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20、神界

　　众人回了无妄山，跟十方和严法师尊一五一十地禀告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由于炼制人丹本就是很重的罪责，再加上又牵涉了魔界，需要上神界去跟神尊当面细禀。

　　十方仙人想多提携方楚阔，就带着他一起上神界去了。

　　房间里，谷远秋正聚精会神地研究从边南镇带回来的木头，江云廷悄悄走到她后面，拍了拍她，把她吓了个半死。

　　“师父，研究什么呢？”江云廷坐下来，好奇地敲敲那木头，

　　“这木头很厉害，异常坚固，火烧不化，水淹不软，我准备多栽种一些出来，这样我就有很多木材可用了。”谷远秋喜不自禁，每次谈起她的专长，就滔滔不绝。

　　江云廷想起在边南镇时，谷远秋用这木头救了自己的命，赞叹道：“确实不错。不过你上次的那块木板可以改良一下，在火上有些不稳。”

　　谷远秋点点头：“对，我也发现了，这几天我就研究研究。而且我还准备改下形状，保证不会掉下去，下次你再试试。”

　　还是不要有下次了吧。江云廷苦笑着，想起了当时惊险的一幕。

　　“哎，对了。”谷远秋突然抬起头，看着江云廷，“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江云廷笑道。

　　谷远秋放下手中的木头，撇撇嘴：“你只有有事求我的时候，才叫我师父。什么事，说吧。”

　　江云廷站起身，看了看屋外，确定没人后，把门窗都关上。

　　“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谷远秋笑着，但心里有点不安，江云廷很少跟她这么严肃地说事情，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江云廷认真地看着谷远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发问：“那个人丹，是不是你做的？就用的这个木头。”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木头。

　　谷远秋的脸色瞬间变了，收起了笑容，表情慌张，“你……你在瞎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江云廷轻松地朝谷远秋眨眨眼，“你可是我师父。”

　　谷远秋仍试图否认，但舌头已经打结了，“这……我……”

　　江云廷摸着自己的下巴，娓娓道来：“最大的疑点是，人丹如果放久了，效果也会减弱，所以理应是越快吃越好；但玄薇不吃，却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就很奇怪。所以呢，这人丹多半是假的。”

　　谷远秋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家都没吃过人丹，也不会真的去吃，所以只能靠外形来分辨真假；你回无妄山的主要目的，就是了按照古籍上的说法，来仿造人丹吧？”江云廷悠悠道，然后顺带夸赞了谷远秋一番，“这个事情，整个无妄山，不对，整个六界应该只有你能做吧。”

　　谷远秋脸涨得通红，想否认前半段，但是又想承认后半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承认了，是吧？”江云廷拍拍谷远秋的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我谅你没那么大胆子，是阿阔让你这么搞的吧？”

　　“不是，跟阔师兄没关系。”谷远秋立刻否认，手心出了汗。

　　“别紧张，难道我还会害阿阔不成。”江云廷安慰道。

　　谷远秋想起江云廷之前宁愿自己被冤枉，也没供出孟极的事情，稍稍放了心，但还是有点不安。

　　江云廷道：“狸妖忠于主人，阿阔明明知道这点，却还是根据狸妖的口供，去了魔界。我不信他的判断力不如飞曜。”

　　江云廷顿了顿，见谷远秋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他是因为别无他法，只能将计就计，在魔界找个人栽赃，假装结案，引真凶出来。”

　　谷远秋终于怔怔地开了口：“在边南镇的时候，阔师兄让我回无妄山，按照古籍记载仿制一枚人丹。到了魔界后，阔师兄让我放乌青那儿，可我被玄薇姐姐拦住了。然后……然后我们就去玄薇姐姐那儿了，路上玄薇姐姐让我放她那，我见阔师兄也没说什么，就照办了。”

　　江云廷略一沉吟，道：“那便说得通了。看来阿阔本来是要栽赃给乌青的，但玄薇觉得说服力不够强，提出栽赃给自己，阿阔不同意；于是玄薇故意提到狸妖是灰色的，引起飞曜的怀疑。”

　　谷远秋听得云里雾里，虽然参与了所有的过程，但她实则没太梳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完全信任地执行着她阔师兄的指令。

　　“我没太明白，为什么玄薇姐姐要栽赃给自己。”谷远秋懵懵懂懂地提问。

　　“因为大家都知道狸妖忠于主人，即便是在乌青那里搜出人丹，也会遭人质疑；阿阔自己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不想连累玄薇；玄薇呢，就是想主动帮忙。”江云廷解释道，几根手指随意地在桌上轻轻敲着。

　　谷远秋微微蹙眉，“这又是为什么？玄薇姐姐跟阔师兄非亲非故，这么不计后果的帮忙，她不怕被扔到神墟大荒么？”

　　“只要觉得这个人值得，哪里去不得？神墟大荒又如何。”江云廷不以为意，有点答非所问。

　　“噢，我知道了。玄薇姐姐是喜欢阔师兄吗？她想嫁给阔师兄？”谷远秋突然恍然大悟，喜笑颜开，伸着脖子问道。

　　江云廷笑道：“这我不确定。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止这一种，还有恩情、道义、知己…每一种到了极致，都可以万死不辞。啧，你现在年纪太小，说了也不明白。”

　　“我明白的。”谷远秋表示反对，撇了撇嘴，“阔师兄对我就是恩情，我也愿意为他去神墟大荒。”

　　江云廷笑着拍拍她的头：“你可别，阿阔只自希望你好好活着。”

　　突然，谷远秋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对江云廷说：“你觉不觉得，阔师兄对你……很不一样？”

　　江云廷莫名其妙：“什么？”

　　谷远秋一本正经地说：“阔师兄向来话很少，表情也很少，但对你话多、表情也很多。我观察很久了。”

　　“有吗？”江云廷皱眉，“我怎么觉得是我老找他说话，然后被他嫌弃？”

　　“哎，不懂了吧，”谷远秋好为人师地一摊手，“他要是真的嫌弃你，根本懒得搭理你。你自己想想，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沟通，他对飞曜说过几句话？在无妄山，跟他说闲话最多的就是我了，但是这十几年加起来，都比不上这段时间他对你说的。”

　　“你有点夸张了吧，师父。”江云廷不太信。

　　谷远秋胸有成竹道：“要不打个赌，你若是输了的话，就手抄一遍《无妄山旧史》。”

　　“行。”江云廷一口答应下来，然后问，“你若输了呢？”

　　谷远秋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我不会输。”

　　神界。

　　方楚阔跟着十方仙人上了神界，在神界界碑处等候。他们的缩地术是没办法直接进入神界的，只能等着人来迎接。

　　片刻后，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出现，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白色战袍，朝他们如风一般翩然飞了过来。

　　那男子长相清秀，年轻俊俏，但周身却散发着说不出的疲惫感和苍老感。

　　十方仙人低声对方楚阔说：“这是风神婓廉，神界大将军，掌管神界最厉害的军队——破军。”

　　神界原本有四支神兵：破军、天梁、天相、红鸾。后来人事凋零，几经易变，最终另外三支都并入了破军，由风神掌管。

　　风神远远地就看到了方楚阔，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临到两人跟前，他与十方仙人互打过招呼，便看向方楚阔：“这位是？”

　　十方仙人连忙引荐道：“是我无妄山的大弟子，方楚阔。这次狸妖一案，就是他主力破解的。”

　　方楚阔不卑不亢地一拱手：“见过风神，师尊谬赞了，是无妄山众同门的功劳。”

　　“年轻有为啊！”风神赞叹地看着方楚阔，似乎特别喜欢他，“走吧，神尊在等着你们。”

　　风神带着他们越过界碑，进入了神界。

　　他们踏上一大片云，那云便稳稳地载着她们，行云流水地向前飘走了。

　　神界灵气甚是充沛，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太稀奇的。

　　灵气太盛，便化为云雾缭绕在各处，时不时能看到各种神树、颜色各异的河流、大小不一的神山，一些神兽会驻足好奇地打量他们，偶尔能看到几个零星的宫殿，但却不怎么能够看到神，甚是清冷寂寥。

　　这是方楚阔第一次来神界，但奇怪的是，置身于此地，他竟没有觉得太陌生。

　　片刻后，他们到了神界议事的紫微神殿。

　　殿内的氛围很是肃杀。

　　神尊端坐在大殿上，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他剑眉入鬓，睫毛纤长而浓密，鼻子英挺，嘴唇薄而呈朱红。咋一看上去，竟是不辨男女。

　　其余众神仙，恭敬垂首，沉默静立。

　　听到风神带着十方仙人和方楚阔进来，神尊缓缓睁开了眼。

　　他面容沉静，目光如炬地扫过方楚阔和十方仙人，开口问道：”魔界当真在炼制人丹？”

　　十方仙人赶紧拜了一拜，毕恭毕敬地答道：“是，正是魔界公主玄薇。无妄山大弟子方楚阔已将之捉拿归案，还有物证。”边说边示意方楚阔将玄薇从锁妖囊里放出来，同时将人丹呈上。

　　方楚阔解开锁妖囊，轻轻一抖，玄薇便落到地上。她恨恨地看向神尊，双目怒瞪，似是要喷出火来，平日里的媚态尽失，眼里满是怒意。

　　神尊接过人丹，看了一眼，便向着玄薇的目光迎去，眼神里的怒意更盛，道：“你为何要炼制人丹？”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理由，老东西别管。”玄薇怒而大笑。她一身红衣，披头散发，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困兽。

　　“扔到神墟大荒去吧。”神尊对风神示意，然后冷冷地看了玄薇一眼，“你只须记得，魔界会因你，再次被我神界踏平，所有人都尸骨无存！”

　　”求之不得，都毁了吧！五百年前我就不想活了！”玄薇不甘示弱，眼眶微红，愤怒回敬道。

　　方楚阔有点不解地看向玄薇，内心犯了嘀咕，不是说好的只是演一出戏，假装结案，她为何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神尊勃然大怒，眉头皱成了一个死结，身子前倾，怒喝道：“你还有脸提，你要是死了，那便是最好！何至于……”他突然住了口，摆了摆手，又恢复到正常的坐姿，沉默不语。

　　方楚阔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去看神尊，却刚好撞上神尊的目光。

　　神尊也生了一双桃花眼，但跟方楚阔清澈的眼神不一样，神尊的那双眼底，藏着太多交织的复杂情绪，教人捉摸不透。

　　两人对视了片刻，神尊便移开了目光，看向风神。

　　风神识相地讪讪一作揖，拎起玄薇，准备往神墟大荒走。

　　“慢着。”突然，一个锐利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看，原来是火神祝黎。

　　火神拦住了风神，对神尊道：“我窃以为，此案还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