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14、边南2

　　虽说没什么有效信息，但也不能无功而返，还是得尽力一试。

　　既然华煊说，他发现了疑似蛇妖的伤口，方楚阔决定从医馆排查起，看看能不能觅得一些蛛丝马迹。

　　邱一帮忙整理了边南镇所有医馆的信息，大大小小算起来，总共共有30多家。

　　为了方便排查，邱一还去县令那边要来了几个令牌，分给了方楚阔等人。

　　方楚阔嫌有人跟着碍事儿，决定自己独自去排查；飞曜对在场的人都没什么好感，所以也自己一组；江云廷、谷远秋和宫誉三人自然成了一组。

　　到第二日的日落时分，江云廷三人就把十多家医馆全部排查完毕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宫誉有些失落。江云廷见宫誉最近表现都挺正常，不像是神智出了什么问题，慢慢开始相信宫誉说的是真的。但没什么法子可以帮他。

　　谷远秋想去镇外的树林里去找找宫誉说的那种奇树。江、宫两人没别的事情可做，就陪谷远秋去了。

　　路上，谷远秋嗫喏了一会儿，然后犹犹豫豫地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另外两人摇摇头。

　　谷远秋小声说：“从我们下了无妄山以后，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现在感觉特别强烈。”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了镇外，时不时有砍树的匠人经过，但当下四周并无人影，再走几步就进了树林。

　　谷远秋这一番话，说得让人汗毛倒竖。

　　“那要不我们回去吧？”宫誉一向谨慎，犹豫着提议道，“如果遇到妖，我们三个不一定能应付。”

　　谷远秋很少下山，没什么经验，不想惹麻烦，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江云廷本来也对奇树充满了好奇，很想撺掇去看看，但转念一想，万一真的遇到什么意外，让谷远秋遭遇危险，惹恼了方楚阔，那就亏大发了，于是也同意了。

　　三人达成一致，转身打道回府。

　　突然，一道人影朝他们冲了过来。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这道人影跪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啼哭，哭喊声中含混不清地掺杂着“帮帮我”“救命”等字眼。

　　他们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东西在追他，抬眼四处看了一下，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江云廷把这人扶了起来，这才看清是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枯瘦，头发焦黄而凌乱，衣服破旧，散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似乎很多天没洗。但不知为什么，江云廷竟能从这臭味中，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闻到过这个香味，但是脑海里又从来没有过关于这个香味的记忆。

　　“小弟弟，你这是怎么了？”谷远秋拉着那少年的手，柔声问道。

　　“求求你们，救救我爹。”那少年泣不成声，前言不搭后语，“求你们了，这里有妖，把我爹抓走了。”

　　谷远秋耐心地安抚了一会儿，才让他渐渐安静下来，抽抽涕涕地道来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少年叫小槐。前几天，他爹因为偷窃被衙门抓了起来，关在了大牢里。本来说好昨天就能放出来，可昨天一直到傍晚都不见他爹回家，他便去衙门要人。

　　不曾想，他到了衙门后，却被官兵告知，他爹在狱中突然身患重疾，不治而亡。

　　但他爹向来身体健康，有劲没处使，怎么可能无端端的感染上重病，还突然去世呢？

　　更为诡异的是，他向衙门要他爹的尸体，想回去好好安葬，衙门以感染“感染瘟疫，防止扩散”为理由，拒绝了小槐。

　　说到此处，小槐一阵哽咽，又是撕心裂肺地一顿哭。

　　三人面面相觑。

　　虽说小槐讲的可怜，令人心疼，可听起来，衙门的做法最多只是有点不通人情，也并无大碍。

　　小槐又继续哭诉，提出了一些异常的地方。

　　“若我爹真的是遭遇了意外，那我也就认了。可是我听说了好几次这样的事情，一些轻罪入狱的人，最后都因为各种理由死在了大牢里，亲人没有接回来。”小槐越说越咬牙切齿，口齿倒是变得伶俐起来，慷慨激昂，恨不得自己冲到衙门里去。

　　但小槐说了大半天，听起来最多都是衙门办事不力、官员勾结之类的。无妄山不能干预人界事，江云廷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衙门里面有妖。”小槐的结论突如其来，下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宫誉奇道。

　　“人若真的是重病而死，那尸体哪里去了？”小槐义正言辞，气得发抖，“说是拖去坟场掩埋了，但是我偷偷看过拉死尸的车辙印，来回的深浅是一样的，这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埋！”

　　对于捉妖之事，三人尚无经验，跟别提这种听起来错综复杂、需要花精力去辨别真假的人间事。

　　理论上，三人中最擅此道的该是鎏金国太子本人宫誉了，可惜他在深宫中长大，还未来得及了解政务民生，就被选中去了无妄山。

　　江云廷就更不用说了，安乐国那个小破国，百姓们有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官司，都能直接上达天听，两国治理方式完全不一样。他对小槐说的，也没什么头绪。

　　“既然是有妖的话，那我们跟阔师兄说下吧，看看该怎么办。”谷远秋跟另外两人提议。

　　方楚阔真是一根定海神针，想到他便安心了。

　　“不行的，其实在找你们之前，我还找过其他人，”小槐着急阻拦道，“可是有一个拒绝了我，另外一个我没能找到机会，因为邱一一直跟他在一块。”

　　拒绝他的想必就是飞曜了，没找到机会的那个，应该就是方楚阔。

　　“邱一怎么了？”宫誉奇道。

　　小槐嗫喏道：“我怀疑他跟妖有勾结，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这事，不然就打草惊蛇了。”

　　江云廷沉思了一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你怎么知道我们的？”

　　“因为我怀疑邱一，就一直盯着他，然后看你们进了他家门，还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小槐低下头，轻轻搓了搓衣角，脚不安地动了动，“我想着，既然是无妄山来的仙人，应该能帮我伸张正义，把害我爹的妖揪出来。我今天就一直跟着你们，想找机会求你们帮忙。”

　　“那，你跟我们回去，我们想办法把邱一引开，然后跟阔师兄说这件事。”谷远秋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不行的，”小槐突然一声哀嚎，又跪了下来，使劲磕头，把三人吓了一大跳，“他们今晚就要把我爹的尸体送去埋了，过了今晚就来不及了，那是官家的坟场，我也没办法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都没个全尸，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啊……如何对得起我娘，我不如死了算了！”

　　小槐哭着哭着，突然猛地一抬头，站起来想找个地方一头撞上去觅死；可惜周围是个空旷的郊外，离城门都还有一里来路。

　　他顿了顿，又一膝盖跪下，口中呜呼哀嚎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头嗑得砰砰作响，鲜血直流。

　　宫誉和谷远秋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他，谷远秋更是眼中含泪，不由得想起了幼时丧家的自己。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她甚至都记不太清父母的模样。自己后来也被方楚阔养育得很好，不愁吃喝，有基本的仙术可以防身，有一个爱好可时常钻研，人生也并不算苦难。

　　但是，生身父母给的最初的依恋感，是一种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我而亮的归途感，是永远无法被复制和替代的。

　　江云廷没有宫誉和谷远秋那么受触动，认为疑点甚多，这个小槐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倒也容易。”江云廷沉思了一下，“假装犯事，被抓进衙门大牢去，不就知道能发生什么事了吗？”

　　“可是……”宫誉有些犹豫。

　　“没事的，虽说是监狱，里面都是些凡人，不会伤到我，”江云廷拍拍宫誉，“宫誉，你和小秋带着小槐去跟阿阔说下这事，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好来救我。”

　　“不行，”谷远秋断然拒绝，“我得和你一起，我是你师父，你那修为……你逞什么能。”谷远秋用有点硬气和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她对大家都温温柔柔，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有时候却是会摆起师父的架子。

　　江云廷一时语塞。

　　“我也要一起。”宫誉只是有点胆小，却不是个怕事的人，“我不能丢下你们。”

　　江云廷好气又好笑：“没什么好危险的，不是让你丢下我们，只是去跟阿阔报个信；如果阿阔不知道这事，那才叫危险。”

　　江云廷不由分说地拉着谷远秋一起走了，让宫誉带着小槐去找方楚阔。

　　“对了，你之前说，感觉一直被人盯着，是小槐吗？”江云廷问谷远秋。

　　谷远秋摇摇头，“不是，我还是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然后她又自我否定道，“可能是我许久没下山，这次有点紧张吧。”

　　边南镇的管理实在严格，江云廷带着谷远秋，明目张胆地去打劫一个只剩一个包子的包子摊，哪怕善良的包子摊主极力维护，但他们还是如愿以偿地被巡游的官兵逮住，然后顺利地被送进了牢里。

　　摊主呆呆地拿着最后一个包子，望着被抓走的两人，心里愧疚极了。