说出去。”

　　毕竟，方楚阔自己还没探清江云廷体内力量的情况，若贸然传出去江云廷能匹敌火神，可能会引来一些无端的猜测。而其实江云廷不算有自保能力。他只有在跟人正面起冲突、感觉到自己有生命危险时才会触发，若旁人用一些其他下三流的旁门左道，那不一定保得住命。

　　“好的。”谷远秋连忙点头，“我跟宫誉当时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没跟别人提过。”

　　“还有，\"方楚阔继续叮嘱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是在火神吃了人丹之后，才动手的。”

　　谷远秋不问为什么，习惯性地点头答应。

　　方楚阔看了她一眼，主动解释道：“因为吃了人丹之后，片刻之间，力量会极速衰竭。这样一来，说我抓住这个空档偷袭了火神，大家也就会信了。“

　　这便是人丹的副作用。但只是短时间的，完全敌不过之后修为大涨带来的诱惑。

　　其实，为了万无一失，方楚阔当时应该在火神吃了人丹之后再动手的，只不过他没料到居然会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自信了，所以没想着要“趁人之危”。

　　”噢，\"谷远秋歪了歪头，“可是阔师兄，难道没有这个空档，你就打不过火神吗？”

　　“嗯，当时还是差了点，”方楚阔点点头，然后心里琢磨，现在说不定能与之一敌。

　　谷远秋眼睛亮亮的，道：“阔师兄，你是最厉害的。我觉得比所有的神都要厉害。”

　　方楚阔自己虽自负，但不至于无脑。而谷远秋总是向来就很离谱的。这种话，她也说了不少次，方楚阔已经对她的无脑崇拜完全免疫，每次听过就算。小孩子么，心里总有个顶天立地的精神支柱。

　　但这次，他突然想说些什么。

　　方楚阔看着谷远秋，认真地说：“小秋，你要学着长大了，不要凡事都太依赖我，自己多想想。”

　　谷远秋有点懵，疑惑地看向方楚阔，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方楚阔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提这茬。往好处讲，他就是看着谷远秋对他无比信赖的眼神，突然就想到，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她的。

　　如同父母不会永远陪伴在孩子身边一般。稚子总需要学着自立。

　　往坏处讲，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他很快就没有办法继续陪伴在谷远秋身边了。

　　他看着谷远秋充满疑问的表情，没有多作解释，摸了摸她的头，便去往一念堂了。

　　方楚阔跟师尊们陈述了事情经过。

　　当然，添加了不少细节的改动。

　　十方师尊和严法师尊探了方楚阔现在的修为，还发现根骨在长，大为吃惊。再听说是在火神吃了人丹后，方楚阔才动手的。他们倒也没质疑。

　　十方担心神尊怪罪方楚阔，这次没敢带着方楚阔上神界，自己硬着头皮去了。

　　神尊得知幕后黑手竟然是火神，大发雷霆，又知道了方楚阔那欺上瞒下的一通操作，气不打一处来，但在风神的劝说下，没有因此降罪，也没有因找到幕后真凶给奖赏，算是将功抵过了。

　　其他神觉得该罚方楚阔，因为他居然抓魔界公主来当替罪羊，若是因此惹得魔尊不满，引发再一次的神魔大战，他岂能担得起？

　　虽然，魔界当年是战败了，而且因为不准养魔兵，实力已不如从前；但这几百年，神界也在日渐衰微。

　　曾经的“战神和水火风花四大神”中，战神陨，水神和花神下落不明。现如今，火神又逝，便只剩风神和其“破军”尚可一战了。

　　因此，大多数神不希望又生战事，不然自己也没好日子过。

　　后来，玄薇信誓旦旦称魔尊对自己并无舐犊之情，不会为她发起战争，这才没让众神继续口诛方楚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